屋檐上的鱼小骨隐入夜色之中。 马车上有纱布和药粉,胡采颐自个儿将药粉倒在纱布上给自己的右手包扎,不知为何,受伤的总是她的右手。 司马光自嘲道:“想不到我堂堂左相,居然要逃离自己的家,当真是讽刺。” “无碍便好,说起来,还得多谢这位姑娘前来搭救,妾身谢过三位。” 胡采颐摇了摇头:“我没做什么。” “姑娘,无须自谦,妾身知这二位是来救姑娘,不过是顺手将我二人救下。” 司马光堵着一口气,鼻孔轻扬:“冯家那小子,多谢你了。” “左相大人,想要去哪里?” “苏家……还是曾家吧,曾巩那老小子不会见死不救。” “这可不行,明日祭天大典还需大人出行,据我们得知的消息……”冯御年毫不避讳将自己的消息说了出来。 “冯家小子,你可真是心大,你可知道司马晦是我兄长,你让我如何做出……” “大人,司马晦非你兄长,而是你侄子。” 司马光站起怒喝:“闭嘴!” 冯御年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当年前任司马家主同自己的继母苟合才生下司马晦,对外说是你兄长,为了遮掩这丑事,司马无晦便从司马家除名。” “下车,我要下车!” 司马夫人脸色倒是平静,轻斥道:“坐下。” “媳妇,他欺负我,你都不管管。” “坐下。” 司马光抱着满腹怨气坐了下来。 “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做事怎还不知稳重些,揭了ᴶˢᴳ就揭了,大哥还是大侄子,有那么重要吗?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打败司马晦,若是你大侄子,你难道让世人知道叔叔败给了侄子吗?” 司马光一时被训斥得抬不起头。 车内的二人见此颇为诧异,要说司马光文能撰写《资治通鉴》,舌战群儒,武能……砸缸,歹也是权臣一位,怎么还是一个惧内的人,真是让人开了眼。 “我的老脸,没了,真的没了……” “二位是不是苦于多年无出?在下倒是有一个法子,让尊夫人一年之内有喜。” 铁琉璃一番话让司马夫人燃起了希望,随后又暗淡下去。 “你能有什么法子,这些年喝的药伤了根本,或许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尊夫人无孕正是因为药力积攒,是药三分毒,不过我可以化开这些药力,并配些固本方子,一年之内有孕不是难事。” “哎,你要对我夫人做什么?” 只见铁琉璃银针扎在了司马夫人下腹,一颗温宫丹下肚,暖流蹿走司马夫人周身,面色也愈发红润起来。 “夫人,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司马光大喜过望,没想到他司马光也有香火的一天。 “暖,身子也轻盈了不少。” 铁琉璃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从怀里将药方拿了出来。 “前辈,你怎么会有药方?” “哦,这个啊。”铁琉璃紧接着拿出一沓的药方:“常备着,以便应付不时之需。” “多谢恩人。”司马光的语气愈发尊敬。 “为人医者,应该的。” 夜色渐浓,前方烛火微明。 兀地,冯御年拉住了缰绳,这会儿司马晦的人应该没那么容易追上来。 “小骨,你来执缰,务必安全送回冯府。” 冯御年看着眼前的人,跳下了马车。 “许先生真是好兴致。”冯御年按住了腰间的匕首。 鱼小骨接过了缰绳,只是一个许仪,冯御年应该可以应付,况像冯御年这般人也会有后手。 “不好,来这里等你。” 听见许仪的声音,胡采颐跳下了马车。 “许先生。”胡采颐左手拔出了尺素,对准许仪。 鱼小骨驾车而去:“等我带人过来!” 许仪似乎见到胡采颐并不意外。 “你们还活着,真是奇迹。” 这话不知是在夸天机士还是他二人。 “但,你们的坚守有用吗?宋朝分裂是历史所趋。” 冯御年还在想着如何反驳,胡采颐骂道:“我们所守是眼下,守得眼下太平盛安是我们的本事,至于往后如何那便是子孙的事情!” 冯御年此时豁然开朗,是了,守护从来不是一代人的故事。
第三十五章 祭天大典(五) 倘若历史是注定的,那么历史潮流中人们的坚守是否成为了笑话? “宋朝若败,乃庙堂高者之过,乃兵虚无策之过,于百姓何过?一姓既在,华夏不灭,宋朝不亡。”冯御年沉着反驳。 许仪心中只觉得这二人有些可笑,他们真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 “你们还真是可笑,莫不是以为自己能以蚍蜉之力扭转乾坤吧,我告诉你们,败局已定,北宋必亡。”许仪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纠正一下,这儿是宋朝。”胡采颐手中的匕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许仪的性命了。 “先生既然不属于这个朝代,劳请先生上路。” 不属于这个时代,他们也不欢迎居心叵测的外来人。 此刻的宋朝反倒是像极了洞天密库,一场未知的守卫之战,或是与外来者,或是与奸佞臣,或是与……未知来客。 而他们不会让洞天密库的悲剧发生在宋朝身上。 “右手废了,你还想以左手杀我?可笑。” 许仪早就摸清楚了底细,冯御年早就已经是个废人,而胡采颐废了右手,如何能用左手杀他? 殊不知,冯御年第一次见胡采颐时,便知她是个左撇子。 “左手,照样能杀你!” 这把匕首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用得格外顺手。 尺素直击许仪面门,须臾之间,尺素刺中了一个残影。 难道这许仪是个高手? “我说了,你杀不了我。”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像是在看蝼蚁的挣扎。 不对,方才的许仪是有影子,以她的轻功,不可能只刺中了残影,再不济也是刺中衣角。 