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整个南宫府的人都在私下里嘲笑他,没有人打心眼里看得起他,可是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母亲临走前对他说的话。那日历经千辛万苦的他们终于到了惠阳城,找到了司马府,彼时虽是南宫硕当家,但太夫人还在世,她怜惜南宫家的血脉同意留下南宫垚,却坚决不同意留下他的母亲,任凭南宫垚如何抱着父亲的腿苦苦哀求,南宫硕除了叹息,却始终只字不语,最终他的母亲被赶出了司马府,南宫垚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母亲的神情,她含泪带笑地看着南宫垚道,“放心吧…阿娘会好好地…好好地等着垚儿的,垚儿要听父亲的话,做一个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儿郎…”说完,她抬头看了一眼南宫硕,又摸了一下南宫垚的额头,便在依依不舍中含泪离去。南宫垚发奋地努力着,他不是要得到谁的认可,只是想变得强大一些,去保护他的母亲,可谁知,在阿娘离开司马府的第二年便生病去世了,身为儿子的他没能见她最后一面。静静地合上暗格,南宫垚立在窗前,打开窗子,任由冷风呼呼地灌进室内,看着天上遥遥的明月,南宫垚道,“母亲,父亲也许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儿郎,但他终究还是辜负了你……若您知是如此结局,不知会不会后悔带着垚儿来这惠阳城。” 范府的除夕夜则是笼罩在喜忧参半的气氛中,喜得是,宫里已经传来话,范府的嫡子得东宫举荐任少府少监,虽是个从四品下,但对于自己颇不成气的儿子而言,这个官职已是天大的福气,范宗正夫妇自是喜出望外,可忧得是一向乖巧的女儿,自从年节前去了一趟表亲家,回来竟变了个模样,整日地将自己关在房中,任谁叫都不出来。 漆黑的屋子里,披头散发的范薇蜷缩在床上的一角。那一场噩梦般的经历,让范薇不敢再轻易入眠,一躺下,那天可怕的记忆就会一幕幕地浮现在脑中,让她倍感煎熬。这时一个人影进入屋内,将带来的可口饭菜放在桌上,点亮了屋中的油灯后道,“小姐还是吃些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熬不住的。”听道熟悉的声音,范薇惊坐起,发疯似地跑下床,死死地抓住来人的手臂道,“这会儿…你倒是关心起我来了,你们这般害我,难道不怕我…跑到王上面前告发你们吗?”抱琴笑着,推开范薇的手臂道,“小姐尽管去吧,你无凭无据,不过是空口白话罢了,可您受辱的事情,怕是也瞒不住了,到时候不仅您,整个府邸都会成为惠阳城的笑柄,您真的打算以卵击石吗?”听到抱琴的话,范薇失了神儿似的瘫坐在地上,哭泣起来,抱琴蹲下附在她耳旁说,“说到底,当初是您自己向主子自荐枕席,与他人何干啊!”范薇瞪大了布满泪痕的双眼看着眼前之人,是啊,是她异想天开,是她太过单纯妄信人岩,都是她的错,她错啊,想到这儿,范薇双拳紧握狠狠地捶打着地面,伤害自己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抱琴见状,扶她起身换了一副嘴脸,安抚范薇道,“小姐如今体弱,地上凉,落下病根就不好了。主子知晓小姐受了委屈,如今小姐的兄长有了官职,也算是……您的付出有了回报。”看着仍然痛苦不止的范薇,抱琴道,“小姐还是忘掉过往的好,您的忠心不二,主子定会记得的,将来说不定还能为小姐……讨来王上亲赐的婚事。”范薇道,“可我……”抱琴不在意道,“小姐放心,有主子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可您若一直这么自甘消沉下去,再好的机会也抓不住啊。”抱琴的话,如当头棒喝般敲醒了范薇,又让她看到了希望,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擦干眼泪,跑到桌前,几日未进食的她狼吞虎咽起来,抱琴说的没错,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可怎么着,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太学的渊文阁中,函公一如往常般看书、作注,柴桑突然从屋外跑了进来,激烈的动作让屋中的烛光晃动不已,只见柴桑进屋后并未言语,只是跪在了地上对着函公拜了三拜,函公未抬眼道,“想通了?”