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霍云起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麻烦二位引路,得赶紧回去给钟翎找大夫。” 老李道:“要不去我家吧,我家里这儿近,儿媳妇也能照顾一二。” 霍云起认为老李说的有理,他一个人肯定分身乏术,又对石头村一点儿也不了解,连请大夫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向李家父子道过谢,带着钟翎迅速赶回了李家。李家媳妇一直点着蜡烛,等待着丈夫和公公带来消息,听到门口有声音,她立刻出门,正好看到了他们以及昏迷的钟翎。 “爹,相公……你们找到钟姑娘了?”李家媳妇欣喜地说。 “是凌先生找到的,儿子你快去请大夫过来,儿媳妇你帮钟姑娘换身干净衣服。” 老李指挥分工,李大哥立刻跑出去找大夫,李家媳妇则让霍云起把钟翎抱进屋子里。 一进屋,霍云起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意,雨中的凉意被迅速冲散,或许是感受到了温暖,钟翎在被放到炕上的时候手一松,手里拿着的豁口金牌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霍云起把令牌捡起来,和老李一起站在屋外等着李家媳妇给钟翎换衣服。 老李看着霍云起握着令牌,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它道:“我想起来了,就是它,钟姑娘当时是为了捞这个东西才被河水冲走的。要不然她肯定不会返回去。” 直到现在,霍云起只知道钟翎救人落水,连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情。他一直以为钟翎是在救人的途中遭遇了意外。 此刻听到老李这么说,他猛地抬起头,举起令牌向他求证:“您说,钟翎是为了捞它才落水的?” “是啊,要不是当时这块牌子掉下去,钟姑娘是绝对不可能松手的。”老李又仔细瞧了瞧令牌上亮闪闪的光泽,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牌子,尤其是被河水冲洗过之后,反倒更加耀眼了。 “这牌子看起来得值不少钱吧。要是我,我也肯定选择捞它,不被水淹死,就得被饿死了。” 老李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霍云起完全没有听进去,他拿着手里的令牌,想起钟翎接过他给的令牌以后,放进了衣服最里层,并且向他保证就算她死了,令牌也一定不会丢。 当时的霍云起只当她在说玩笑话。可是现在,霍云起希望钟翎说的就是玩笑话。他希望她根本不会在乎这块破牌子。 令牌对他很重要,可是要他拿钟翎的半条命来换,他宁愿这牌子永远沉进河里。 他捏着令牌,整个人倚在墙上,听到了门口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爹,大夫来了!” 钟翎觉得很冷,她冷了很久很久,然后又觉得很暖和,暖和到她希望自己就这样长睡不醒。 记忆在脑海里不断交错回溯,恍然间,她似乎抓住了一块许久以前的回忆—— “钟翎,醒醒!”这声音夹杂着不小的鼻音,一听就让人觉得烦,钟翎不想理会这声音,偏偏对方像只苍蝇一样嗡个不停,她实在受不了,猛地抬起头:“你干什么?” 她前面的座位上,一个小胖子朝着她笑嘻嘻:“钟翎,你可终于醒了,学堂的先生和其他同窗都走了。” 钟翎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小胖子叫周君,家里很有钱,是她在学堂读书的前桌。 有钱人家都喜欢把孩子送进学堂读书,偏偏钟翎家里没有钱,芸娘还是坚持要送钟翎进学堂。 她今年十四岁,已经比学堂的同窗们大好几岁了,而且整个学堂里只有她一个姑娘,其余的都是有钱人的小少爷。 读书时她就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先生不理会她,她也不理会先生,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读书。书上的文章她自己看一遍就能学会,芸娘一个人靠洗衣服供养她上学很艰难,钟翎几次提出帮芸娘洗衣服赚钱,都被芸娘骂了回去。 “你怎么能洗衣服呢?这不是你该干的活。” “你现在好好读书,等娘攒够了钱送你去学琴棋书画,这才是最重要的……” 诸如此类的话芸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她说了,可是钟翎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这里读书纯粹在浪费钱,偏偏芸娘坚持要她来读书。 钟翎晃了晃头,把瞌睡虫从自己的脑袋里摇走,没好气地看向小胖子:“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周君见钟翎理自己了,笑的眉飞色舞,钟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对方拦住了。 周君伸出小胖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突然道:“我听他们说你家住在石头村,你跟你娘住在一起?” 钟翎不理他,她也听别人说,周君家里是一方财主,不是什么好人。 周君见她不理自己,自顾自道:“学堂收的钱可不少,你娘洗衣服赚钱,大半都花在你身上了吧?” 这话虽然是从他嘴里说的,却准确无误地戳中了钟翎的心事,她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想说我家里也缺佣人,你要不来我家洗衣服吧。” 钟翎动了心,却仍旧板板正正道:“我娘要我来读书。” “不耽误,每月三钱银子,在你不上学的时候来,怎么样?” 钟翎心动了。 学堂读书的日子她很欢喜,可是每次想到她娘在河边迎着风吹日晒洗衣服,她就坐立不安。周君介绍了活计给她,她很高兴。 