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砚,当真可怕。 另一边,温泠月刚笑盈盈跑到爹爹和兄长面前,便见他们齐齐向她弯着作礼。 “下官参见太子妃娘娘。” “爹爹!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笑意减退,不满地上去搀扶,最后倒化作温大人笑嘻嘻地在她脑袋上顺了顺。 “我们泠泠可是想家了?爹就说吧!这小泼皮定然会想家,还一定不说。”蓄着长胡须的温相畅快笑道,眼睛却倍是关切。 身后温昼书、温既墨双双无语,好像方才遥遥看见她时偷偷背过身子抹泪的人不是他们老爹一般。 就这人高马大的当了几十年父亲的人此时还偏要嘴硬。 谁知温泠月嘴一撇,多种情绪同时爆发,幸好当下官眷四散无人注意此处,她便直截了当:“我想家,想爹爹和阿娘,也想哥哥啦。” 瞧见女儿如此,方才还硬朗刚挺着的温相鼻头一酸,忍不住:“你阿娘早上都哭了几遭,奈何最近天儿冷,她老毛病又犯了,就这还非要跟来,也是你大哥好说歹说这才老老实实躺在榻上。” “爹!不是说好不跟泠儿说吗,您不让我们说,怎么自己说出来了?”威风凛凛的温小将军耳朵冻得通红,却在这无语抱怨道。 温泠月一听就急了,眼泪断了线般簌簌往下掉,一会吸吸冻得冰冰凉凉的鼻子,带着哭腔:“阿娘又咳嗽了?那有没有请……” “嵇白,愣着做什么,将宫中太医全都请到温大人府中去!” 她话还未说完,熟悉的声音猛地响起。不多时,那股雪松香带着凛凛冬风定在她身旁。 “参见殿下。” 她僵硬地扭头望去,傅沉砚不由分说地出现在她身边,嵇白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在耳边消逝后,傅沉砚才露出一个笑。 “岳父大人莫担忧,阿泠,别哭了。” 温家老小四人被他的话定在原地,久久吐不出半句话来。 温泠月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来缓解酸涩,而后隐晦拽了拽他衣袖,凑过去道:“殿下,你……” “多谢殿下好意,但我们母亲只是……” 温既墨一向心大,眼见就要脱口而出,见了妹妹的样子一时又不好说什么。 大哥数月前不是没跟他讲过,泠儿嫁到东宫是一场意外,但……这俩人的关系怎么那么不像不情愿嫁去的模样啊。 于是温二迟疑地看向温昼书,对方显然也没料到。 最后还是温相笑了出来,“太子殿下当真关切小女,倒也不必因温某家中琐事耽搁陛下和宫中娘娘们。” 只见傅沉砚拍了拍温泠月示意她不要担心,一时忽视了温昼书和温既墨的话,但记得及时答了一句:“无妨。” 她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手从他袖子上放下来,又见那里被她抓出了褶皱,有些懊恼。 “爹爹,阿娘今年咳嗽的厉不厉害?” 提及此,一向磊落的温相难得的掩了掩唇,别过头拭去眼尾的泪痕,视线挪到两个哥哥处,他们耳根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 这模样叫她更加着急,恨不得现在就驱车回府,眼见着泪珠又要滚下来,父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温相难为情的开了口: “其实……” “爹爹您别吓我。” 她真的快哭了。 “其实就是你娘今年柿饼又吃多了,腰腹涨得难受,才叫我瞒着你……” “……” ----
第35章 第三十五颗杏仁 温泠月当即顿住,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 “阿娘该不会又……”她结结巴巴有些迟疑地看向两个沉默的哥哥。 气氛略有尴尬,谁知率先打破寂静的是傅沉砚。 却见他低低笑了起来,后隐藏起笑意。 “没事便好,没想到,阿泠和岳母这样相像。” 她一听,脸腾地漫上绯红,故意不去看傅沉砚,也知他定是那调笑的模样。 直到爹爹甩甩手,她的担忧才真正作罢。 “泠泠在家随性惯了,这几个月啊,总是怕泠泠在东宫不习惯。如今亲眼所见,我与她阿娘也算放心了。”温相那样子几乎就差当场对着比他高半个头的傅沉砚猛拍几下肩膀。 温泠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今日的傅沉砚不是那个他一样,可又不明白缘由,故而现下也提心吊胆的,生怕他说些什么叫她爹为她担心。 没成想,傅沉砚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看向温泠月时眸中的欣喜不比温相少。 “我们阿泠是世上最乖巧的姑娘。”他笑道。 温家二子心下吃惊,他们素来所见的傅沉砚似乎从不曾笑过,若泠儿说成亲非本意,那么殿下又怎么可能这么开心? 奇怪。 出阁女儿到底不便停留太久,刚好那素来与她爹不对付的裴左相得了个闲,趁机过来呛声,温泠月不大喜欢这老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太子殿下,裴某……“ “阿泠,你手又凉了,孤去陪你添衣。” 被无视的裴弘方抬起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轻咳一声又从容落下。 早知这傅沉砚不讨人喜的性子,若他不是皇太子,只是个普通的皇子,他也没必要上赶着去巴结。 