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峥嫌这嬷嬷聒噪,神色不耐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嬷嬷道:“啊呀大公子,您们年轻不懂,依老奴看,少夫人保不齐是有喜了!” ……有喜? 场内顿时一片寂静,赫峥握住云映手臂的手明显紧了几分,他一时无言,神色空白,垂眸看向自己身边这个纤细脆弱的女人。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东西。 甚至一切都有迹可循起来。 刚才她为什么要问他如果不能行房,他还会不会喜欢她。 什么病不能同床?怀孕不能。 可是说不上来的怪异,那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啊,他这会还在战战兢兢的追求她,八字还没一撇,云映那样问难道是答应他了? ……不会是因为怀孕了才答应他吧。 赫峥心往下沉了沉,头一回痛恨自己,他说过不想以任何形式逼她,这个孩子这时候出现,不也算是在逼迫她吗。 有个孩子。 她那么瘦,如何生的了孩子?又会不会有危险?早知道以前自己配点药喝喝了。 等等,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的? 上次宁遇那厮牵连云映跑了那么远的路,不会伤到她了吧? 片刻后,场内动了起来,泠春急忙道:“夫人最近食欲很好,有些嗜睡,脾胃脆弱吃不得油腻!” “那八成是了,快请大夫!” 泠春急忙跑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让云映也跟着愣了一下,她捂着胸口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少夫人您快坐!” 云映没坐,她抬手自己给自己诊了诊脉,脉搏流畅有力,和缓从容,未显滑脉。 她平静道:“没有怀孕。” 她对医术只懂皮毛,以前跟村里那个独眼医师学了点,她这点手艺虽上不得台面,但诊个喜脉还是绰绰有余的。 嬷嬷道:“少夫人如何确定?” 云映道:“总之就是没有,让泠春回来吧。” 嬷嬷还想再说,但云映道:“这汤我恐怕喝不了了,辜负了夫人一片好意。” “嬷嬷回去吧。” 嬷嬷毕竟是过来人,她知晓这空欢喜一场,这对新婚夫妇定然惆怅,不由道: “……那老奴告退了,少夫人您也不要灰心,您与公子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这有什么好灰心的,赫峥面色不悦,道:“还不走?” 嬷嬷走了以后,赫峥扶着云映坐下,给她递了盏茶轻声问:“真不用叫大夫?” 云映摇头,道:“真不用,我的确只是被熏到了。” 她补充道:“想起了家里的猪圈。” 赫峥的手还停在她的背上,他道:“那泠春说你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云映面色尴尬几分,不太好意思说她本来就是个吃的好睡的香的人,于是拣最后一条道:“我本来就不爱太油腻的东西。” 她推开赫峥的手,道:“你继续吃饭吧。” 赫峥哪还吃的下去,他这会仍心有余悸,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太医配点靠谱的避子汤给自己灌两碗。 他想象不出来云映那盈盈一腰如何撑得起一个孩子,他对子嗣也没什么执念,离他生活最近的小孩就是岚哥儿,一个小嘴爱叭叭的小胖墩儿。况且这事决定权从不在他身上,得看云映的想法。 不对…… 现在想要子嗣属实有点想多了,毕竟连他自己都不一定有人要。 “赫峥,你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有点失望。 云映脸色尚有几分苍白,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小腹,她其实不太喜欢孩子,因为以前总哄小孩,哄的很累。但她也有能接受自己怀个小孩的时刻,那是在几个月之前。 那时候的赫峥不会这样关心她,他总是冷冰冰。 他像一道光影,抓住了又好像没有彻底抓住。 那时候她的想法并不复杂,就像那天在小木屋里一样。在他们之间的相遇,相处,对视,交谈都还不多的情况下,她就已经想要占有他。 方才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那么一瞬的尘埃落定。 不用迷茫了,也不用纠结挣扎了,好像上天终于代替她做了决定,她闯进迷雾,迷雾包裹住她。 似乎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第66章 期望 暮色下的晚风徐徐进房, 掠动桌幔。 云映把手从小腹上拿开,他们之前对此从未做过防备,怀孕再正常不过, 也正是因为没做防备,所以她对此有着点心理准备。 但那是之前, 是宁遇未曾回来之前。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跟赫峥真的会一起走到白发婆娑,或者在她能够向后展望的十年里,他们会在一起。 赫峥失望也好, 不失望也好, 其实她很好奇他的想法。 然而隔了半晌,赫峥缓声对她道: “我在想, 你刚才还没回答我, 不能行房的话, 我能不能搂着你睡觉。” …… 云映与他对视片刻, 然后又低头喝了口水, 把瓷杯放在桌案, 拿起筷子道:“算了, 还是吃饭吧。” 赫峥吃不下去了,但她胃口挺好, 那盘猪圈味儿的汤被撤了下去, 房内又开了支摘窗透风, 她舒服多了。 赫峥坐回了她对面,就这么看着她吃饭。 云映吃了两口,察觉到赫峥还在看她, 她捏紧筷子, 然后抬头道:“我方才只是说如果。” 