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扣了扣李佑城手腕,让他别妄动,自己则脱下帷帽,走上前去,赔礼道歉,笑道:“胡四兄,咱们不是第一次见了,规矩我都懂,您说个数吧,阿妹我尽全力让您满意。” 胡四朝她伸出右手食指,眼前摇了摇:“这一次怕是难喽,把你们许家卖了也还不上。” 清如继续笑:“胡四兄,我阿兄的个性你也清楚,蠢笨还贪财,被人一忽悠就把底牌全亮了,您看在他傻里傻气的份上,绕他一次,就算给他个教训吧!” “妹啊,你说这话哥可不愿听,你问问全赌坊,谁诓过许老板,都正经买卖,明码标价,艹!”胡四啐道。 “那你说吧,到底多少。”清如也不墨迹了,先听听对方要价。 胡四朝许广翰扬了扬下巴:“喏,他的命。” 清如沉默,许广翰刹时精神起来,打着滚蹭到胡四脚下,一说话满嘴血腥味,含糊道: “四郎,四郎,别啊……我不想死啊!我阿妹有钱的,还有田产……钱不是问题!” 听到这,清如头疼,真想一脚踢上去,怎么会摊上这么个阿兄! 胡四拿羽箭箭头戳了戳许广翰的幞头,又朝帘子内扬扬下巴,犯愁道:“可人家也不要你的钱啊,人家不缺钱!人家要你的命!” “既然不缺钱,找我来做什么?”清如终于情绪爆发,她此刻真想一了百了: “还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有话快说,有屁便放!本娘子忙得很,没时间陪你们兜圈子!” 她嗓门极大,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骂出来了。 李佑城也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愣在原地,稍稍空白一晃。 只听,珠帘内有桌客人扭头望过来,接着是一阵清亮的笑声,和着尖细的嗓音,道:“果然是混过滇国的女娘,气势就是足,蛮人的横劲全有了!” ——是个太监,中年太监。 清如仔细想,这声音该是第一次听见,可因为居文轸的缘故,她本就对太监的细音腔反感。 胡四接话:“妹啊,本来你阿兄这次也没欠太多钱,就是嘴欠——非说我们公公的不是。” “他都说了什么?”李佑城走到清如身侧,jsg很自然把她护在身后。 他音色低沉,许广翰和胡四同时打量了下,看穿着,该是书肆伙计,就是太出挑,和衣服比起来,有点违和。 没等胡四回答,他人已经被李佑城暴扣在地上,额头眼眶瞬间砸出了血。 速度太快,以至于周围打手都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堪堪抽剑,跃跃欲试。 胡四动弹不得,咧着嘴骂:“你特么……敢搞老子?” 李佑城淡淡一笑,微风般柔和,顺手从腰间抽出佩刀,对准他眼珠:“嗯,就是不太喜欢别人那样打量。” 胡四瞪大双眼,哀嚎怒骂…… 李佑城的短刀又划在胡四右手食指上,说:“也不太喜欢这根手指。” 许广翰顿时被吓傻,一骨碌滚到清如这里,急问:“这小白脸谁啊?” 清如快要晕菜,今天自打李佑城找上门来,她的情绪就如放风筝般,上上下下。 “是……”她使劲按了按太阳穴:“是书肆新雇的……保镖!” “书肆保镖?不是,阿如,你何时这么草率了?正式上岗前没有训教吗?不会察言观色吗?快让他住手!” 许广翰欲哭无泪,这人如此莽撞,他们今天别想活着出去了。 听到这,李佑城也回头看她,眼神无辜。 清如将计就计,清清喉咙,背过手,沉声道:“阿城,还不快过来!”
第54章 054. 吃素 尾音落下的同时,周遭静止,所有人都将视线聚焦在这位身形单薄但气势十足的小娘子身上。 她那张人畜无害干净稚气的脸,会让人自然忽略她发火的样子和发号施令的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女子,让身手矫健、一脸无辜的保镖,那个长得风神俊秀的男子,松了手。 李佑城嫌弃地在胡四的衣衫上抹了把手,又嫌弃胡四的衣衫脏。 胡四嘴上依旧骂骂咧咧,可却被他这一下吓尿了,心里极怕,深知这人将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再稍稍用力,自己便会脑浆迸裂断气而亡,于是赶紧撤到帘子旁边,借着公公的威严,压一压此人的煞气。 “你死定了!”胡四啐口血痰,胡乱擦了下眼角的血,半张脸更加脏污。 帘后的公公却悠悠鼓起掌来,朝着许清如点头。 这人该不会是居文轸的人吧?清如升起一层冷汗,万一识破李佑城的身份,那就糟糕了,自己帮不上他什么忙,反而给他制造麻烦。 “这位公公,若是我阿兄出言不逊,得罪了您,那我们向您郑重赔罪,什么方式都行,可若是拿命换,这有违大顺尊礼重法的传统,赌坊顶着杀人的名声也不好揽客,所以,您开恩,可否换个方式惩戒?” 清如软下语气,一番折腾下来,息事宁人才是正途。 那人饮了茶,叫了胡四,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胡四频频躬身点头,很是顺从。 清如拿不准他们意思,双手搓在一起,心里忐忑不安,下意识去看李佑城,他倒好,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双臂抱在胸前,左手食指随意敲着节奏。 