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到了入寝时辰了。 登基大典已由礼部定下吉日,封尧御极属于自行加冕,入皇家玉碟还需得在登基大典之后。 不过,封尧勤政,自逼宫问鼎以来,光是料理太上皇留下的烂摊子,便是一笔大工程。 前几晚,封尧皆是夜深露重之后才从御书房出来,今晚却提前结束了政务。 其实,玉鸾知道,封尧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足够擅谋,如今更不像当初那么温润尔雅,愈发的手段雷霆。 为帝者,最忌讳的就是心慈手软。几年漠北历练,加之卫家覆灭,湮灭了他所有的心慈手软。如今的封尧,十分适当坐在这个位置上。 随着帝王从龙椅上站起身,高大的身段投下暗影,挡住了玉鸾正誊抄书册的视线。 玉鸾捏着银狼豪笔的姿势并不准确,但封尧不像年少时那样,手把手教她了。 她的手一紧,后脊背也僵硬了起来。 汪裴迎上前,恭敬道:“皇上,可是要摆驾碧落殿?” 毕竟,帝王今晚要去卫昭仪那里,这是帝王自己金口玉言。碧落殿那头早已准备妥当,卫太后也知情了。这个时候若是出尔反尔,只怕会有损帝王威严。 封尧眼角余光淡淡瞥了一眼龙案下面的小桌案,那誊抄出来的狗爬式字迹,让他薄唇微不可见的轻轻一扯。 还真是丑…… 几年过去,字迹半点没长进。 封尧惜字如金,非必要不开口,与大臣庭议亦是如此,但此刻,却难得多费唇舌,故意揶揄,道:“司寝一职,专门侍奉帝王的起居,朕之床笫之事亦要登记在册,楚司寝你这不堪入目的字迹,如何能办好差事?” 玉鸾面对这般质问,竟是无言以对,默了默方才道:“微臣定当尽力记载,不落下细枝末节。” 封尧薄唇又是狠狠一抽,唇齿间似是仔仔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不落下细枝末节……” 玉鸾一愣。 很平常的一句话,从封尧嘴里说出来,怎么好像变了味儿了? 她是司寝女官,当然要尽职尽责,不然呢?她有选择的余地么? 封尧呵呵一声冷笑:“好得很,你倒是很会尽忠职守!” 玉鸾在帝王狭长的幽眸中看见了怒意,她立刻垂首:“微臣不敢。” 眼下的封尧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了。 她已不知该用什么方式去应对,好像以君臣之道的相处模式才是最合适的。 安静之中,玉鸾似乎听见一声冷哼,随即,就感觉到一股冷风拂面而来。 帝王行走带风,他从她身边路过,独留一抹飒气凌然。 那股淡淡的薄荷沁凉气息,久久不散。 玉鸾内心暗暗唏嘘,但不多时就听见男人的声音低喝传来:“还不快跟上!” “是,微臣领旨。”玉鸾从圈椅上起身,垂首一路跟过去。 这司寝女官的职务,她已事先了解过,旁的差事倒是尚且可以应对,可帝王与后宫嫔妃燕/好之时,她也得守在一旁,为了方便记载下帝王的雨露。几时开始,几时结束,中间又历经了多少“跌宕起伏”,俱要细细记载。 总得来说,经她之手,需得写出一本帝王起居实录。 * 碧落殿,卫冬儿早已恭候多时。 鉴于封尧上午的“指点”,卫冬儿沐浴过后便没有再梳繁杂的发饰,身上除却那套艳红色薄纱睡裙之外,再无旁的修饰,也不再涂抹上浓郁的香膏。 这般模样,瞧上去还真是病若西子胜三分,绵柔到了骨子里,让男子不由自主的想要格外怜惜。 玉鸾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帘,蝶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手里捧着一份帝王起居录,安安静静在待在帝王身侧。 卫冬儿羞燥到了极致,面颊飞上红霞,她也是初次穿上这种清透的衣裳。面对自己心悦之人,年轻的姑娘家总会难以招架住。 “嫔妾给皇上请安。”卫冬儿娇滴滴的俯身请安,嗓音极轻极柔。 封尧眸色无温,眼底过于幽深,看不出具体神色:“冷了就多穿些,何必如此,说话都哆嗦了。” 帝王一言至此,低声吩咐:“来人,给昭仪娘娘备衣裳,冻伤了昭仪,朕必当问罪!” 卫冬儿:“……” 众宫奴:“……” 玉鸾:“……” 旁人或许以为帝王不解风情,可玉鸾却十分了解这厮,他何止是解风情,年少时就是风月高手,甚懂女子心思。彼时,她一个眼神,他也能解读出来。 帝王怜惜自己的表妹,还知道让卫冬儿多穿衣裳,轮到她的时候,便是恨不能她不穿了。 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区别大若鸿沟。 何为怜惜? 何为消遣? 这二者的区别,玉鸾大概明了了。 她啊,对帝王而言,无非只是一个尚且有些姿色的供消遣之人罢了。便是冻死了,封尧也不会怜惜分毫。 宫婢很快取了一件披风过来,给卫冬儿披了上去,是以,封尧这才落座,准备用晚膳。 玉鸾立侍在帝王身侧,卫冬儿只觉得她十分碍事,要论起容貌,卫冬儿自诩不及玉鸾,又更何况,封尧与玉鸾曾是未婚夫妻,年少时情意绵绵。 卫冬儿只想与封尧独处,她倒也有些小心思,故意装作给封尧盛汤时,一不小心手掌一松,那碗热汤好巧不巧的泼在了玉鸾身上。 春裳单薄,里衣根本抵挡不了滚烫的热汤。 玉鸾疼到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尚且能忍。 卫冬儿做羞愧之色,茫然又懵懂的看向封尧:“皇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封尧吃了一块脆黄瓜,头也没回,只低喝一声:“出去!”