晚晚也是不中用,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半生的操劳最终还是败给温令那老家伙。 左相裴弘瞧他总沾沾自喜的样子就烦。 倏然,他身后传来粗粝的低声,裴弘气恼地望去,方提及的人正抿唇嘲笑他,蓄着的胡子莫名显得诙谐。 这阵笑也令温泠月停下来疑惑回头,连带着傅沉砚也回望来。 “方才,裴伯伯是不是对你说话了?”她问身旁的傅沉砚。 对方摇摇头,一脸迷茫,坦然:“不曾啊。” 温令笑得更狂放,冲着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裴弘毫不客气道:“裴大人你也真是,最近朝中无事,瞧你,憋闷的都爱自说自话了。” 温泠月这才挠挠头,不再关心那处嘈杂。 正好有个理由撤身,不然那裴伯又该明里暗里提裴晚那丫头与她比较了。 她也不知有什么好比的,她和裴晚什么时候关系那样好了? 其实温泠月小时候不是没有过想和裴晚玩的念头,甚至她主动了三次,可都是热脸贴冷屁股,还次次都要被拒绝后数落一通。 那时候她爹官场得意,裴伯新官上任曾来拜访她爹爹,裴公那小独女自然总会一道而来。 记得那时候裴晚性子就冷淡,梳着精致发髻的女孩头颅总是高高昂起。 但起初,温泠月很喜欢她。 她没见过长得这样标致的姑娘,与阿颂的英气不同,那句话如何说的?似是从画卷里走出的美人幼时一样。 可第一次见面裴晚就打掉了她送给她的织布手偶。 那不算什么。 第二次、第三次见面,温泠月总是锲而不舍地邀她一同玩新得的玩意儿,虽然每一次都被生生拒绝也都没关系。 因为她知道,虽然裴晚每一次打掉她手里玩物时都很凶,但在每一回出手前,眼睛里都会犹豫,似乎还有些落寞。 甚至第一次,她其实是想和她玩的吧。 温泠月不知她为什么本来想接受,最终还是拒绝自己。但若非裴晚本意,她自然也懒得计较,下一回还是继续邀她。 直到某一次,她去同她打招呼的路上,听见她与别家孩子说她爹爹的坏话,她听得真切,声质分明就是裴晚不错。 她可以不和自己玩,但凭什么说她爹? 自那以后,她们的关系格外顺理成章。 见面少了,偶然几次见面温泠月也都无视了过去,到现在她们都维持着微妙的关系,一直到不久前她嫁入东宫。 思绪被手中陡然袭来的力道唤回,适才还冰凉的指尖被温热围拢,掌心恰到好处的包裹令她诧异。 循着他的指向上,猝不及防撞入那个纯粹清澈的眉眼。 分明是一个人,眼神竟能有那样大的差别吗? 她看不懂他。 “可以了殿下,现下无人,也不必再做戏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应当还是生气的,便欲将手从他的包裹里抽出,却反被扣住。 “阿泠,怎么是做戏?你的手真的很冷。” 男人整日的笑靥难得浮现一丝为难。 傅沉砚这话说的没错,她极畏寒。 冬日常常是暖壶汤婆子不离身,可冬祭典礼上又不能随身携带,不过短短一个叩拜祭礼的三两时辰,她的手脚便被吹得发冷。 但她还是别过头去,尚且搞不懂眼前人的某种秘密,也听不懂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干脆不去理他。 反正现在冬祭上各家人都很多,他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只一眨眼,身边男人一语不发推开身侧不知通向哪里的屋门,将她带入空无一人的房间,再转手将门阖拢,一气呵成。 温泠月对他愈发不解,不知该从何问起,男人似乎也没打算让她说。 “阿泠,你还是认不出我吗?都这样明显了,还是不记得吗?” 傅沉砚将她抵在窗边,这扇窗极大,与门之间的墙壁仅有一人宽,温泠月正好站在这里。 “我……臣妾不明白。”她再次问出这句话。 上一次她鼓起勇气问时,眼前人落荒而逃,这一次却是他主动问起。 究竟是为什么。 男人垂着头,任由长发散落在肩颈后,偶有因动作凌乱的发丝拨在额前也不要紧,抵在脸上的发竟宛若将他的面容分割,而熠熠生辉的眸子也含着一丝受伤。 “今天一整日,从清晨登上马车到现在为止,阿泠,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我不是他。” 对上她震惊的眉目,自嘲地笑笑,但依旧将她紧紧桎梏与他和墙壁之间,能嗅到少女身上的盈盈蔷薇香。 “你每次说的他,究竟是谁?”温泠月再度鼓起勇气,死死咬着下唇。 “其、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傅……殿下,但又觉着荒谬。你说世上怎会有那样的事……”她难得敢对着这张脸吐出这些话,仍旧有些心惊胆战地掀掀眼,偷瞄他的神情。 而男人似乎情绪起伏难抑,一扫方才的受伤,嘴角勾起的弧度仿佛从未有过伤心事一般,对着温泠月惊喜道:“阿泠,原来你真的有想过!” “我怎么可能是那阎王?”他的语气颇是不屑一样。 时下将之黄昏,入冬后的天一日较一日暗得早,如今已有暗淡之意。 身后的窗足够大,在这间阴暗的贮藏室内占据墙壁将近一半,残日橘黄的光芒若存放于光下的一汪橘子水,肆无忌惮洒入贮藏室内。 也将他和她的剪影投入地板上,男女影子交叠,颇是暧昧。 阎王? 温泠月蹙眉,细细审视眼前男人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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