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诸女面上变色,在这一路之上,多少人欲夺玉和璧,但对此物亦是忌讳已极,提起都只说“那件东西”,从没人敢正面提名。阴阳老人随口说借,似把此事看做囊中取物般简单。 ——事实上,随身带着“那件东西”的小姑娘已落到他手上,理论上,的确很简单。 “不可能。”谢红菁断然否决。剑气如山,陡然凌厉起来,虽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手,可不肯善了之势再明确不过。 “真的吗?”阴阳老人微微而笑,神态轻松,只是,眼神里极快极快闪过一抹狠毒之色。 谢红菁等人的心募然提了起来,阴阳老人决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和蔼可亲,毕竟人在他手上,一言不合,痛下杀手那也并非不可能。
第四章 春风卷入云深处 重伤 “阴阳老人,我和你也作个约定,如何?” 忽然间一条冷静清冽的嗓音响起,所有目光都震惊地落在那个即使在对方掌握中、仍泰然自若的十岁小女孩身上。 清云不敢擅动是由于此行最重要的人落在对方手上,而阴阳老人迟迟不敢采取强硬措施,是他确定不了玉和璧藏在何处。他抓住芷蕾的刹那间,已将她最有可能藏物之处搜了一遍,就有点怀疑那块据说有手掌大小的玉珮并没有放在她身上。 倘若如此,目标放大至山谷中清云所有弟子,可能藏在任意一人的身上,就比较麻烦了。若是她们施展障眼法,玉珮实已到了一个不在场人的手上,就更麻烦了,难道要把延绵近千里的连云岭和十万清云帮众都一一搜过来? 他心念转得飞快,笑咪咪道:“小姑娘你有何高见?” “我和你既是约定双方,我们之间是公平的,你这般抓着我,成何体统?” 阴阳老人哈哈大笑,缓缓放下这小姑娘:“很好。我现在放下你了,是不是公平了?” 施芷蕾从容整衫,语音清冽:“我尚未成年,目前所做任何决定,皆非我本意。你若果真要借,必须等我长大成人,由我酌情决定借与不借。这便是我同你的约定。” “这个……”阴阳老人笑道,“你这么小,我等你成人,也太慢了吧。不如你先借了给我再说,我欠你一个大大人情,以后还你如何?” 施芷蕾不为所动:“你此刻执意强取,那叫抢,不是借。” 众皆哑然。这当口还在咬文嚼字,面对的仿佛不是敌人而是讨价还价的交易对象。 阴阳老人上上下下,再度研究这是否真是年仅十岁的小女孩。 刘玉虹紧紧握住长剑,暗自思忖步法方位,如何能一击必中,冒险抢回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来。 施芷蕾见他不开口,又道:“我同你约定,待我长大成人,如果你要借那件东西,保证不以此做任何伤天害理、不涉及天下苍生之事,那么,我就可以答应你。” 她字字道来神色严谨,亦自有端凝之态,阴阳老人忍不住放声大笑:“不愧是碧泽的后人啊!……”笑声募敛,声音里多出几分凶狠,“那么我就是抢,不借了!” 施芷蕾注视他眼光所向,微微冷笑:“你抢不到的。即令玉石俱焚,我也决不容你得手!” 阴阳老人笑道:“玉石俱焚,只怕你有心无力?” “此物与我心志合一,听我意念号令,即使到你手中,瞬间亦可令它化为青烟。”女孩淡然道,“信不信在于你。” 阴阳老人将信将疑,玉和璧为传国玉玺,传说中灵异万分,他便是因此而想要借取,却不晓具体有何通灵。施芷蕾既是持有人,必熟知其性,恐非随口威胁。看谢红菁等人神情,也是隐隐焦灼,——这女孩年幼性刚,不知轻重,把她逼急了,后果却是难料。 反正天下人人畏惧时间,他可全然无忧。 “好——” 这一字甫出口,刘玉虹身形乍起,已搭住芷蕾肩头,将她抢回剑阵。阴阳老人视若无睹,继续道:“这个权为五年约定。你好生记着。” ——五年。届时施芷蕾十五岁,行过及笄之礼,便为成人。 施芷蕾目注这神仙般老人,旁若无人一步步走出剑阵,走出清云人丛,忽然提高声音问:“碧泽是谁?” 阴阳老人身形只微微一顿,随后闪电般掠起,声音在远方传来: “钟碧泽,你的祖父!” “你的祖父——你的祖父——你的祖父——”远远的答应一声声迭递,成了回荡于山谷间的回音。但这回音久久不见减弱,一记长,一记短,犹如风雷在山间鼓荡,又如金戈铁马,千蹄惊沙,声势愈来愈是惊人。 刘玉虹惊觉,叫道:“不好!大家快把耳朵掩起来!” 她抱起了施芷蕾,撕下一副衣襟,把她耳朵紧紧塞住,运功力抗这古怪啸声。只觉整座山谷都在微微颤抖,眼前的天空,土地,花树,谷边的小河,都宛若急旋的漩涡,一浪浪往四周波及开来。众弟子有的动作稍慢,不及撕下衣襟,已然跌翻在地。 这啸声不知维持了多久,刘玉虹第一个起身,先看许绫颜无恙,再看一开始与阴阳老人交手受伤的陈倩珠——她适才甚至已无力驭剑阵,已然不支晕倒。 谢红菁伸手搭住陈倩珠脉搏,摇了摇头:“没事。” 这话出口,两人都是一愣,这声音在极遥远处,听着仿佛都非谢红菁所发出。 