先生现在教的课本她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为了挤出时间赚钱,钟翎干脆一天里只有上午在学堂,一到下午她就去周家帮下人们洗衣服,虽然一开始洗衣服很累,可是钟翎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了,周家是月底发银子,所以钟翎也在月底领到了她的第一份工钱。 管家把那一钱银子给她的时候,钟翎简直高兴的要跳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赚钱,而且还是这么多钱。 她继续在周家洗衣服,然而现在她已经不满足于这些了,她听到周君说有其他人家里也想招洗衣服的女工,于是这一次她主动请周君帮她找一找别的活。 周君显得有些犹豫:“可是你现在已经只上半天的学堂了,再这样多找一份工,你哪儿有时间读书?” 钟翎眼中已经没有读书这回事了:“先生教的书我都学会了,在这儿待着也是浪费时间,等先生什么时候教新文章,我再回来学,你就再帮我介绍一下吧。” 周君道:“好吧,我爹有个朋友姓张,是个财主,他家里正好缺洗衣服的。我帮你介绍介绍?” 钟翎喜不自胜,赶紧点头:“太好了,谢谢周公子。” 周君的胖脸露出了微笑。 ----
第44章 鸟翼为翎 张财主人长得胖胖的,周君和他相比,简直只是九牛一毛,他见了钟翎,上上下下打量了钟翎一番,抹了一下嘴角,眼睛里流露出奇异的光彩:“好好好。” 他的眼神让钟翎很不自在,可是钟翎现在很想要赚钱,于是她强忍着不舒服,低下头道:“老爷是同意我来府里做工了?” “不错,我同意了。”张财主搓了搓手,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我听周小公子说你还在学堂读书,来这里你家里人知道吗?要是被知道,我可不好办啊。” 眼看到手的工作要飞了,钟翎急了,立刻向他保证:“老爷放心,我娘不知道这些,我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她并不是贪钱的人,只是太心疼芸娘了。等到学堂先生教了新的课本,她再回去好好上学,至于现在挣的钱,她打算到时候再找其他理由拿给芸娘。 张财主点了下头:“好,那你就留下吧。” 于是钟翎这下连上午的学堂都不去了。每天她都在张财主和周家洗衣服干活,晚上等到学堂放学的时候,她也跟着回了家。 芸娘见钟翎回来,早就准备好了晚饭,母女二人坐在桌旁吃饭,芸娘偶尔询问她今天学了什么,学堂先生有什么话说。钟翎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搪塞芸娘,她在芸娘眼里一直是从不撒谎的好孩子,所以芸娘一直没有起疑。 吃过饭,钟翎主动端起空盘子,芸娘瞧见了她手背有些发红,立刻握住了她的手:“翎儿,你这手怎么回事?” 钟翎编排的剧本里可没有这场,她心里有鬼,生怕芸娘发现,立刻抽手要走:“娘,没事。” 芸娘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反而更要追根究底:“翎儿,是不是学堂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被谁欺负了?” 她疑神疑鬼的态度令钟翎有些不耐烦,可是不说清楚芸娘一定又要问来问去,钟翎看着桌上的蜡烛,想到了一个借口:“娘,我没被欺负,就是手背不小心碰到了火,被烫了一下。” “烫的?”芸娘又要看钟翎的手,钟翎不让她看,芸娘又产生了疑惑:“可是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那是因为,因为我把手放进冷水里降温了。我的手已经没事了,娘您别担心。” 钟翎让芸娘放宽心,赶紧溜到厨房远离芸娘的追问,见芸娘没有追上她,她长舒了一口气。她准备买一盒药膏保护一下手,要不然迟早会被发现的。 没等钟翎付诸行动,芸娘反而借着月色匆匆出门给她带回来一盒药膏,是专治烫伤用的。芸娘把药膏塞进钟翎手里,嘱咐她要按时上药,钟翎看着手里的药膏,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她小心翼翼地祈祷不要被芸娘发现,可是她看着芸娘给自己买来治烫伤的药膏,敷着根本没有受伤的手背,心中的愧疚感一点一点地滋生起来,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欺骗娘,这样娘也不会用她赚的辛苦钱为自己的谎言买单。 钟翎辗转反侧,失眠了一夜。天亮以后,她做出了决定,在张财主家坚持到月末,等领了这个月的工钱她就继续回到学堂读书。 她这样想着,背起了芸娘给她缝的背包,继续沿着一直以来的路走到学堂,然后拐了个弯绕到了张财主家。 芸娘在家里收拾院子,等她去钟翎屋子里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昨晚买的药膏还静静地放在桌面上,芸娘诶呦了一声:“这孩子,肯定忘了,对自己怎么这么不上心。” 她丢下手里的抹布,立刻拿着药膏出了门。 钟翎在张财主家的后院洗衣服,张财主纳了三个小妾,家里每天要洗的衣服都有很多,三位夫人又各有各的做派,她们的衣服也都是上等的,一件衣服能抵她们这些下人几个月的工钱,因此每一个人洗衣服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搓坏了一件,几个月都白干了。 钟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只顾着蹲在地上埋头洗衣服,一下都不敢用力,她伸出手去够脚边的皂角,然而却扑了个空。 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只端着皂角盒子的胖手,钟翎抬起头,看到了张财主笑眯眯的脸。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后院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钟翎心里隐约生起了一丝不安,她接过皂角,把沫子打在衣领上:“谢谢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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