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啊……”清如暗自压住激动的心跳,若父母亲没有去清溪,那也就说明,居文轸在诓骗她。 可此时,小儿拉着赵大娘要去看社火,一直嘤嘤叫,赵大娘也不好留多久,于是拱拱手说:“娘子,我带着孙儿先去谷场了,您先莫急,东西丢了慢慢查,农人一向本分,不会私藏主家的稀罕物!” “大娘,留步,阿如再问您一句。”清如感觉心要跳出嗓子眼,若此时不问,她怕后悔,“您在我阿母身边时间也长了,知道我阿父阿母都是长安人,按理说,他们认识也是在长安,可……”她微微一顿,喘口气:“可为何我阿母说她与阿父是在他乡初遇?” “哎呦,娘子啊,这事您怎么能问我呢?东家夫人的私事,我们做下人的哪能过问?不过我听说,夫人喜欢海,老想着去海边看看,只是这身体……”她叹气,“希望他们早日归乡吧。” 芒种的夜社火逐渐接近尾声,在一番情绪高昂的吹打鼓奏后,人群淡去,只剩稀疏几处,点了小堆篝火,谈天,炙烤,赏月。 清如兴致缺缺,可跟过来的男人却忙得不亦乐乎。 她本来想躲开他,过来谷场透气,谁知他默默跟着,也不说话,似还在生气,让他回去,他也不回,还找了个相对平坦的高地,点了柴火熏蚊子。 “你别忙活了,我待一会就回去。”清如想让晃动的男人冷静会。 李佑城充耳不闻,好像自打他出了城,耳朵就不好使了:“这边地势高些,风冲,觉得冷吗?” 清如叹气:“不冷。” 过一会,他不知从哪借来一条绒毯,铺在地上,又解下披风,裹住她双肩。 两人并排坐在毯子上,没有紧贴,间隔了一点空间。 李佑城折着枯枝,时不时扔进火堆里,清如屈膝抱坐,下巴抵在膝头,望着篝火,漠然出神。 不远处有香味传来,几个小儿你追我我追你,手里还拿着插好的肉串,走进了一看,原来是田鼠、青蛙一类乡间野味。 一小儿走近,清如唤过来,拿铜钱换了两串,递到李佑城眼前: “喏,吃吧!知道你没吃饱,庄子上活得糙,凑合吃点肉吧!” 李佑城也不推辞,接过来,一只烤糊的青蛙和一根焦香的野鸡翅。 “算是上等佳肴了。”他吃了几口,笑笑:“行军打仗能天天吃这些,就没厨子什么事了。” 清如稍稍转向他,问了一个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听说你负了伤,伤哪里了,这么久,该是无碍了吧?” 青蛙被啃完,树枝子被扔进篝火,李佑城将手里的鸡翅塞进清如嘴里,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部位:“伤这了,还没好。” 清如咬了口,很美味,听他的话又忧心起来:“还在用药吗?挺一晚无大碍吧?” 显然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带药了,待会回去用。” 清如点头,略过一丝酸楚。 今夜的月亮不算圆满,缺了小半圈,扁圆的,但却很亮,像小时候骑在阿父肩上看的那一轮。 原来记忆并不会因为不常想起而变得模糊,你需要它时,它便在。 就像你想喝酒的时候,便有人给你斟满。 李佑城擎着酒盏的长臂在她眼前一晃——这人真是绝了,到底从哪里学来的技能? “有肉得有酒,否则肉不香。” “谢了。”清如接过,一饮而尽,手里的鸡翅也被大快朵颐。 不知是因为月亮好看,还是酒好喝,抑或,她终于在父母亲的事上有些眉目,终于想到如何应对那位以此钳制自己的阉人了,总之,她喝得烂醉。 甚至已经忘记身边的男人,虽然他一直无言,熟练地给她倒酒。 篝火燃到极致,李佑城不再添柴,而是凑近清如,让她支撑不住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 夜风渐冷,星璇满天,谷场上的人群渐渐散去,长夜过半,再睡个安稳觉,便是黎明。 李佑城背起她,往家的方向走。 清如将酒气哈在男人的脖颈,就像冬日哈气那样,竟还真有淡淡的雾气。 李佑城转了转脖子,温柔警示:“这是我第二遍说喽,乖一点,捣乱的精力留着床上发挥。” 他的背坚实宽阔,清如紧搂着他脖子,将半边脸贴在他肩头,舒服极了。 “嗯?我难道不是……不是在床上吗?” 头有点晕,身下这男人是谁呀? 他们就这样走在旷野中,头顶是深远如渊的星空,前方是稀疏掌灯的村落,周遭是种植的作物、收获的作物以及野蛮生长的草木…… “冠冕。” “……什么?” “是冠冕。”清如腾出一只手,指着头顶上半圈极亮的星带。 “看呐……那是冠冕星,大秦那地方这么叫它,我在书中……读到过。” 李佑城“嗯”了声,她实在太醉,说话断断续续,呼气惹他痒。 “可是可是……” 她突然挣扎起来,支起脖子,使劲仰望着那些星星,哭了。 真的哭了,胸口的起伏从他背上传到心里,连声音都惶恐起来。 李佑城以为,她想她父母亲了,却听到一声: “他该怎么办呀……他该怎么办……” 李佑城停住脚步,任夏夜的风匆匆掠过衣袍,吹干背上女人的眼泪。 “谁?谁要怎么办?” 许清如哭得汹涌,呜咽起来。 “阿如……”他轻轻唤她,试图安抚她。 “冠冕星在中原,却不是这个意思……它是……‘贯索’,是锁住人的铁链,意味牢狱。”清如颤抖着,伏在他背上哭出声来:“……他已经摘下冠冕了,求求你,求求你们,别再给他套上枷锁……” “他太辛苦了,死在你们的折磨中……活过来后,又要为人卖命……” 旷野有闪电划过,如无声的利刃,撕开人的旧疤新伤。 李佑城静静听着她的话,身体里燃烧着滚烫的血。 雷声轰隆而至,乌云攀上天际,像一头怪兽,等着吞没那星璇和明月。 “我不想他这样活着,我想牵他的手,带他走……” 她的泪洇湿了脊背,李佑城冰冻般的身体终于体会到久违的暖,骤然扭头,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想他这样活着……”她也看着他,对他又说一遍,泪水不断涌出眼眶: “明澈,我们走吧。”
