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艾吹开火折子,借着火光踏进屋里,迎面而来就是一张四角木桌,上面只放了简陋的水壶茶杯,左前方就是一张靠着橱柜的窄小床榻,窗帐放着,隐约能看到有个起伏的人影躺着一动不动,能听到均匀的,淡淡的呼吸声,看来那位寡妇果真早早就睡了。 陈筱艾眨眨眼睛,发现床边搭了几件应该是寡妇脱下来的衣裳,原也不奇怪,只是最上面的居然是一件大红色鸳鸯戏水肚兜,先不说她身上戴孝,肚兜乃女子最私密的物品,平日里都是收得仔仔细细的,即便这个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样随意将肚兜放在显眼处的做法也不太好吧...... 即使陈筱艾是姑娘家,但见识多了,只觉得这场景格外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寡妇如此悠然自得,该不会......打住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陈筱艾正想着去摸索一下其他地方,突然听到几声咚咚咚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大,但听着实在,好像是踩在木凳子上的声音,而且还是从地板下传来的。 卓煜弯腰进门来,带着陈筱艾躲到木橱旁边,上面搭了张帐子,正好遮住他们二人的身影。 雷音卫则快速地关好房门,静待在门外候着。 那几声咚咚咚的脚步声后,就听床上的女人哎哟一声,拉长着没睡醒的声调软绵绵地念了声死鬼,接着爬起身来,伸手将紧靠床榻的橱柜门打开,下一秒只见里面钻出一道肥胖的身影,一下子便与那寡妇缠绕在一处。 那橱柜门后居然藏着暗门与暗道!果然有猫腻在! 男人猥琐的笑声和女人娇滴滴的抱怨交织在一起,还有衣服与皮肤的揉搓声在耳边不绝于耳,此情此景连卓煜都感到些许不自在和尴尬,但被他护在身下的陈筱艾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只听陈筱艾悄声道:“我就说嘛,她一个寡居的寡妇,院子没有下地的工具,屋里没有针线女红,靠得是什么过活?果然是靠着姘头,与人偷情过日子。” 这种人和事,陈筱艾以往在外就屡见不鲜了,曾经她可是靠着卖春/药和肾药过过一段快活日子的,要不是场景不对,她刚好以此为把柄,好好的敲上他们一笔。 卓煜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颇有些哭笑不得,心里那一点旖旎顿时荡然无存,这种时候了这小家伙还只想着敲诈,还真是本性不改。 “哎呀老崔头你别闹了!快起开,哼,今儿我可不许你!” 居然就是小城庄的庄头管家,老崔头? 陈筱艾和卓煜立马竖起耳朵。 “心肝儿,这又怎么了,不说好了这两天就过来陪你的吗?你看我这不就来了。” “你还有脸说呢!要不是你家母老虎这两日回娘家吃酒席,你敢来我这儿吗!你根本没胆子来!还说要照顾我,给我一个全新的家,我看你就是在骗我的身子罢了!” 寡妇说着嘤嘤哭泣,声音娇弱颤抖,她大约还很年轻,声线娇媚不妖,配着那一波三折的哭腔真是好一番楚楚可怜,能把男人的心脏捏得抖三抖。 “说什么呢我的心肝儿!我恨不得将我的命都给你!在你面前我哪有半分假话,你说你寡居不能动住处,免得糟了名声,除了这房子,我银子票子哪个短了你的,哪次没给你送好酒好肉好菜了,我的心都在你这儿呢!快给我抱一抱,我这两日想你想得紧!” 听声响寡妇大约是依了老崔头,又听她柔柔道:“我何尝不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每天坐在这破屋子里头,心里面念着的也只有你,每天每夜都想着你来......可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你这般过下去,我是个需要依靠的弱女子,没了丈夫,就得去找新的依靠,你家中有妒妇,我也不忍心勉强你,让你难做......改嫁虽也遭人白眼,但也好过这般鬼鬼祟祟的偷情。” 这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若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偷情,下场只会更惨,怕是连这个小小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心肝儿,你寡过一回,别人总要说你命格不好,我家那老货总拿这个出来推三阻四,我更舍不得你进门来受她欺负。” “那、那你说怎么办?又不肯我嫁给别人,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破屋子里没个奔头,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又是一番哭闹,这种戏码陈筱艾没见过也听过八百回了,来来回回便是那样的路数,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连眼泪都逼出来了,要不是出去容易闹动静,她肯定要把这戏台子给掀了。 卓煜在荷包里摸了两颗糖出来,全塞进陈筱艾嘴里,又捏了捏她的脸让她清醒一些。 陈筱艾被他捏得龇牙咧嘴,嘴里含着糖又不好回击,忙伸出爪子对着卓煜那一张俊脸就是一阵胡乱揉搓。 里面外面的,也不知道哪对更加混乱。 “唉!你听我说,我心里头早就有了主意,这小城庄是孙家陪嫁给小姐的庄子,我是娶了我那老货才得丈人高看一眼,当了这庄头,这么多年我操持里里外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他们父女俩依旧看我不起!我心里也明白了,我这么多年的辛苦都是白白给人做了衣裳!”老崔头说着就是一番唉声叹气。 寡妇立马扑过去给他揉胸口,一脸心疼道:“我明白,我都知道的......你明明是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外面还说你是入赘女婿,自然是都该你做,我听着心疼你呢。只是,你心里头是什么主意呢?” 