既然没有怀孕, 那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云映可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气氛沉默片刻。 赫峥抿住唇, 继而突然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想跟你行房才说喜欢你吧?” 他半阖起眸子,神色带几分匪夷所思,眸光晦暗,好像这是一件连陈述出来都觉荒谬的事。 云映被他看的心虚,连带着也产生了自我怀疑,她道:“你想多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 赫峥看起来并不相信,他嗯了一声,甚至连解释都觉得费劲,只是盯着她沉吟道:“也是,这样荒唐的东西一般人问不出来。” 她怀疑赫峥在讽刺她。 云映把青绿的笋片叠在米饭上,问赫峥:“你还没我吃得多,真的不吃了?” 然而这虚惊一场的闹剧还不算彻底结束,泠春从房内慌忙跑出,脚步急促去传家医,出了院门沿着石径走到头,一个转角差点撞到了宁遇。 男人闪身躲开,然后抬手稳稳扶住了泠春的手臂,泠春这会正着急着,满脑子都是自己可能有小主子了,见状慌忙道歉:“二公子!奴婢莽撞,请二公子恕罪!” 宁遇收回手,目光扫过她的脸,问:“泠春姑娘,这样着急是去做什么?” 泠春低着头道:“奴婢去请大夫。” 宁遇蹙起眉:“小映怎么了?” 因方才跑的太快,泠春这会呼吸还有些不畅,她没有多说,只语速飞快道:“我家夫人方才脾胃不适,我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她心里急着,道:“二公子若是没旁的事,奴婢就先去请大夫了。” 泠春转身踏上廊檐,宁遇静立不语。 脾胃不适的话,她为何脸庞泛红,隐有喜色。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天色越冷天暗的便越早,宁遇垂下眸,然后继续向前,去往镜水斋。 镜水斋是赫延书房,平日是他会客与人议论之所,当初与秋水斋是同个时段修筑,只不过秋水斋修了后就一直闲置,直到宁遇回来才翻新住人。 一路畅通无阻,宁遇走进镜水斋院落。 赫延公务繁忙,一般晚间都会留在镜水斋,不会回房与苏清芽一起,至于那些侧室妾室也是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去一趟。 他过去时,赫延少见悠闲的在院子给他那盆被养的翠绿繁盛的内门竹浇水。 他进门,道:“父亲。” 赫延回头道:“过来了,你先坐那,我把这点水浇完。” 竹叶纤细轻垂,竹竿硬朗细长,即便夜色给蒙了一层暗影,仍能瞧出浓翠碧绿。 宁遇道:“父亲这竹子养来有段时日了。” 赫延嗯了一声,不慌不忙的浇了水后才转身擦了下手道:“也有好几年了,那年我初才兼任尚书,峥儿送来的。” 宁遇道:“原来是大哥送的。” 赫延坐在宁遇面前,回头看着那挺立的竹,声音低带着几分感慨:“这么多年,他统共也就送了我这么盆竹子。” 听说还是雾青选的,挑的是最名贵的那一棵,很是难养,稍不注意兴许就死了。 但他这样一日一日的养着,五六年就过去了,赫峥没再送过他旁的,这盆娇贵的竹子反倒长高了不少。 宁遇垂下眸子,听着这语调间的不满。 他初来赫家时,了解过几分赫峥与赫延之间的关系,那会他总觉得这对父子像是刀与持刀人的关系,赫峥是那把刀。 他们之间来往不多,关系更称不上好,平日若非有必要,赫峥不会来找赫延。 很显然,赫峥不喜他的这个父亲。 这一点倒是跟他很相似。 他伸手给赫延倒了杯茶,没有多评,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父亲这些年,送过大哥什么吗。” 赫延眉心动了一下,知道宁遇这话是在暗讽,他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们都长大了。” 宁遇嗯了一声:“长大委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赫延低头抿了口茶,然后抬头,透过宁遇的脸,还能窥得几分当初那个女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跟褚万殊其实没那么像,他们差别很大,褚万殊美艳又炙热,高高在上,让人仰望,轻易就能灼伤别人。 他跟褚万殊第一次见面时,褚万殊穿着一身蔷薇红的衣裙,慵懒靠在水榭内,丫鬟奴才站了一排,春光融融,少女笑的张扬明媚。 他看了她很久,看日光落在那张明艳的脸庞。 可后来他们之间并不愉快。 他想,他不可能喜欢褚万殊那样的女人。 后来他遇到了宁遇的母亲,她像一朵幽兰,清冷温柔,在那个特殊的时候,轻易就闯进了他的心里。 从那个时候起,事情便天翻地覆了。 数年过去,他再去回想,只觉得荒唐。 遇见褚万殊,接纳褚寄枝,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其中有几分是爱有几分是偏执。 “上次的事是我未做妥当,现在已经解决了,你日后可以放心。” “我会差人往你身边放几个暗卫,上次总得来说是意外,京城天子脚下,没几个人敢那么放肆。” 宁遇料到是说这个,他嗯了一声:“多谢父亲。” 赫延又问:“宁遇,有一事想同你商议,你年岁也够了,婚事该提上日程。” “大理寺夏大人家的女儿与你适龄,又是知书达礼,相貌出众,你有空要不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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