他朝清如弯弯唇角,书肆伙计的衣服衬得他书卷气十足。 清如能闻到,他身上散出的墨汁味道。 “许娘子,”胡四直起身子,言语也正经起来:“既然我处是赌坊,输钱还钱都有规矩,便不去掰扯了,你阿兄欠的钱,你补上便罢。可他言语污秽本赌坊贵客,我这个二东家得有个交代,这样吧,咱就按照许老板当时说的那样,赌一把,你们赢了,这事就算过去,若是输了……” 胡四冷笑:“咱公公慈悲为怀,收他做个徒弟!” “什么?不行!万万不可!许家这辈只我一个男丁,我嫡子还没生呢!怎能受此大辱?” 许广翰如热锅蚂蚁,边说边跳,边被打手们按回去。 “胡四兄想赌什么?”清如稳稳情绪,问道。 胡四拿起矮塌上的弓箭,与作战武器不同,此弓小巧精致,锋利无比,看向李佑城:“你这保镖善用弓箭否?” 李佑城扫了眼,无声鄙视。 胡四咬牙切齿,眼里杀气腾腾:“那好,咱们玩个花箭,你我双方各三支,全赌坊人观之,技高一筹者赢。” 赌坊大堂一侧汇聚了观客,中间让出场地,场地四周被细密麻网围起来,李佑城和胡四各自执弓搭箭。 第一箭很简单,是最常规的射靶。两人均中。 第二箭射蜂,场中放飞两只蜂子,二人蒙眼,听音辨位,射之。 李佑城先中,小巧弓箭在他手里像个玩物,射出去的箭速度极快,方位极准,在场众人看得蒙圈,等他箭起蜂落,众人缓了好一会,才叫出喝彩声。 胡四稍显逊色,等了好久终于射中蜂翅,但也无可厚非。 毕竟,太难了。 场外有人议论,箭术如此精湛之人,只有传闻中的暄和战神,现在开眼了,一个书肆保镖竟然能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第三箭射果。胡四随便拉了个赌坊伙计,在其头顶摆了个番石榴,顾不上伙计战战兢兢,一箭穿透果子,番石榴粉红的汁水爆出来,流了那人一脸。 胡四暗喜,耍人性命他最在行。 公公指了指许清如,示意她进场:“保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自己老板下手,放心去吧,许娘子。” 清如倒也不怕,一是相信李佑城,二是想赶紧顺了他们的意,勿要再惹事端。 可惜,李佑城却没有听之任之,将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 他扣住清如手腕,带她出了场子,不顾身后胡四叫骂和众人嘘哄,走到公公面前,坦然道:“不必多此一举。今日先这样,你回去复命吧!” 说着,看了眼窗外落日余晖,眸色阴下来:“现在走,还能在宵禁前赶到大慈恩寺。” 他淡淡几句像东家对伙计,主人对仆人。 清如不解,却见公公的平静脸色顿时垮掉,是被戳穿的恼怒,嘴角抽了抽,火气终究没发出来,只剩狰狞的笑容。 公公眼神落在李佑城牵着的那只细瘦莹白的腕上,又转到他手背,那上面青色筋脉清晰微凸,手指骨节分明挺立——强烈夺目的保护欲。 此事便这样了结。 回程路上,许广翰乘了匹矮马,喋喋不休。 清如终于受不了他,质问:“你手里哪来的钱在胡四那赌?上次分明已经亏空了!” 许广翰嘁了声,大言不惭:“阿父阿母怎会苦得了我?他俩出去逍遥,庄子上的钱可都留给我了。阿如,不是我说你,你忙傻了吗?阿父阿母为何出去,不单是因为你,阿父做了一辈子生意了,临了不赚一笔,怎会安心闭眼?” 话没说完,清如就将自己的帷帽朝他气势汹汹扔过去,她坐在李佑城的马上,这动作让她身子一歪,又被李佑城不动声色扶住细腰,轻巧拢过来。 “乖一点。”他轻声一句。 许广翰听了,撇他一眼,嘟囔:“阿如,我可警告你,你与那陆三郎马上定亲了,可别在节骨眼上传出什么花边新闻来!陆家咱们可惹不起,你我加起来也不够赔的!” 他本想再叫保镖小白脸的,想到赌坊情形,心有余悸,老实闭了嘴。 “你管好你自己吧!” 气归气,可细想阿兄的话,清如总觉得哪里不对。 突然灵光闪现,问道:“阿兄,你方才说庄子上的钱?” “啊,庄子上还有些生意,乡野的村妇农夫也得生活啊,光靠务农哪吃得饱,虽然不在明面上,但合规合法,而且盈利可观,阿父权当做善事,救济农人了。” “所以阿父阿母现在在哪啊?” “谁知道在哪?是他们俩先丢下咱们的,我想想就生气……” 清如脑袋嗡嗡响,蔽掉许广翰那些废话后,一个想法突然冒出来。 “不行,我得去庄子一趟。”她转头对李佑城说。 许广翰气炸:“你疯了吧,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宵禁,回不来的!再说,庄子上没人了呀,喂!阿如——” 他喊到嗓子干渴,没想到这位保镖比他亲妹妹性子还要急,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 他想了想,掉转马头,跟上去,将袖子口袋里的钥匙扔给清如,碎碎念:“钥匙都不带,怎么进老宅的门?” 清如醒悟,接过,“知道了,谢了,阿兄。” 许广翰心里也泛起苦楚,劝道:“阿如,父母亲的事你别太上火,也别急病乱投医,我记得阿父说过,他就算死也不会让咱俩过穷日子,他带阿母远游,定是不想成为我们的负担。” “我明白。”她回:“可家人的意义,就是相互负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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