老崔头对寡妇似乎还真有几分真心,搂着她靠在床头推心置腹起来,他说道:“如今我也攒了些私房钱,在外地也偷偷置办了几间屋子,也只有你知道。我啊,想着干脆想办法挣上一大笔钱,到时图个痛快,直接逃了他们家!再也不看他们的脸色罢!” 寡妇惊呼一声,忙搂了老崔头的脖颈求道:“你若要逃,一定要带上我!只要有你,去哪儿我都愿意!我还年轻,可以给你再生上几个孩子!咱们换个地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你就是我们的顶梁柱!” 老崔头面有感动,揉了揉寡妇的肩膀笑道:“好心肝,有你这几句话我也足够了。只是我想着,换个地方生活也不能光吃老本,坐吃山空啊,得有笔大钱,好好的做一份买卖起来才行,那这样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这笔大钱要如何能来啊?” 只听老崔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日子,那位国公少爷偷偷到我这来打探消息了。” 国公少爷? 陈筱艾和卓煜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睛,哪位国公少爷?成国公傅家的?叶歌如今还下落不明,那便是傅叶岩?但小城庄就是他妻子的陪嫁庄子,他为何要偷偷的来? 不对,若是傅叶岩,老崔头对他的称呼不应该是国公少爷,至少是一声姑爷。 寡妇轻轻问道:“是那位颇为俊秀的,讲话也风度翩翩的......什么沛国公家的少爷么?” 沛国公世子可是个病得下不来床的,那便是沛t国公嫡次子,任锦勤! 这里面怎么有他的事情?!这会子怎么突然在这儿冒出来? 难不成他跟花见春,或者是成国公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吗? 陈筱艾忍不住悄声问卓煜:“大人,你知道那任锦勤吧?就是你从马蹄下救下来的那位,我听说他对你很是阳奉阴违,连少爷都说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让你少接触他最好。” 提到任锦勤这个人,卓煜的眼神闪过不屑,他说道:“他自从受伤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原先体谅他不易,后来得知他暗害兄弟,更是口腹蜜剑,行为多有不端,我等都不屑于与他往来。他心里明明门儿清,在外却总是做出与人志同道合的样子来,难缠又惹厌,说起来,沛国公家也真是无人了。” “大人你知不知道,那任锦勤.......不能人道了?” “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所以我和杜旗举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当时是我把他从烈马蹄下拉出来的,亲眼看到他下身已然血肉模糊,那种情况下失血过多,他能救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至于那个......咳咳,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第一次在卓煜脸上看到这样不愿提及的尴尬和后怕,陈筱艾心想这种事情别说普通男人了,男神仙来了都得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裤裆飞走了。 卓煜捏了捏陈筱艾的脸,示意她继续听老崔头和寡妇的谈话。 第204章 暗门 “就是他,沛国公任家那二少爷。你别看他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样子,那双眼睛里看人阴测测的,含着刀子,肯定狠着呢!他就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罢了,你可别光看着脸,就骗着走了。”老崔头轻哼一声。 看来老崔头还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形容得便是那任锦勤的样子。 “人家不过一个乡下妇道人家,又没见过什么贵人世面的,干嘛这样说人家嘛,哼。” “别闹别闹,这不正跟你说事儿嘛,你听还是不听了?” “听,人家可是要跟你一辈子的人,自然是要听。” 寡妇顺势撒娇撒痴,又是一顿嬉闹后才好奇问道:“那沛国公的二少爷找你打探什么消息呀?居然找到咱们这儿来了。” “他是来问我,咱们庄子里是不是送来什么人躲着。” 陈筱艾忍不住抓紧了卓煜的手指,为何任锦勤会知道这些事情?难不成他与花见春也有关系? 自从知道成国公是花见春背后的高人之后,卓煜对此已经算不上惊讶,先不谈论沛国公本人,任锦勤这个人原先就不受控制,他为了自己的欲念做出什么出来都不奇怪。 “哎呀,他怎么会知道啊?那你告诉了他没有?” “傻瓜,我哪能就那样告诉他啊,小姐姑爷那我也不好交代啊,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老崔头语带得意道,“但他既然能打听到咱们庄子里,说明他有门路,也是有心思在找人的。我故意没把话说明白,留了几分意思给他自己去琢磨,就看他有没有诚意来谈事了。” 说罢老崔头哼笑道:“这些王公贵子也有这样求我,看我脸色的一天,想想真是痛快!” “还是你聪明会做事,是我万万想不到这一遭的。”寡妇娇声夸赞道,“那后面该怎么做呢?若那任二少爷真的带了诚意来,你要将人,或者消息给他吗?” “若他带的诚意足够,都交给他又何妨?本来就是小姐和姑爷将人送到这儿来藏,路上走漏风声也是正常事,被人发现也算不得我的错,我不过借着这干点正经事。” 老崔头越讲越兴奋,他继续说道:“小姐将人藏在这里便不管了,是生是死还得我照看,不说好处了,连点油水都没有!哪一天人要死了,还得怪到我头上来,我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大大的要点好处,赶紧脱身,由得他们自己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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