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峥目光移向他的脸,陆敞莫名觉得赫峥不太高兴,但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才进门,总不至于是因为他吧。 难道是因为嫂子? 那赫峥也太过分了,嫂子那么漂亮温柔,天大的事也不能生她的气啊。 赫峥这时开口道:“喂,你不觉得自己太胖了吗。” 按着原路走出校场,雾青送完云映后便返了回去。 云映则站在门外仰头看着碧蓝苍穹万里无云,因为没有云层遮挡,日光有些刺眼。 这条街上行人不多,但因为是官道,所以极为宽广。 泠春一早就在外面候着,见云映出来,她连忙迎上前道:“姑娘,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云映道:“又没旁的事。” 她也不是非得见赫峥多久,只是今日她左右闲来无事,顺道想出来走走而已。 他既然有事,那她就没什么必要多留。 泠春提议道:“姑娘,您若是闲着无聊,这附近有个极出名珠翠铺子,不如去瞧瞧?” 云映问:“在哪?” 泠春指了指街道对面,但:“就在那儿姑娘,我们可以直接走过去。” 寂静宽敞的车道上传来车轮滚动声,云映目光扫过,迎面是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缎白的车帘掩着里面。 像是随意的一瞥,她很快又收回目光,看向了对面那个珠翠铺子。 她光是钗环就有两箱,各类首饰就算每天不重样的戴,也得个大半年才能戴个遍,她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 而正是此时,那辆马车驶过她面前,温和的清风卷起车帘,露出一隅。 仔细一窥,恰能瞧见男人落在膝上的那只手,苍白修长,指骨明晰,隐约可见白皙皮肤下的青色脉络。再往上,是一张神情疏淡的脸庞,气质温和斯文,沉默时,有种薄冰似的清透冷然。 那是一张跟赫峥像了七分的脸。 对云映来说,这是比赫峥还要熟悉的长相,刻入她的记忆与灵魂。 但她没能看见。 她在最后一刻转了身,道:“罢了,还是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车帘掠起,又很快被一只手压住,小厮低声道:“公子,要去赫家吗?” 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半睁开双目,他的声音有几分倦怠,道:“不去。” 小厮垂眸应下,道:“是。”
第48章 宁遇 秋水斋翻修早在两日前就已经完成。 云映站在小石桥上, 从这里眺望那个清幽寂静的院子,翻修过后那儿明显亮了几分,门头还有房内的家具置柜全部置换, 还在侧方竹林修了个书房。 偶尔有丫鬟进出,手里拿的是些精致昂贵的小摆件, 还有一些珍贵的古籍,但里面仍未有人入住。 “奴婢听说那个庶子已经到了,但不知是何原因, 他没有住进赫家。” 云映嗯了一声, 心想不来也合乎常理。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 这个庶子自幼被送走, 时隔二十年再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接回家, 母亲病逝, 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对于赫峥来说, 这是耻辱, 对于那个庶子来说又何尝不是。 她转身回了院子, 天色昏暗,赫峥尚未回来。 她这几天因为太过闲散, 她终于分出了点心思来开始学着看账本。 那是她父母给她留下的商铺, 一些常年亏损的, 云安澜便在行情好的时候转卖了,余下的这**家都是十分出挑的。 有的甚至已经已成规模,这些年云安澜一直派专人打理, 累计下来一年也能挣不少银子。 她翻了翻, 然后怀疑道:“这些铺子收入都算可观, 我若是插手了, 不会倒闭吧?” 泠春笑出声来,道:“这有何妨,小姐你随便挑一个,且就当练手了。” 云映思索道:“那要不我重开个铺子?” 泠春道:“好啊!” “您想做些什么营生?同您以前一样,卖果干或者蜜饯儿什么吗,这些反正您比较了解。” 云映摇头,觉得不妥,她道:“京城人的手艺人多,我没什么优势,而且那日我瞧了瞧,集市上隔几步就有一家茶肆或是果干铺子,虽然卖香药果子的不多,但也琳琅满目。” “之所以卖的少,我倾向于是之前有人卖过,毕竟这种东西味道浓烈,一般人兴许无法接受。所以不受欢迎,慢慢的就没落了。” “说的也是,那小姐您想……” 云映目光扫过房间,然后停在了赫峥平日用的长条案上,上面挂的狼毫笔。 泠春注意到云映的目光,道:“笔?好像还不错,这种笔我记得可贵了!就是不太了解……” 云映心血来潮道:“卖画吧。” 她随手抽出一本自己前几日看过的话本儿,她道:“能给这个配图。” “配了图,它应该可以卖贵点儿吧?” 她现在不缺钱,想任性胡闹一些,至于她糊口的那些手段,等她落魄了再说也不迟。 