许仪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躲了过去? 胡采颐定位声音的位置,转身反手攻击而来。 许仪没想到她如此难缠,连个装神弄鬼的机会都不给,关键时刻,许仪扭动了自己手腕上的绿色手环。 一道绿光一闪而过,胡采颐这才看清了许仪的手上有一个绿色的手环,方才出现的残影应该和那绿色的手环有关。 “原来是这样。” 绿光一次比一次黯淡,胡采颐笃定许仪使用机会应该用尽了。 “我说了,我是神明,你杀不了我,何苦白费力气。”许仪气息不稳,胸口处似有千万蚂蚁在爬动,挠破心肝。 “许先生,方才我说了,送您上路,说出去的话如何能够轻易收回。” 寒芒一过,鲜血溅没白色的酒肆旗上。 许仪难以置信地倒下,他不甘心,还没有看见宋朝灭亡,若是真有长生药便好了,这样,他可以再一次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桑梓。 “许先生,宋朝有宋朝的走向,日后如何,我们管不到,但我等存活一日就不允许分裂割据的事情发生。” 或许许仪有什么苦衷,但再大的苦衷也不能染指国破家亡分毫。 “阿采,走吧。”他知道胡采颐心中有事,大抵是因为看了真相镜的缘故。 “阿年,千年以后,真的会有他说的盛世吗?”她倒是有些憧憬了。 “千年以后的事情你我又怎么会知道,阿采这是要成精了?那可不能丢下我这个老头子啊。”冯御年半取笑道,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或许真的会有千年之后的盛世。 胡采颐盈盈一笑,此生得见他,莫过于最大的幸事了。 “那可不一定,你呢出身名门,万一带了个小妾回来,时间一长,嫌我人老珠黄,可不得丢下你另寻新欢了。” 原是她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轻轻揪了一下她的头发。 “阿采万不可说这些离我而去话了,我会死。” 她想不到冯御年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垂眸而下时,不小心窥见那样东西,瞬间没了气势。 中秋前夕灯下,人影相拥,柿红浮动,不知是人是灯。 追兵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真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将他二人给我拿下!” “谁敢?!” 冯御年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份圣旨,这份圣旨自然是先前去儋州之前皇上给他的圣旨,想不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你方才怎么不提醒我。”胡采颐小声埋怨了一声。 情到正浓时,他怎么能够委屈自己去提醒她呢。 “怨我怨我。” 正欲交手之际,司马湛出现了。 “放肆,冯兄乃我好友,你们怎敢为难于他!” 司马府兵面面相觑,司马湛是司马光最为疼爱的侄子,也是司马晦的亲儿子,虎毒尚不食子。 “愣着干什么,难不成我这个嫡长子还不配命令你们?!” 司马湛从小在司马光的教导下,明辨是非还是能够做到。 “公子,他们……” “看来司马府的人,是不认我这个嫡长子,别忘了,我父亲是司马晦!” 冯御年心下一咯噔,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此时,司马晦远比司马光更加具有威慑力,更何况司马晦举事若成,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未来的太子,举事不成他们此时退兵也能保全全尸。 “你们退下,回去之后将一切责任推在我身上便是。” 为首那人抱拳致谢,转头道:“此处无逆贼,退!” 待到府兵退后,司马湛低垂着脑袋浑身发抖,瑟瑟秋风拂开他的衣袖,他像是一瞬失去了所有。 半晌,司马湛鼓起勇气道:“冯兄,你说我父亲为何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搞不懂,一个敦厚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谋逆之贼呢。” 当日,司马晦囚住司马光时,他恰好路过假山,他们的话他也听了个大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父亲会是这样的人。 身后的人并未传来一声话语。 “也是,大抵你也觉得荒缪,自己的父亲做出了株连九族的大事,怕此生无法同你吟诗作对了,冯兄,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司马家的事,我也不想连累好友。”司马湛只觉心中郁气难解,实在是愧对好友。 转头一看时,司马湛呆立原地,心中百味杂陈。 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那二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彻底没了踪影。 “冯御年,老子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你个老阴猴,居然那么对我!”司马湛觉得不解气,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化为了谩骂冯御年的词汇。 “你个老阴猴,够阴险的啊!”司马湛叉腰,口中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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