柴桑道,“学生一生所求皆为教化众生,此志不改,然一己之力终是渺小,唯有借助国家之力方可成事。”函公驻笔,抬头,看着双颊冻得通红的柴桑道,“所以,你想入仕?”柴桑道,“是,学生要入仕途,洒热血、展抱负,方无愧此生。”函公道,“世间没有捷径,万事皆需脚踏实地。你既已想通,我也不拦你。只赠你一句话‘仕途漫漫,愿你保持本心’,去吧。”柴桑又对着函公一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渊文阁,离开了太学。 ---- 文章中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个字念ran(三声),是由“冉”和“羽”组成,是个生僻字,经与客服沟通后仍无法显示,给各位读者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64章 上元佳节 == 年节之中,朝臣们还在休沐,北方却传来了战乱的奏报,北狄多部趁炎国年节之际多次侵扰边城,抢掠粮食、马匹,边际守军多次与之发生纷争,并传书惠阳,请王上派兵北上平乱。凤凛接到奏报便同朝臣在布政属议事,不同于武将们的喊打喊杀,文臣们多以议和为主,而凤凛也认为,此次劫掠物资不多,可先派遣使臣前去沟通商洽,看北狄的动向再作打算,毕竟若真打起来,还未安宁多久的北境定会民不聊生,武王认为可行,便立刻派遣使臣北上。南宫家对太子此举颇有微词,他们同北狄打交道的时间最长,深知北狄野性,他们可只认手中的弯刀,从来不是吓唬几下便退缩的鼠辈。 上元灯节可以说是惠阳城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日子了,全城各处张灯结彩,从黄昏点到天明。有灯便有了灯市,街市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观赏灯,名目繁多。观灯之外,还有各种艺人的表演,走高跷的、跑旱船的、舞刀弄棒的、舞龙灯的,往来穿梭如流,热闹非凡。有“队舞、细舞、筒子、觔斗、蹬坛、蹬梯”等各种杂耍,有吹鼓手奏出“橘律阳、撼东山、海青”,也不乏丝弦器乐弹出“套数、小曲、数落、打碟子”等各种曲目。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媳妇,灯节期间是可以外出的。正灯日要逛灯,十六还要“走桥摸钉”,妇女群游夜行,祈福免灾。外出行走可以祛病健身,叫“走百病”。但凡有桥之处,三五成群而过,可以长寿,俗称“走桥”,取“度厄”之意。 妘挽这日本也是要出门的,可年前便疾病缠身的凝霜挨过了除夕,最终还是病倒了,无法妘挽只得接手东宫的庶务,忙得她是焦头烂额。倚雪苑中,面色苍白的凝霜躺在床上,喝着侍婢送进口中的苦药,想来这药是真苦,刚喝一口,凝霜的眉头就深深地皱起,“咳咳,月漓阁…那边怎么样了?”怜儿道,“太子妃从未接手宫务,一时间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太子特意把蒋姑姑招了回来,想来是可以应付的,承微如今身子要紧,莫要思虑太多。”凝霜道,“既是蒋姑姑回来…咳咳,我便安心了,是我自个身体不争气…咳咳…只要别误了殿下的事便好…”说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看了几日的账册,妘挽只觉的腰酸背痛,幸得有蒋姑姑帮忙,不然再看个两天怕也是难理出个头绪,蒋姑姑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太子年少时便照顾在太子左右,现今年岁大了,便恩养在东宫名下的庄子,在那里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妘挽站在院中透气,空中微微地飘起雪来,想来宫外定是热闹非凡的场景,心中颇为怅然。 门外的一声“太子驾到”,唤回了妘挽早已飞出宫外的思绪。妘挽俯身道,“殿下这个时辰来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凤凛看了看妘挽微黑的眼角道,“本宫向来不喜嘈杂喧闹,但也需体察民情,今日是十六,不比十五热闹,就想着去宫外走上一走,太子妃可愿…同本宫一道啊?”