泠春头一回听这种说法,她啊了一声,觉得有些不妥,道:“可是这这这这…这到底是情爱之书,里头难免有卿卿我我暧昧之态……” 云映知晓她的意思,但这到底是个正经话本子,再暧昧也不会暧昧到哪去。 她沉吟道:“这样的话,难道不会卖的更好吗?” 泠春:“……” 还别说,有点道理。 比方说春宫图这种东西,那些达官显贵嘴上说着不上台面,私下各个都买过不少。 她因为在云安澜旁边伺候过几年,所以见的世面也不少,别说达官显贵,好像就连皇上少年时也会派人偷偷从宫外买。 但那到底是禁物,不能上明面,若是有了旁的含蓄些的,能上明面的图,说不定还真有人买账。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没人,能让她家小姐花点钱开心也是好的。 “好嘞小姐,那您想先从哪一步做起,奴婢帮您。” 云映道:“那就先去联系画师吧,找个有经验的去置办,不要透露那店是我的。” 她如今到底是赫家儿媳,这两日正是殿试举行时,敏感时分,赫延忙的脚不沾地,连同赫峥每日都回来的很晚,中午也不会回来同她用膳了。 “前天殿试就结束了对吧?” 泠春端个碗红枣雪燕放在圆桌上,应了一声道:“对,这两日赫阁老同太学那几位,还有国公爷,在一起评定成绩。” 她感慨道:“数年寒窗就看这一遭了。” 云映坐在圆凳上,垂着眸没有应声。 她合上账本,伸手慢悠悠搅着汤,房门敞开着送来阵阵晚风。 手腕上的红绳还在,那颗小巧的桃核挂在上面,桃核被磨到只有指甲盖大小,因为戴的时间久了,表面越发的圆润光滑。 这些年里红绳断过两回,来到京城后她重新换了一根,又在旁边串了两枚小玉珠,总算是看着是件过得去的首饰了。 她看着门外昏暗到模糊的光景,恍然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 如果这个时候出门,宁遇的房间烛火仍会在亮着吧。他像以往数年一样静静的坐在窗前,昏黄的烛光燃在黑暗里。 夏夜的风携裹着草木的味道吹过去,那是她记忆里夏天少数称得上美好的时刻。 不止又粘腻的汗水,无处不在的蚊虫,到处乱跳的小癞**。 还有独立一隅的宁遇,清冷孤绝,静影沉璧。 数年寒窗,的确不易。 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到底有什么用。 她捏紧勺柄,看着面前这漾着清香的汤,一下没了胃口。 “撤下吧。” 她摆了下手,不想再去想宁遇。 每每一想起他,她好像都能一下坠入绵延不尽的压抑与潮湿的河流里,不管她心情多好,都能在那一瞬间窒息起来。 与此同时,赫峥从宫内回来。 殿试成绩已出,明日就会放榜,他也总算是闲了些。 男人阔步流星,没有先回房间,而是先去了书房,他还有些细枝末节的事没有处理,习惯性的把所有事都交代好再回房。 他一边推开门一边问:“她吃饭了吗?” 雾青道:“应该用过了,属下今日特地派人帮您传了话,说不必等您。” 赫峥拉开椅子坐下,雾青原要退下,但才转身,他就忽然想起一事来,遂而又转过身来。 他低声道:“公子,那位探花的墨卷,今天下午被送过来了。” “属下擅自帮您收下了,您要过目吗。” 墨卷即是考试原卷,一般呈到圣上面前的,以及被批阅的卷子是誊录卷,这人挤进前十,墨卷虽然也会被呈到圣上面前对照。但对照完后,卷子会送往礼部。 按理说这卷子该被封存,但因为考虑到那位探花郎特殊身份,卷子还是被底下人撤下,送到了赫峥面前。 赫峥看向手边,纸背透着朱墨的卷子被折的整整齐齐,他其实不想去看这人的卷子,赫延就算是再喜欢他,也不会科考阅卷时徇私舞弊。 但他还是伸出手,翻开了这张考卷。 字迹清晰,工整排列在近五尺的试纸上,气韵生动,横竖转折间透着股锋利,丰神萧散,无疑是一副好字。 但赫峥的手却顿了几分,他将卷子彻底翻开,字迹便尽数展露,很熟悉的字。 是云映的字。 说是相同又不尽然,毕竟单论技法,同这卷子相比,云映的字显然要落下风。但她的字透着股清婉,也有她独到的韵味。 都说字如其人,每个人的字都不尽相同,像到这种地步,还算是少见。 赫峥鬼使神差的看向卷头,他拇指按压处,正是那位探花郎的名字。 他移开手指,两个字轻易映入眼帘。 宁遇。 完全陌生的名字。 宁期此地忽相遇,不姓赫不姓褚。 赫峥猜想,这或许是他父亲给起的名字。 他知道当年这个孩子一出生就被她的母亲送走,他不知道具体送去了哪,听说是极南靠海的蛮荒之地,但他以后到底在不在那里长大尚未可知,兴许后面又去了旁的地方。 世界之大,他不可能与云映有纠葛。 字迹相似兴许只是巧合罢了,况且云映说了,教她写字的那位老师再也不会回来了。 什么不会回来了,估计十有八九是死了。 雾青问:“公子,可有不对?” 赫峥回神,他再次扫了眼卷面,就卷面而言几乎称得上完美。 他与赫延虽不亲近,但到底是父子,心里是了解他的,他不仅不会徇私,还会避嫌。若是没有赫延,这个宁遇恐怕不仅仅位列第三。 十名批卷官,赫延位列其中,他估计有什么法子认出宁遇的卷子,在批卷时,特地画低了一等,转桌传卷下,赫延这位内阁首辅的评级会多多少少影响后面的几位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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