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孩子,关于隐瞒,那些东西他没胆子说出来,只能期盼这事被永远掩埋,就算有人告知宜安,也不会是他的自白。 “但皇上为什么想至姜大人于死地?襄王又是得到了什么皇上想要的证据?” 宜安依旧是冷静的,前朝和后宫一样,有皇上的恩宠那便万事顺意。也是因此,后宫的宜安也难保不成为下一个姜大人。就像贤妃一样。 那她就需要知道姜大人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皇上。 自从知道御景轩被圈禁是因为什么,宜安就放松了许多。虽不明白为何如此仓促,也不知楚恒做这事的时候为何瞒着她,不过如此这般就已经是好消息了。 经过这一遭她也明白了,恩宠什么过于飘渺,在这宫中能活着就很好了。 她能平安,她这孩子能平安,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视线转向摇床,看了眼正睡着的孩子,宜安又探向喻宁。就算某一天她真的失了宠,能有这人在身边也不错了。 她知道喻宁因为自己的身份觉得配不上她,可她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如今更是帮别的男人生了孩子,宜安心中也有一些不自在。好在喻宁亏欠她颇多,这份亏欠足以让他不会逃离她身边。他们之间会有纠结,会有别的想法,但他们不可能分开。 这宫中她和喻宁是一定要一起纠缠的,她不能少了喻宁这个御前的人跟她传递消息,喻宁也不能少了她这个宠妃在皇上面前露脸,多好的搭配。 只要这关系一日不被发现,他们这株朝颜虽不能露面,但在那看不到的暗地里,根总能慢慢渗透整个后宫。 “奴才会去打听打听的。” 如今的御景轩,楚恒不方便前来,只能派了喻宁过来,这是他们的机会。甚至非要说起来,这孩子看到喻宁的次数比看到他亲生父亲还要多些。 不知是不是宜安想到了这孩子的缘故,正在摇床上还不足月的孩子突然哭出了声,把一旁的宜安和喻宁都吓了一跳。 宜安生产完才不过十几日。这些天都在调理自己的身子,孩子是由保母照顾,平时等到保母把那孩子哄好之后才放到宜安面前,免得惊扰了她休息。 她见这孩子不知为何哭了起来,自己也手足无措,正要起身叫人,就看到喻宁把这孩子抱了起来。动作虽称不上十分熟练,但看样子也是抱过孩子的,起码比宜安熟悉。 “你会照顾?”她问。 “之前家里贫穷,帮母亲看顾过幼弟。”喻宁边说边把孩子置于自己的肩上,另一边的手成爪状中空轻拍孩子后背。 “应该是吃奶水时进了不少的气,拍出来就好了。”喻宁一边轻拍一边对宜安解释,甚至半晌后又道:“奴才言辞粗鲁,误了娘娘耳朵。” 宜安摇了摇头,嘴边勾起一抹笑,没有别的含义,没有其他目的,就只是因为眼前这景象而发自内心的笑。 起码面前的这假象中,面前的喻宁像极了这孩子的父亲。此刻的他们像极了平常市井人家的一家三口。 这种幸福的假象蒙蔽了宜安,她十分贪恋这种虚妄。 可内心也遏制自己不要想楚恒,甚至开始期盼皇后与襄王快些动手。 是她对不起那人,那些东西这辈子还不了,那就下辈子再还吧,是她欠他的。 一旁的喻宁抱着这个小小的,不足百天的孩子心情同样复杂。 这是宜安的孩子,是宜安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骨肉……中的其一。 他竟然有资格抱着这个孩子,喻宁心中有一部分自然也是畅快的,就好像他真的和宜安做了夫妻一般。不用管宜安这乱党之女的身份何时被发现,也不用在乎他这微贱的身份。 他们就是刚刚生下孩子的新婚夫妇。每天担心担心米价,企盼企盼麦收,不用管什么会掉脑袋的大事。 然后在像是十多年前那样的一场干旱与蝗灾袭来,后因没等到朝廷的救济粮而被活活饿死。或许就是这样的寻常人家似乎也不错。 众生皆苦,但他想换一种苦法。 这种因为无知,不知那真能夺人性命的灾害在远方的何处也不错,好过如今这种眼看着的窒息袭来的无望。 喻宁知道无论何事都是瞒不过宜安的,或早或晚罢了。 这宫中没有秘密,有的只是背后之人想要多久揭开这层纱。 “我总是觉得这孩子有些轻了。好像在怀他的时候比他抱起来要重似的。”宜安看着喻宁在抱这孩子,于是也靠在那摇床上笑着说。 喻宁嘴边的笑收回,只留下一点淡淡的印记,“羊水会破,应该的。” 语气寡淡得很,好似说的不是羊水,而是别的什么。 “或许吧,但好在这孩子生下了。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好在平安生下来了。”宜安没有正视着喻宁,没发现喻宁的表情不对。 就像是把这人当作丈夫一般在说着话,享受着这种闺房之乐。 “是啊,希望能平安长大。”喻宁也在心里发誓要护得这孩子周全。 他已然杀了另一个,若是这孩子也死了,他怎能过意得去。 “他还没取名字。你想叫他什么?” 宜安知道喻宁的心结,也不勉强,而是变着花样问。她不想给他什么压力,却也想让这孩子身上带有些喻宁的印记。 “这名字合该皇上来……” “只是小名罢了,那个入玉碟的名字,我也没有资格取。”宜安低着头,像是在解释,等到说完才把头抬起,想要继续他们的闺房之乐。 “奴才才疏学浅,恐污了皇子身份。” 宜安咬咬银牙,窥向那人,“你是这孩子的母妃喜欢的人,身份不俗。” “娘娘慎言!” 四个字彻底把宜安的闺房之乐惊扰掉了,她定定望了望,最后也不强求,默不作声把孩子从喻宁的怀中接下,放回到摇床上。 看着那孩子的睡颜,心中的怒气渐消。 “善应,这孩子的小名就叫善应。”说完后宜安把头抬向一旁的喻宁,“真空非作相,善应保安宁。我们都要凭子贵。” 喻宁低头笑笑。 一句诗,不仅他们在这宫中的窘境解释清楚,又带了他们二人的名字。 “希望真能如此吧。”
