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天光大亮,也不知她睡到什么时辰,而傅沉砚早已穿戴整齐,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回忆起梦中的一切下意识捂上双颊,试探性问道:“傅……小白?” 见他与梦中凶狠的男人截然不同,她才彻底放下心,对着男人好笑的询问,她也开不了口。 直到门外南玉唤他们,才彻底起了床。 “娘娘,你们昨夜没发生什么吧?” 待她一出来,南玉立马紧张兮兮拉过她问道,又说:“殿下昨晚好奇怪,他从没对我们说过那些奇怪的话,好像迫不及待把我们支走一样。” 温泠月想起昨夜种种,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疯了。 * 其实这冬祭全然不必分为多日,不过是叩拜和祈福重要些。 与他们而言,无非是为百姓,为天下,为亲眷,为自身,谋得一分平安。以瑞雪兆丰年之念,顺带为玉京祈求一场大雪。 可雪哪里是说来就能来的? 年年祈福,近三年可不还是一片雪花都不曾落在玉京上。 温泠月牵着南玉,兴致盎然地在赏冬园四处寻找什么,回到昨日她迷路的岔路口,凭借记忆想着什么。 “阿颂她可还好?” 南玉一愣,没跟上她的思绪,迟钝答道:“元姑娘很好呀。” 如此她便不再多问,直到回到贵女们相聚的观景高丘上。 白日里是赏冬山的良辰。 高官大人们不屑于赏景,皆坐在茶室内相谈,裴弘聊得热络,瞥见对面不发一语的饮茶的温令,心底嘲讽不断。 说到底,冬祭明面上是禹游传统祭礼,其实不过是寻个由头予以官场中人些名正言顺相互拉谈的场合。 另一方面,亦是为自家子女谋得门当户对姻缘的绝佳环境。 参与的世家后辈年龄相当,个个相貌卓群,平素鲜少有机会见面,好不容易寻到个出府门游玩的机会,保不准哪家与哪家就看对了眼。 温泠月向来并不想特意去与那些贵女公子谈天,倒不是谈不来。而是彼此熟悉的无需借着冬祭才能玩闹,不熟悉的也没必要硬玩到一处。 方一迈入高丘,便有素来玩得不错的姑娘凑上来拉着她去看冰花,她朝她们笑笑,拈了一朵冰花欲带回去送给家里开玩物铺子的苏家小丫。 她记着那小丫头就喜欢这些。 却始终惦记着什么,终于在攒动的人头中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阿颂!” 那人从不远处朝她望来,面上喜色难掩,却又继续闷闷不乐起来。 “小月儿,你怎么才来?昨日瞧你一直和殿下待在一起,莫不是刚睡醒吧。” 温泠月一急,赶忙道:“才没有!昨晚上,我跟在你后边喊了那么多声,阿颂想什么那么出神,都不记得回头看看。” 说到这,元如颂立马扬起那副愤愤的神情,视线有意无意瞥了一眼茶室的方向,“你去问姓徐的。” 果然,能惹阿颂生气的除了她永远也绣不好的那几朵花就是徐衡。 总听旁人说阿颂娇蛮,但其实温泠月并不觉得,怎么女孩子绣不好几朵花,一怒之下给撕了就是娇蛮了? 耳边是元如颂的喋喋不休,徐衡在她话里都被撕烂很多遍了,也不知茶室里他怎么喝下茶的。 “呆子!呆子!” 温泠月好笑地看着阿颂喝下自己递去的茶,没成想她竟然能从晌午骂到傍晚,甚至说的话还没有重复的。 “阿颂,那你还要和他成婚吗?”她问。 彼时温泠月披着那身银狐裘,一轮弦月挂在天际,她与阿颂走在赏冬园的湖心池旁,向湖中那座小石桥上迈去。 这景本就是很好看的,尤其她还摸了个小猫灯来提着,显得整个人软软糯糯比白团子还要乖,旁人瞧着也是攻击性全无。 原以为那姑娘还会接着骂,没想到她意外愣了一下,陷入沉思般,最终耳后微红,连语气也不禁柔了下来:“其实……他除了成日读那几柜子破书、木讷讷地不会说讨姑娘喜欢的话、不会看眼色行事、我生气她也没发现以外,还是很好的。” 温泠月嘴张得很大,随着她吐出的句子,愈发不可思议。 都这样了,还很好? 都说她呆呆的,原来阿颂比她还傻。 元如颂话毕,将手中一根鲜红的荷带系在石桥柱上,此时石桥上已系满祈福的福带,她们只是在林林海海的红带子里添上一根罢了。 石桥乃冬愿桥,每一年来万谕庙祈福之人皆会在桥上系一根,甚至此刻桥上还有不少人徘徊。 “徐衡他……也是,小时候他就这样,没想到长大了还……” 自从去年他一朝登科后便忙了起来,连温泠月也极少能见到徐衡,只知道他是朝中新秀,做事稳妥守礼,仕途自是一片坦荡。 “温泠月。” 不等她话说完,一旁忽然闯入一道声音将她打断。 “裴晚?”元如颂先她一步警惕地喊出来人的名字,同时将温泠月一把护在身后,面色不善道:“你来做什么?” 裴晚身后没有跟小女使,她始终挂着浅笑,四处望了望湖心池周遭游玩的十来名姑娘公子,声质纯善:“湖心池美如秋水,怎能不来看看?碰巧遇到泠月和如颂,恰好一同游玩呢。” 温泠月在元如颂身后毫无开口的机会,只静静看着她,元如颂冷哼:“我们和裴大小姐何时是能一块玩的关系了。” 裴晚手心垂着一根荷带,那带子是系在湖心池上的小石桥上的,想必她来也是因为冬愿桥。 “你若要系带子去就是,不必在意我们。” 温泠月开口,同时攥了攥自己还未系的荷带。 元如颂和裴晚其实没什么过节,只单纯看不惯她素来惺惺作态的做派,更是瞧不得她在小月儿已经和太子殿下成婚后还肆无忌惮跑去撩拨。 