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泊川看着白玉安的背影,飘逸的白衣摆动,身姿雅淡,一转身消失在门外。 他又看向白玉安面前的杯子,他刚才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这边白玉安步子缓慢的往楼下走,待走到二楼时,她听着楼下顾宝元的惨叫声以及阿桃的惊呼声,负手站在了拐角处不动。 旁边引路的小厮看白玉安忽然不走了,不由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人。 异常冷淡清贵的脸,只一眼都看呆了去。 又见那双漠然眼眸朝着自己看来,吓得他赶忙低了头,心里头莫名有些慌。 待得下头的声音小了,白玉安才重新动了步子往楼下走。 此刻楼下的顾宝元已是被打的一身伤,蜷缩在地上脸上如猪头,鼻青脸肿,抱着头还在喊着饶命。 又那身上的衣裳早被剥了,白色里衣上满是鞋印,还带着一点血色,滚在地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却让人觉得厌烦。 周围人纷纷在赌桌上,人来人往大多也只看一眼地上的顾宝元就不理会。 赌场上这样的人多的是,倾家荡产的也多的是,早已见怪不怪。 阿桃正弯腰要去扶顾宝元,白玉安过去让阿桃退后,蹲在顾宝元面前低声道:“姐夫,疼不疼?” 顾宝元哎哟叫着:“疼啊……” 白玉安吐气:“那姐夫打我三姐的时候,我三姐疼不疼?” 顾宝元一听这话,连忙梗着脖子抬脸看向白玉安,眼里有些震惊,不明白白玉安怎么现在会忽然问这一句。 僵硬着半天开不了口。 白玉安淡淡垂着眼看他,也没打算从顾宝元口里听到什么后悔的话,又问:“姐夫能自己起来吗?” 顾宝元脸上一只眼睛高肿,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嘴里吐出血痰,伸手抓在白玉安的白袖上:“玉安,救我。” 白玉安拍拍顾宝元的手臂:“姐夫,不赌了么?” 顾宝元被打得快哭了出来:“不赌了,不赌了……” 白玉安脸上面无表情,低声道:“既然这样,你现在跟我回去吗??” 顾宝元连连点头,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竟哭了出来:“我要回家。” “玉安快带我回去。” 白玉安这才叫阿桃过来扯着顾宝元起来。 顾宝元一站起身,浑身上下便没一块好肉,一条腿被打断了,一瘸一拐的路都有些走不了。 白玉安看着阿桃扶着顾宝元的背影正准备走,身边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白大人,你看到的可还满意?” 白玉安侧头看了旁边的邢泊川一眼:“还行。” 邢泊川低笑,眼里却冷:“那白大人要不要考虑下自己?” “你刚才在上头给我说的,扬江衙门里的人可不定会放过你。” 白玉安冷笑:“那最好了。” “自己往死路上撞,京城的翰林官也敢动,我倒是想瞧瞧扬江这地界,更上头还有谁护着。” “况且我敢这么说,身边自然有防身的,邢掌柜不若试试。” 邢泊川看着白玉安皱眉,这年轻人的口气竟然这么大,难不成他在京城还有更大的靠山? 白玉安说完又对邢泊川一抱手,不再多话,走了出去。 顾宝元身上被打得厉害,几乎连脚都抬不起来,还是爬着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更是连坐着都不行,一坐下就是嗷嗷直叫。 白玉安没理会,叫车夫往回走。 路上白玉安掀开了马车后帘往后面看,夜色里有马蹄声靠近,看着还有好几匹马,隐隐还可见到寒光。 阿桃吓得出了冷汗,对着白玉安道:“公子,我们不会遇到山贼了吧。” 白玉安让阿桃噤声,眼神却紧紧盯着马车后面。 这些人多半是邢掌柜派来的,虽不至于敢杀她,但试试她底细也是可能。 白玉安现在就是想看看沈珏是不是真的让人跟着她。 她额前也落了冷汗,要是沈珏没让人跟着,今日的确有些凶险,但也不是不能化解,邢掌柜不知她马车里有没有其他人,也不敢轻易暴露出来动手。 她再吓一吓,很快就过了扬江地界。 她眼神紧紧盯着后面,又忽然看见几道寒光扫出,那马儿嘶鸣几声,又好似被人拉住,往回跑了。 淡淡血腥味飘过来,接着恢复平静。 白玉安捏在帘子上的手一紧,又放了帘子回头。 刚才马上的那些人死了,只是白玉安却没看清沈珏到底派了几个人跟着她。 况且那身手太好,她连影子都没看见就不见了。 白玉安微微皱眉,她知道还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旁边的阿桃没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却见后面没人了。 她看向白玉安:“那些人怎么没有跟着了?” 白玉安摇头:“你不必管他们。” 她的眼神又看向对面还疼的嗷嗷叫的顾宝元,马车颠簸里,每一下都打在他的伤口上,歪歪倒倒的快滚下了位置,不住的喊着走慢点。 白玉安抿着唇没说话,只让阿桃去扶着些,免得呆会儿滚到马车外面去了。 第259章 争论 马车直接回了白府。 当门口的小厮将顾宝元扶到了前院里,听到消息的白络珠和李氏匆匆赶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只穿着单衣,浑身上下被打的青紫的顾宝元。 