第53章 宜安心中奢求的闺房之乐还是快迎来了结局。 不知这想法是怎么来的,可就是知道。这种预感就像萦绕在御景轩的金桂一般,在她的头顶盘旋。 在这孩子满月当天,她还被关在这御景轩,倒是孩子被保母抱出去参加了这后宫与前朝都在的满月酒。整个宫里的人都在庆贺,除了她这皇子的生母。 宜安只在期盼着快些把她的孩子送回来。从这孩子出生后,她从未离这孩子那般远。 而这皇子的满月礼,除了宜安外,皇后也未参加。 说是旧疾复发。 而就在这宫中的宫人,不是去看热闹就是去偷闲时,皇后独身潜入到了御景轩。庄白烟觉得那个孤苦的女子总要知道些真相。 宜安见到皇后漏夜前来她这被封之所自然是惊讶的,可刚要行礼就被皇后扶了起来。 “我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不必如此。” 庄白烟甚至没说‘本宫’,宜安听出这是想把今日之事当成秘密才如此,也没有固执于那些礼仪。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要在今日前来?”宜安没讲究那些虚礼,把人奉上主座后,也就坐在了一旁。 “修仪这宫里的人换了些,没发觉吗?” 听着皇后的话,宜安没找出什么重点。 生子后,这宫里的人确实被更换了些,虽不是全部,但喻宁也没有提醒她,宜安自然没有警惕。 “喻公公没有说什么。” 她和喻宁的关系,在这人面前不算什么不能说的。宜安也没心情和她打什么机锋。 可却不料皇后笑了笑,又道:“修仪对皇上的感情,还那般纯粹吗?终究是孩子的生身父亲啊。” 宜安嘴边的笑也被拉平了。说没有变化也是假话,皇后说得不错,楚恒终究是孩子的生身父亲,虽在生产后一直没有见到面,但这人在她心中也从原先的坦荡变成了有愧。 虽没下定决心,可皇后和襄王一事她明知是谋逆,也被这二人救过几次,可她一直没有告诉楚恒。 她想在楚恒身死后,和喻宁过着那种寻常百姓家的日子,哪怕他们都出不了宫。可这是一切的前提一定不是楚恒活着。 她不想主动害他,但内心却也是盼着他死的。这是她心中最深处,也是最卑劣的想法。 “你心软了。”皇后笑了声。 “皇后未做过生身母亲,心硬也是难免。”宜安的回应也是十分没给皇后面子。 庄白烟轻笑抬手。 她来此处本就是来看看宜安的态度,若还是那般,她也不想做这个恶人。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好。 被自己孩子的父亲和心爱的人害死了一个孩子,这种残虐之事,她也不想掀开真相。可,眼前宜安这种犹豫的模样更是大忌。 “我今日前来,只是想说些你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的事?”宜安不懂,可内心下意识想拒绝。 皇后点了点头,“御景轩为何换了些宫人?为何这次封禁御景轩皇上没有提前告知你?甚至,你觉没觉出你这腹中重量与孩子的分量有些不同?” 宜安脸色有些白。 “你看,你什么都不知道。”皇后那张只是小家碧玉的脸,竟也因为在说话时扬起的笑而显得有些美艳。 “这事要从夏天说起。”皇后摆手轻点了点一旁的凳沿,“在行宫时,那姜大人突然面圣,说江南时家,四年前有个十二三的女子逃出。对,说的就是你。” 庄白烟看着宜安微动的脸色,讪笑了声,“不过那时不知是你。但还是引起了皇上的重视,不是重视那女子的去处,而是…为何过了四年,姜大人还不放过时家?于是皇上派襄王去调查此事。” “皇上怀疑姜大人有不臣之心?” 宜安心中并非这么想的,可她那更大的怀疑让她只敢说出这句。 “然后襄王奉皇上的命就去查了查。”皇后没有直接回到宜安的问题,“查了查那姜大人和时家的关系。” 宜安没有回话,就那么怔愣看着皇后。 “别这样,还是有些好消息的。你父母并非乱党,那些书信等物是被人诬陷的。据说是你父亲本想和狄部的人做些生意。而那时的姜大人看到了利润也想参一脚。可不知怎么没成,于是就用出了这等奸计。” 皇后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就想等宜安的反应。 “这些,是真的吗?” 宜安沐浴在皇后的视线中,不知该作何反应。当时她年纪尚小对,那些东西记得不是很清,眼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真要追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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