嗓音仿佛掺和着愠怒。 这话自然是对玉鸾而言。 玉鸾垂首,服从应下:“是,微臣领旨。” 她捧着怀里的帝王起居录,后退了几步,这便转过身退出了内殿,她听见卫冬儿继续娇滴滴的温声细语,但具体说了何事,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无帝王吩咐,玉鸾不能擅自离开,唯有在碧落殿外静候着。 等着帝王需要她的时候,再唤她入殿。 玉鸾在西花厅坐下,看着时不时有宫婢端着大漆托盘入殿内,亦不知封尧与卫冬儿到底几时……会需要她前去纪录? 玉鸾这几日都不曾睡一个好觉,不知不觉就趴在石案上睡去了,晚风卷着白日里的残热,满园花香,她身心俱疲。 不知过了多久,封尧站在了西花厅,四下无人,他垂眸看着趴睡下的女子,薄凉的指尖轻触玉鸾细腻的面颊,眸色幽幽。 玉鸾仿佛受了刺激,蹙了蹙眉头,嘴里喃喃说:“长青,我好难过啊……” 封尧指尖一顿,眼底迸发滔天寒意。 就在玉鸾还在昏睡之时,忽然一只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从睡梦中拉醒。 “楚玉鸾!” 玉鸾吓了一跳,豁然睁开眼,下一刻就被男人勒紧了后腰肢:“梦里还惦记着陆长青,嗯?!” 作者有话说: 封尧:负心女! 玉鸾:(⊙o⊙)… ———— 宝子们,评论红包掉落呀~
第十九章 碧落殿是离着帝王的重华殿最近的后宫殿宇。 玉鸾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小憩了过去,此刻被吓醒,亦不知眼下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封尧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一丝丝的预兆,她甚至不明白封尧为何这般勃然大怒。 男人比她高出了太多,被他一只大掌禁锢,玉鸾无法反抗,只能被迫跟在他身后。 汪裴等人追了过来,却被帝王爆喝斥退:“都滚开!” 汪裴只能止步,带着几名宫奴愣在原地,不知进步。 “汪公公,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突然离开,碧落殿那边没法交代啊。”小太监神色焦灼。 谁也不敢上前劝说新帝。 新帝年轻气盛,年少时受了大刺激,这几年刀尖舔血走下来,早就变了性子,他没有屠了满城已是仁德了。 新帝突然暴怒,无人敢上杆子惹事。 可同样,若是碧落阁的主子问起来,他们也没法交代。 汪裴左右不是,但到底老人了,很会权衡利弊,叹道:“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竟然皇上离开了后宫,咱们也走。碧落阁真要是派人过来询问,便一问三不知吧。” 在这宫里度日,太精明亦或是太热忱,都没有好下场。 该糊涂的时候就糊涂。 小太监这才松了口气:“汪公公说得是。” 是以,汪裴与几名御前小太监也匆匆忙忙离开了后宫。 他们没法劝说新帝。 但也决不能向碧落殿那边,透露帝王的行踪。 要知道,皇上今晚本该宠/幸卫昭仪,可皇上却带走了楚司寝,这事万一传到卫太后的耳朵里,楚司寝怕是会遭遇大麻烦,届时皇上也必然不高兴。 旁人或许不知,可汪裴却是心里门儿清。 这整个后宫,除却皇上自己之外,怕是没人能欺压楚司寝。 * 重华殿,玉鸾是被拉着摔上榻的。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见男人满目愠怒,那双狭长凤眸此刻看上去宛若无底深渊。 玉鸾好不容易才缓和呼吸,她在同龄女子当中算是身段高挑的了,亦不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娇软女子,但还是被封尧拖拽到毫无招架之力。 男人是真的怒了,气到冷笑:“楚玉鸾,你到底有没有心?” 又来了…… 他已羞辱过她没心没肺,又何必再问? 男人俯身,捏起她的下巴,就在的手掌摁在她胸口时,被玉鸾一手拂开,她也怒了。 真不明白那个少年老成的封尧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行径完全不像一个阴鸷城府的帝王。 封尧显然没想到玉鸾会反抗,竟是一怔,随即又嗤笑一声:“不给碰?为了给陆长青守身如玉?” 这醋意来得好没道理。 人在受到胁迫之时,除却畏惧之外,也会容易产生愤意,玉鸾反问:“皇上怎么不留在碧落殿过夜?还是说……” 一言至此,玉鸾瞥向一旁长案上的沙漏,还不到夤夜,这才亥时一刻,也就是说自己在碧落殿的西花厅并没有小憩多久。 玉鸾对上帝王幽冷深邃的眸子,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接着说道:“还是说……皇上已经结束了?总不能是为了怜惜卫昭仪,这才让微臣接着侍奉?!” 她本能的排斥他的触碰,或许就是因着封尧不久之前碰过卫冬儿。 明明她没资格指责什么,可还是忍不住避让开。就算封尧是帝王,他一句话就能让她俯首称臣,可她终究还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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