第56章 056. 破晓 李明澈很少哭泣,他甚至觉得自己天生就缺泪。 记忆里,他六岁开府离开母妃,泪如泉涌,走出母妃寝殿大门,又折回去,扑向她怀抱,泪水浸湿她衣衫。 母妃抚着他头和脊背,也哭了,说明澈不怕,要常回来看她。 从那时起,冷漠和孤傲仿佛就钉在了他身上,稚子有了超出年纪的成熟老练。 后来他长大成人,清隽脱俗的少年才华横溢,招人忌惮,他们从他母妃下手,铲除了邕王一派。 那一夜,风劲马蹄疾,万箭穿心,母亲就死在了马背上,如一只刺猬,为他背负了所有咒怨。 那一夜,他的眼泪哭干了。 从那以后,李明澈再也没哭过,他变成了李佑城,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而现在,这座城池彻底崩塌,在爱人面前,他卸下所有防备,两行热泪为她而流,他为她打开城门,与她一起面对疾风暴雨。 夜雨激烈,打上窗牖,李佑城留了一盏灯。 庄子上本就比城内凉,入夜加上暴雨,室内蕴着一层潮气。 “明澈,我冷。” 许清如躺在床榻,紧紧抱着他脖子,也不知是因为哭泣,还是因为冷,总之她在发抖。 李佑城一只手垫在她脑后,另一只手腾出来,去摸她额头,不jsg热,放心许多,又去摸她脸,粘湿的泪痕染了掌心,已经有些凉了,还带着丝丝酒气。 “阿如睡吧,明日再说。” 她不放手,攥得更紧,“我们现在就走,现在走,明日……明日一早便会到白崖……” 李佑城听得笑了,她是真的糊涂了,或许在梦呓,低头看她眼睛,有人睁着眼梦呓吗? “我不是明澈,我是李佑城,你的玉安。”他故意诓她。 清如使劲摇头,眼睛睁得老圆,笃定:“明澈就是玉安,玉安、玉安……源……” 难道只是通过名字来判断的吗?李佑城猜不准,那也太草率了吧,还没来得及深究,许清如的手倏的松开,去扒他衣服。 嘴里碎碎念,眼里又开始涌泪:“这里,就在这,疤痕……就在胸口!” 她边说边喘,李佑城的外衣已被她解开,露出白色素纱单衣,夏日本就穿的少,一层单衣已经算是对得起礼教了。 当薄薄衣衫被她扯到袒胸露乳,她的脸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笑容:“没错,就是这个。” 她抬手去抚摸他胸口的疤痕印记,那是母胎里带过来的,很像刀疤。 “是它……明澈的胎记……太子妃说过的……” 她的指尖像着了火,每划过一寸都让他浑身战栗,他就这么低着身子让她触摸,也终于明白她为何知道了一切。 欲望就像火种,播种便要燃烧。他终于耐不住了,掐住她手腕,喉结猛得一动,如吞咽般,道: “别,别摸了。” 酒醉的人就有一点好,直白到没有耻辱感。 清如不仅要摸,还要亲,还要咬。她环抱他脊背,拉近自己,嘴唇贴到疤痕胎记上,两片柔软唇瓣肆意掠夺胸口肌肤,点火,烧尽。 舌尖抵住起伏的心脏部位,往下便是早已凸起的敏感点。李佑城一直在忍,一直在纠结,他想让她睡个好觉,不想把她搞得太累。可这人仿佛天生就会引诱和挑逗,知道如何从他这里索取。 在滇国如此,在长安亦然。 夜雨随着风一阵一阵,时大时小,催促着他快点做下决定。 终于,她的尖牙利齿啮到那一凸点,尖锐的痛感让他整个人兴奋起来。 “别咬那。”他闷头一声,单手握住她下颌,侵吞她不安分的唇舌。搅扰中带着低声的抽泣,李佑城以为她又哭了,垂眸一看,这厮一脸的沉醉和迷痴。 那还等什么?他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 纱帘被放下,床榻变成安稳的孤岛。衣衫在缠绵中被解尽,又从摇晃的塌里扔出。 清如的肌肤宛若白玉,细腻通透,在夜灯下打上暖黄光晕。李佑城深陷其中,光是亲吻便已让他分崩离析,他听见她拆解自己的声音,推着他的头一直往下,往下而去。 李佑城蛰伏五年,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滇地泥泞茂密的雨林,在那里厮杀搏斗,饿了就吃野物,困了就睡在纵横交错的枝杈上,身体上的划口就没断过,大脑时刻警惕四面八方的威胁。那样高贵身份的人,在这里生存下来是奇迹,他从未尝过此种艰辛,却也在这艰辛里练就了硬功夫,找到了人生的自由。同样,他用自己的方式开垦她腿间良田,让身下的女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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