像昨夜宴席上那支舞一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最后停在傅沉砚身前的意味何在。 裴晚瞄了一眼,“太子妃也还未系,你也不必在意我啊。” 温泠月正欲开口,谁料元如颂的话更快,“谁在意你了?我们只是选个好地方……” “阿颂,这里是不是很棒?”却见在对方说话的空隙,温泠月已经寻好了系荷带的地方,弯着腰指向石柱,冲她笑得明媚。 那里百带云集,恰好在离水近处,红带子在湖面上映得也更加清晰。 裴晚见着温泠月压根没介意自己,对她的厌恶更肆。 而刚被激怒的元如颂心下一愣,不经意瞪了裴晚一眼。 兴许见太子妃都乐意挂在此处,周围有几位贵女也纷纷往这方向来,裴晚自然也在其中。 她纤白的指挑着荷带,在温泠月旁的石柱上打了个精妙的结,而后冲她甜甜一笑:“泠月写了什么?” 温泠月被阿颂和裴晚夹在中间,周遭人瞧荷带上的字瞧得热络,也甚少有关注她们这里的。 她倒不觉得什么,自己荷带上不过是些愿凛冬顺遂的话。 “对了,泠月。” 裴晚不等她回答,自顾自轻笑:“我哥哥要回京了。” 温泠月视线倏然一怔,手中动作不自觉放缓,记忆里出现了一个面容。 裴晚似乎很满意她的举动,嘴角弧度更肆,“哥哥他与泠月也有七年不见了吧,他说此番归京便不再回去了,你们正好可以叙叙旧。” 温泠月迟迟不再开口,无人知道她所思为何。 她视线逐渐定格在黝黑的小字上时,那几个字却忽然变得模糊,脚下一滑,不知怎么的就越过那根悬的并不高的铁链。 “扑通——” 水花四溅,方才那绝妙的柱子上百根荷带均溅上水渍。 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几声惊叫: “小月儿!” “娘娘!” 什么啊……她明明站稳了啊。 湖水冰凉彻骨,她的狐裘也离开脊背,小猫灯漂在湖面,肌肤与冷水相拥的瞬间,她只记得方才背上有一道温热的推力。 有人推她吗? 那又是谁呢? 湖水如猛兽迅猛将她淹没,她自小水性不好,现下如坠冰窖,水如刀子般灌入她口腔。 直到快要呼吸不上来时,她终于被人拽住,再然后就听到了很多声音。 有个声音很像阿颂,她抽泣着连连埋怨自己为何非要带她来挂荷带。 有个声音像极了裴晚,她好像哭了,还是笑了? 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很多很多,朦胧中差点以为赏冬园里所有人都来了。 那些声音纷繁不断,却始终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 而她的身体被一件极温热的大氅紧紧裹住,却还是难以驱散腊月湖水的温度。 恍惚中睁开眼,她想要看清是哪个好心人给她披的衣服,却不等她看清,只有一道模糊的漆黑残影。 周遭景象一晃,她被打横抱起,男人将她毫不犹豫带离。 留下的众人窸窣议论着太子妃是如何落水,只有元如颂恼怒地不断寻找裴晚的身影。 而人群末尾,一个刚劲清朗的男声叫住了偷偷走到圆拱门的裴晚。 她惊慌回眸,便见温家二哥面色不善地盯着她。 温既墨在空无一人的圆门旁,环臂而立,一字一句质问道:“不解释一下,为何要推我妹妹吗?” * 微不可察的晚风随着这人急促的步子在耳边都变成了急促的凛风般。 “谢……”温泠月刚说了一个字,便被呛得不成样子。 “别动。” 她身体四肢不住的发凉,在他怀里微微颤抖。 微眯的眼只依稀看清男人的眉眼,傅沉砚双唇紧抿成一条线,抱着她快步往她们的厢房走去。 意识模糊前她依旧在想,他是小白的吧? 一定是傅小白才对。 因为死阎王才不会……这样抱着她。 ----
第39章 第三十九颗杏仁 少女羽睫轻颤,身子陷进柔软的棉被,细腻滚烫的肌肤被足够舒服的床褥抱个满怀。 脸颊甚至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寻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却不见要清醒的迹象。 床边一片昏暗,寝殿内唯有靠近门边的木台上点了一盏灯,生怕亮醒沉睡的姑娘。 温泠月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身子发沉,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股沉沉的下坠感。 她知道自己大抵是发烧了。 睡眠中也曾睁开过一次眼,窗外天色漆黑,离破晓大抵还需几个时辰。只是为何感觉周遭环境这样熟悉。 好像……并不是在赏冬园的厢房里。 视线最后一晃,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就静静站在她床榻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可他背着灯,自然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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