忍不住都捂唇叫了出来。 顾宝元看见白络珠,又看自己被带到了白府,不由朝着白络珠皱眉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扶住我!” 白络珠脸色惊惶,连忙走了过去。 旁边的李氏一脸惊疑,走到白玉安身边拉过她低声问:“你姐夫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白玉安看了顾宝元一眼,简单两句:“母亲不必担心,姐夫是被赌坊的人打了,没有什么大事。” 正说着,白络珠朝着白玉安和李氏道:“母亲,四弟,我先带着夫君回了,给他找大夫看看。” 白玉安就走到白络珠身边,拉着三姐到一边小声道:“三姐,扬江的赌坊应该是不会再要三姐夫去赌钱了,但要是回去后三姐夫还是恶习不改,去别的地方赌,且还朝着你动手,三姐可千万不能忍了,我去说服父亲让你们和离。” 白络珠脸上的红肿好了一些,眼眶却通红发肿,显然是哭了一下午。 她哽咽道:“你三姐夫不会改的,两年了,每回都说不去赌了,每回也没改。” “现在一回去又看到他那纳的两个妾室就心烦,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过下去了。” 白玉安低声道:“我先去劝父亲答应,趁着三姐的嫁妆还在,三姐且先放宽心,也别想多了。” 白络珠靠在白玉安的肩膀上,哭的不行:“四弟,你才刚回来两天,也不要管这些糟心事,三姐不想为难你,父亲也不是那么好说的。” “你也不必去找父亲说,免得父亲又来骂你。” 白络珠的话还没有说完,不远处站着的顾宝元忍不住朝着白络珠叫道:“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跟我一起回去。” 白玉安冷眼看了顾宝元一眼,拍拍白络珠的后背:“三姐你先去,我过两日再过来看你。” 白络珠抹着泪,点点头才往顾宝元身边走。 李氏在旁边担心的看着,又叫来家丁去帮白络珠扶着。 待三姐走后,白玉安才跟着母亲往回走。 李氏看着白玉安问道:“你怎么把那畜生带家里来了。” 白玉安笑了笑:“本来路过顾府的,就是想让他多疼疼,折腾一下。” 李氏没忍住训斥:“你也不怕你三姐夫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还不是你三姐照顾。” 白玉安道:“三姐夫不是纳了两个妾吗?让那妾照顾就是,我要是三姐,我才不照顾,谁愿去自照顾去。” 李氏叹息:“你想的简单,络珠上头还有公婆压着,哪敢像你说的这么随心所欲。” 正走着,管家忽然走到白玉安面前道:“四公子,老爷叫您呢。” 白玉安看向母亲:“父亲回了?” 李氏点点头:“回了一阵了,一回来就去了书房。” “络珠在我房里哭他也不管。” 白玉安哦了一声正打算走,李氏拉住她:“从你父亲那出来了就来我这儿,我让厨房给你备了些好吃的。” 白玉安一笑:“好。” 一走到父亲的书房内,坐在桌后的白同春便朝着白玉安皱眉问:“你去赌坊找顾宝元了?” 白玉安站着看向父亲低声道:“今日姐夫又打了三姐,我本想去拉姐夫回来给三姐赔罪的。” “但今天看三姐夫在赌坊被打成了那样子,也就算了。” 白同春紧紧抿着唇:“你让大丈夫跟一个女子赔罪?我看你是书读昏头了。” “往后这些事不用你管,你自管好你自己就是。” 白玉安眉头一皱:“可三姐不是外人,是自家人,自家人委屈了,怎么不管?” 白同春冷哼:“你三姐嫁出去就不是自家人了!” 白玉安正想反驳,又听父亲问道:“顾宝元怎么被赌坊的打了?” 白玉安便坐到一旁椅子上,看向父亲:“三姐夫在赌场上输光了银钱,又来扯我身上的银子,我怕姐夫再输,与姐夫争执起来,将那银子拿了回来。” “后头有人拦我们,我上楼去见东家打算让东家通融通融,结果那些人就先打了姐夫一顿了。” 说着白玉安看向父亲:“父亲,三姐夫现在赌光了大半家财,赌的铺子也只剩了两间了,再这样赌下去,倾家荡产都有可能。” “那时候三姐夫要是再欠下一屁股赌债,赌场的人惹不得,怕是还要连累了三姐。” 白同春看了白玉安一眼,神情严肃:“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玉安垂目低声道:“三姐夫现在常打三姐,日日如此早晚会出事,父亲何不让三姐和离?” 白同春一听这话,气得袖子一甩:“混账话,我好歹是沭阳县令,要是女儿与夫家和离,我还有何脸面?” “她既嫁了出去,伺候丈夫公婆就是她本分,再苦的日子也该她受着!” 白玉安抬头难受的看向父亲:“万一要是哪天三姐被三姐夫打得更厉害了呢?” “父亲今天难道没有看见三姐身上和脸上的伤?” 白同春瞪向白玉安:“那是她自己不中用!” “你大姐二姐家的日子哪个不好?怎么她就被宝元打了?” “丢人显眼的东西,只知道回家来哭。” 白玉安听了父亲的这话只觉得透心的凉,浑身如浇了一盆冷水。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难道和离就是丢脸了?” “这件事明明是三姐夫的错,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怪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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