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挥手,不知候了多久的嵇白命人捧来好些身衣服,色浅如画,却听他说:“你昨日的提议孤仔细想了想,太子妃的确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温泠月来了精神,一时间连被子都忘了提,险些为他鼓掌。 “那便谢过殿……” “所以孤决定,今日的宴换孤陪你去。” 他沉声,他深思,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在她看来冷漠至极的话。 晴天霹雳。 山崩地裂不过如此。 温泠月看着眼前整整齐齐码好的五六套色带般的裙子,想要说什么,对方却先一步察觉她的疑惑,常年握剑持枪的手在几套罗裙上挑挑拣拣。 “你莫不是忘了,几日前母后下了帖子,趁着冬景正好,赶在年关前办上一场世家画宴,宴请百官女眷们,有几分技巧的都可展露展露,也当做个乐子。” 他的话无疑给她当头一棒。 但又有些欢喜。 “竟、竟是今日……”她缓缓想着什么,他却已挑选好几件舒适柔软的衣裙,询问她的选择。 温泠月无意于衣裳,随手捡了件荷粉色的,傅沉砚便也出去了。 这才想到质问,“殿下,你方才说的什么意思啊?” “臣妾其实不需要殿下陪伴的……”她欲哭无泪,本以为逃过一劫,也不知这小尾巴的角儿何时反过来了。 南玉帮她系着腰后的带子,笑道:“娘娘莫要伤心了,这场宴啊,那个人也会去哦。” ----
第63章 第六十三颗杏仁 温泠月缠着的手指一顿,询问:“谁呀?” 她想不出有谁是可以足够期待的。 除了阿颂吧。 那小丫前些日子和书呆子和好后成日如胶似漆,也不知是否是那件乌龙让他幡然醒悟,反正她近来都没见着人影。 “裴家那位……” 南玉此话一出,温泠月瞬间噤声。她还没忘那日宫中裴钰那番引人误会的话。 她究竟还要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她真的只是把他当作儿时哥哥一般的伙伴。 何况,和那样熟悉的人谈到那种事儿,实在太尴尬了。 察觉温泠月的不自在,南玉笑笑,手中动作流利地系紧那根带子,“娘娘想什么呢,我说的是裴家二姑娘。” “裴晚?” 她失声,也不知应当松一口气还是无奈。 “还有容妃和一众宫嫔娘娘都要去呢。”南玉柔声宽慰道。 兴许是临近年关,马车一方窗格外展露出的天际像新盛的蓝宝石。 外界声质从冷清逐渐传来熙熙攘攘的娇笑,人影未达,清脆似铃的声音先至。 在她正欲撩开帘子迈下马车时,那道帘子被车外的一女子猛然拉开,而后是一幅笑脸。 “小月儿,可叫我好……” 元如颂面色红润,明眸皓齿,笑得十分灿烂。透过眯起的眼看见车内除了温泠月以外还有一面色不善的冷面阎王,登时消声。 “等……”阿颂干脆僵在原地。 她还没忘前些时日和徐衡闹出的那桩事,太子殿下也有参与。羞愧的记忆涌来,元如颂一把将车帘阖上,跑出老远。 “……”温泠月看着刚抬起来准备朝她挥挥的手,和开启又紧闭的帘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身后先发话了,“愣着做什么?” 他长臂一伸,径直越过她的肩膀将帘子撩开,阳光悉数洒下,他在她身后等着她先行下车。 宴办在玉京景观最美的一处皇家园子,偌大的林子有凛冬未枯的翠绿杉木,有罕见的冬花,还有前阵子凝下水珠雕成的冰花。 这些世家女子里她多半是眼熟的,但从小有交情的不过七八家,其余顶多一个脸熟。更甚者温泠月连脸名都对不上。 但也不能怪她,小时候她就记性不佳,参宴不过也是跟随父亲和兄长身后,做个挑拣好吃好喝的小尾巴。 都知温家小三是个软软的性子,玩得好的大都是些好相与的丫头,那些跋扈张扬的欺软怕硬,但无不碍着温家势重而不敢造次。 再说了……温家哥哥实在是模样儿美,身形好的。也不是没有故意同温泠月走得亲近想要和哪位哥哥攀上些干系的。 “泠泠!” 温泠月在傅沉砚身旁,忽听见一道温和的叫喊,声音虽大,但却不失风范。 循着望去,那个华贵宝座上原先端庄的女子见了温泠月眼睛一亮,一下站起来朝她亲热地招手,示意她过来。 “儿臣拜见母后。”傅沉砚作揖,垂首恭敬道。 皇后视线只草草落在太子身上一瞬,继而拉过同样作礼的温泠月,身旁另一个位置空着良久仿佛就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一捧新鲜的腊梅折了几只,束起在座席旁,更是平添些风光。 “本宫有许久不曾见泠泠了。”皇后笑吟吟。 姑娘有几分诧异,记得几日前她似乎刚入宫看诊来着…… “无妨无妨,早听闻泠泠喜爱作画,本宫办的这场子你大可画个尽兴。” 此话一出,温泠月才发现周遭已然支起无数画板子,设在各处风景前,有些女子已经三三两两兴致勃勃开始物色起画些什么了。 这场宴之所以冠上个名头,并非单纯的作画。 据说画的最好的那位能有皇后娘娘独一份的头彩呢。 “我猜啊,季家小五定是又要赢了,她祖父可是御前的画师,季小五做一幅画比我们绣个花都容易,谁能比得过她啊。” “你别说,季小五技艺虽高超,可莫非你把裴三忘了不成?