妘挽高兴道,“殿下……您是要带臣妾出宫吗?”凤凛点头道,“正是。”妘挽道,“多谢殿下,臣妾喜然。”说着就要出门,被凤凛拦下道,“既是体察民情,如此华服岂不显眼,你吗,素喜男装,今日本宫…特许你着男装出门,跟在本宫身旁,切不可乱跑,知道吗?”妘挽作揖道,“是,多谢公子。”说完便兴奋地进内室更衣了,而太子也同样回畅春阁准备。看着如此默契的两人,月漓阁一众奴仆都嬉笑颜开,只有丹夏一人愁眉不展。 远处便是闹市,车马难行,身着便服的凤凛和妘挽在几名同样身着便服的侍卫陪同下,步行在人群中穿梭。华灯初放,各式彩灯争奇斗艳,有纸灯、玻璃灯、牛角灯、走马灯、宫灯。最多的还是五色纱绢灯,大小方圆形状各异,绘着上古的故事传说。灵巧匠人把冰镂空做成冰灯,栽种麦苗做成各种人物,极为形象有趣,这些彩灯名目不一,价钱有别,贵得能至百金。皓月之下,火树银花,光彩照人,空气之中,弥漫着鼓乐笙歌,街头上,车马喧阗,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妘挽被琳琅满目的事物所吸引,早已忘记了凤凛临行前的嘱托,只见她东瞅瞅,西逛逛,看了彩灯,猜了灯谜,给舞龙灯的喝了彩,又去给蹬梯的捧了场,听了鼓笙弦乐,又走了小桥流水,跑得不亦乐乎,而凤凛一边警惕着四周动静,一边替她抵挡熙攘的人流,亦是忙得不亦乐乎。 一顶华丽的软轿穿梭人群而过,弄玉着妆精致,一身舞衣,抱着琵琶正坐于轿内,今晚她要前往某位贵人的府上献艺。年节中,各府邸都在举办宴会,托太子妃的福,莳花馆名声大噪,邀请莳花馆的歌姬、舞姬们在宴会上献艺,已经是惠阳城中权贵们宴席上必不可少的节目了。许是轿内枯燥,许是外面的欢笑声太过诱人,弄玉忍不住掀起帘子向外张望,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只见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正同太子妃如寻常夫妻般游于闹市,时不时地嬉戏说笑,羡煞旁人,而那人的脸上也挂着少有的笑容。如此温馨的一幕刺痛了弄玉的双眼,她别过头不再看,一瞬间气血翻涌,紧握着手中的琵琶,新人比翼双飞笑于人前,旧人逢场作戏供人驱使于堂后,自己曾经无比渴望拥有的一切,如今却为她人所占,心中不甘,更多地却是嫉恨,如花似玉地脸不由变得狰狞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云泥之别啊…… 最终,妘挽在街角一个画糖人的小铺下停了下来,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只见摊主将一块红棕色的糖放在小罐里,用火烧至完全融化,同时不断地搅拌。之后便用勺子舀出一些,在一块石头上快速的作起画来,很快一条栩栩如生地蝴蝶便成形了,最后再把一根竹签子压在画上,把勺子中的糖稀慢慢地浇到竹签上,将竹签固定即可,待糖稀稍稍干时,便用锋利的竹尺将糖画和石头面分离。妘挽问道,“摊主,您的手艺是祖传的吧,若我要学的话,您看需要多久才能学会啊?”摊主看了一眼妘挽道,“公子啊,您别看我做着简单,那都是日积月累的功夫,你要是学得话,快则半年你才能画出个形,像这些嫦娥啊、凤凰啊、飞龙啊,没个一年两年怕是不成的啊。”妘挽道,“竟需要这么久啊?”一旁的凤凛蹙眉道,“若是喜欢,现买不就成了,为何一定要学呢?”妘挽道,“我是看着有意思,若是学会了,给夫人解闷也是好的。”凤凛看着妘挽认真的神情,眼中的光芒在火苗的映射下熠熠生辉,“呵呵,用笔都不一定画得好,竟还想着用勺子画,你倒是懂得投机取巧。”妘挽听后,白了凤凛一眼,对摊主道,“摊主,这个凤凰我要了,哼,看我不把你吃个干净。”说着便拿起那个凤凰糖人,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然后转身离去,摊主看着凤凛笑道,“公子,您家夫人…脾气倒是不小,那个凤凰十文钱。”凤凛听着摊主的话笑了笑,给他了一两银子,便快步追着妘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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