谢红菁又检视了其他几名弟子,终于放下心来,缓缓道:“他的啸声,不在伤人,主要在于磨损人的意志。”她苦笑一下,“等她们醒来,能记得阴阳老人外貌行事的,已是不多。” 这一啸竟有如此威力,刘、谢二人相对骇然,又觉庆幸,方才若和他当真对上手,只怕这次带出来的数百名精英弟子,休想逃得性命。 刘玉虹护得施芷蕾及时,且把一大半功力用来保护她,因而这小姑娘仅是眩晕了一阵,安然无恙站起身来,朝妍雪方向奔了过去。 原本抱着妍雪的两名弟子犹未苏醒,华妍雪横卧于地,脸上、胸口喷了一大滩鲜血,已是触目惊心。 施芷蕾叫了两声,哪里有回音,她脚下一软,跌坐下来。这早熟清冷的女孩儿,任凭多么危险也不曾动过颜色,这时握紧好友的手,但觉一只滚烫如火,一只却冷硬似铁,有清泪落于面庞:“小妍!小妍!” 谢红菁走来,替昏迷的女孩儿把脉,久久不语。 “怎么样?”刘玉虹关切问着。 “倩珠和阴阳老人拼了 一掌,她受到余力震荡。若非倩珠把掌力卸去七八分,只怕当时就小命不在了。那阵啸声虽于常人无碍,但她既受伤于前,对于啸声震荡,也是受不住的,这就伤上加伤。” 许绫颜也已走近,轻声道:“总还能救的?……菁子,是不是?” 谢红菁不答,五指一顿,力透脉搏。小女孩忽然有了点反应,低低呻吟出声,芷蕾惊喜地扑了过去:“小妍!小妍!我在这里!你认得我吗?” 谢红菁淡淡瞧着,素来冷若冰霜的女子竟也若含一丝黯然。 “她奇经八脉被损,与此同时,又呈阴阳两极分化。治她之人,需有深厚内力,又须精通医道,天底下、天底下只有一人可救。”收回搭在小女孩腕上的手,谢红菁低声说了一句,却又摇摇头。 “你是说慧……”许绫颜说了一个字,立时止住,眼中转过寒噤的光。 两个小女孩并未注意到这些成人的窃窃私语,华妍雪神智昏沉,施芷蕾则是泪落如雨,亦方寸大乱。 华妍雪一醒来,便抓到芷蕾柔软的手,浑身有时如坠冰窖,有时又似火烧身,非常非常的难受,是要死了么?还这么小,大千世界犹未领略,就要死了么? “芷蕾,”她手指一点点往上移动,用尽力气,指着自己的脖子,“解下来……” 施芷蕾依言解开她领子,见一枚绿色星形玉珞,看看华妍雪,后者点点头,便解了下来,握在手中。 “……要是我死了,你戴着这个,就记着我。” 施芷蕾哭得两眼通红,可未曾留意到,谢红菁与刘玉虹瞬间交换过震惊的眼神。 “这是……” 她们未曾说出口,双双不约而同将眼神投落在昏沉沉女孩的身上。 “这是什么?”刘玉虹接连追问,“这是哪里来的?!” 华妍雪迷迷糊糊地答道:“是……我父母抛弃我的时候,挂在身上的。是我的护身符,芷蕾,你要记着我。” 许绫颜忽伸手抢了过来,把那枚玉珞,在手里摩挲着,脸色渐渐不可思议地变了。 “这是?” 她颤声说了一句,猛然顿住。 刘玉虹一咬牙,厉声道:“芷蕾,别哭!她死不了,包在我身上!” 她紫色身形,从未有如此激烈,如此急切,一掠十数丈,瞬间已抱着垂垂待死的小姑娘远远奔出,却为谢红菁唤住:“等一等!” 那雍容女子亦是脸色严峻,沉声道:“你求她救,无论如何要她救。但玉珞,不许告诉她!” 刘玉虹顿足:“菁子啊!” 谢红菁淡然道:“我真无法想象,以她的脾气,见风捉影,不知会生出甚么事来。” 未曾说完,那条激电也似的身形早已远去,消逝。 谢红菁怔怔的,回转身来,只见许绫颜犹自紧握那枚玉珞,双手发颤。对于一向不肯轻易流露心思的素衣女子而言,这已是罕有失态。 谢红菁轻叹一声,把玉珞取回来,递与芷蕾:“这是你好朋友的纪念物,好生留着吧。” 施芷蕾抬起泪眼,大人们的反映是如此奇特,多少给予她一些希望:“她能救回来么?” “伤到这个地步,一半在人一半在天,需看她的造化了。”雍容女子不肯给她以更多期望,回复至片刻前的波澜不起,挥手发出命令,“回程!” 数百弟子整装待命,许绫颜亦伸手欲携芷蕾,谁知女孩却疾步向父叔坟墓方向行去,久久伫立,遗倔犟而孤单的背影于众人。 在她后面,那一干向来惯于发号施令的女子们,一个个面露震惊尴尬之色。——这女孩儿,小小年纪,已是如此冷傲不驯,长大了,如何与之融洽相处? 谢红菁正自寻思,一个声音低微却又如此清晰的表述出了这种想法:“有了这两个女孩儿,清云园可将不得安宁。” 谢红菁回眸,只见洞悉了她真实想法的那人,是王晨彤。
第五章 虫声新透绿窗纱 顽童 施芷蕾决计料想不到,她一路上忧心如焚,思量涕泣,而等一到清云园,传来的居然是华妍雪顽劣名声传遍清云的讯息。 汇报详情的是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名字也与之相仿,叫做小环。在刘玉虹催促之下,犹犹豫豫陈述着新近指派给她的那位小主人种种千奇百怪的行径。 “她……每日练夫人给她的文晗心法,恢复得很快。已能出房走走,坐一会。但是坚持不了多久,还是睡的时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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