裴晚姑娘又逊色到哪里去,同样是一顶一的绘画好手。” “……” 女眷窃窃私语幽幽传入她耳,温泠月在园子里寻着方才落荒而逃的元如颂,心里又开始构思这园子是个没来过的,也不知哪有好玩的。 绕过几座莫名的楼阁,有宫人捧着什么走过,她拨开垂下的藤蔓,某个瞬间似乎看见元如颂的背影,可纵身拐入那条小道,见到之人并非元如颂,而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她顿时心一紧,幸好周遭并无旁人,那人鹤立在青石砖墙下,抬头同墙沿上的一只猫咪对视,没有察觉她的出现。 温泠月捏紧袖子,终究还是走上前去。 待她走近,那人仍旧没有朝她的方向看来。橘色的小猫沐浴在和煦日光下,阳光将她的绒毛照得纤弱,令她担忧下一瞬便要融于光里。 “泠泠,怎么来这里了?”男人接过从墙边跃下的猫,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安抚,侧眸朝她报以温和的笑。 姑娘只知摇头,有些犹豫,而他却先行开口:“莫不是特意来寻我?” 抬首时骤然撞入他略带揶揄的笑眸里,见了自己手足无措的倒影,才恍然而知他是在开玩笑。 “请问裴大人可有看见阿颂?” 要说同他们三小无猜都相识者,自然还有裴钰一个。作为和善宽厚的邻家兄长,连张扬的元如颂在他面前都和顺了些。 当初裴钰去江南书院不告而别,所有人都在替温泠月惋惜——众人皆道温三喜爱裴钰,这一走,可要伤心透了。 只有元如颂不以为意,挑起一根糖条便牵着温泠月远离悠悠众口。 他的手在猫背上自上而下轻抚,猫咪被哄得舒服,竟打了个哈欠。而他依旧是那副小菩萨的神态,“见过,方才从另一条道去吃茶歇了。” 下颌向对面的那条小路轻扬,温泠月得了答案自然不便久留,道了谢后便欲离开。 可刚转了一半的身子被他蓦然启唇说出的话顿住,他一字一句,“我相信你,泠泠。” 温泠月怔在原地,有几分不解地回头看他。 男人身姿挺拔,如雪杉,如松柏。 面上一贯的谦和却不令其显得刚正无情,实乃玉京闺阁姑娘的白月光本人。 “上次你说的事,我信。”他弯腰放开不安的猫儿,再度挺起腰身时说:“偏见确会带跑判断,是我失言了。” “太子殿下……实乃顶天立地之人。” 温泠月听得一愣一愣,其实她连之前说了什么话都记得不是那么清楚。 “那日在刑部,我知殿下带你来的意思,原本还担忧你嫁入东宫是否是最佳选择,但我想……幼时的泠泠终究也是长大了。” “裴……阿钰哥哥?”她向来嘴笨,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些什么,于是掂量了一分,只是唤出那个独属于小时候的名讳。 他倾身上前,抬起的手最终落在少女毛茸茸的头顶,但却在发丝上端停顿,没有触到那里的柔软。 恰到好处的停顿,是他作为臣的最后一丝理智。 “其实是我要离京一段时日。”他敞开一个笑,远处草丛里藏匿的猫儿探出个头,眼睛好奇地眨啊眨。 “朝廷给你指派了新官职吗?” 裴钰缓缓摇摇头,眼中又闪过一丝凌厉,“沈氏一案不曾了结,那日殿下的启发十分明确,沈夫人的钱财来由我也理当去查清才是,否则于朝廷也是一重隐患。” 须臾,他又低喃了一句什么,温泠月没有听到,但大抵也是涉及朝政,她无甚兴趣。 倒是那只猫迟迟不离,叫温泠月觉得有趣。 东宫里没有猫,因为有人养了一只金丝雀。 温泠月神游本领强大,她脑子里瞬间展开那只可怜巴巴的受伤金丝雀,被那个死阎王囚禁在笼中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偷跑的模样也像极了那只金丝雀。 眼前的裴钰有公在身可以跑。 但是她跑不掉,那个位高权重的太子殿下也跑不掉。 貌若深思实则被猫儿吸引了的温泠月叫裴钰觉得有趣,他是释怀了,可…… 太子的面容浮现,他心生敬畏,传闻中的杀人魔,无情无义的东宫。竟能将温泠月依旧保留这副天真的模样。 他的能力无人能诟病,甚至在他心里暗暗思索着…… 也就是方才他低喃的那一句: “宫中内贼是谁,兴许殿下本身知晓,只是……只是没有宣之于口罢了。” ----
第64章 第六十四颗杏仁 拜别了裴钰,她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温泠月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再见裴钰,其实人各有路,自己走自己的罢了。 她知裴钰去江南书院是对他来说最好的路,再说她们本身无关,更不可能怨恨什么。只是当年会可惜少了一个玩伴。 而现在,他们身份悬殊,也不必惦念儿时多少的交情,有过便是最好的了。 只是…… 元如颂怎么比那受惊了的兔子跑的还快。 回到画园时,许多姑娘已经物色好了入眼的景儿开始动起笔来。 这场画宴明面儿上是联络贵女们情谊的小宴,若敞开了说,若是有意,也未尝不可叫贵女们同京中未婚世子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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