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娡看似在翻看话本,实则始终分出一丝心神,留意着他那边的动静。 片刻后,房门被叩响,谢玹起身走到门前,同门外的静昙低语几句,提着几样东西朝她走来。 容娡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谢玹将油纸包着的奶糕放在她面前,而后褪下外衫,坐在灯盏下,用一种别扭的姿势,拨开中衣的领口,往自己的右肩肩头涂药。 见他这副模样,容娡无法继续坐视不理。 她柳眉微蹙,走到他身旁:“你受伤了? “几时受的伤?” 谢玹垂下眼,浓长的睫羽如小扇般忽闪。他微微低着头,从容娡所站的位置看去,他的面容显得越发雪净清峻。 “……刺客围杀我时,我寻不见你,分了些心神,不慎被他们得手,中了一剑。” 容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寻她时,她应正在思索要不要趁机逃跑。 沉默一瞬,她叹息一声:“我去唤人来给你上药。” 谢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必。” 容娡停下脚步,满面不解地看向他:“那你想如何?” 而谢玹紧抿薄唇,神情古怪,同她对望一阵,别开眼,轻声道:“我肩背上,有你几日前抓出来的……” 他点到为止,容娡却忽然意会了,面上一热,沉默下去。 她原先以为谢玹惯来舞文弄墨,附庸风雅,不过是个文弱的雅士。 不知死活的撩拨这人两回后,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 谢玹瞧着清心寡欲,冷淡至极,但他在某些时刻的举止,和文弱这词半点也不沾边! 那日在马车里,他分明不知疲倦。自己寡言少语,面不改色的专心动作,却非要行有余力的迫着她,让她用不成语调的声音对他说话。 她几乎要被他磨得崩溃,抽泣着说胀时,这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含欲低口耑着,将玉璋送的更深。 容娡挣不动他,又不能大喊大叫,只得泪眼婆娑地攀着他的肩背又挠又咬,应该留下了不少痕迹。 忆起那时靡乱的情境,容娡的脸越发滚烫,浑身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余光瞥见谢玹如今沉默不语,耳尖却悄悄变红。 她不禁没好气的哼道:“你如今倒是知羞了。” 谢玹扯了下她的衣袖,环住她的腰,额头抵着她的锁骨,嗓音发闷:“姣姣……” 容娡没好气的哼了几声,低头检查他的伤口。 伤口不深,只微微刺破了血肉。很巧合的是,他身上的这道伤口,同她肩头的伤口几乎是刺在同一处。 容娡拿起伤药,不禁略带埋怨道:“你到底有多少仇家?怎么每回与你同行,皆能遇见有人想要你性命?” 谢玹抵着她的肩,似是在忍痛,又似在沉思:“抱歉。” 容娡放轻动作,闻言哭笑不得:“你这人真是,你道什么歉啊。” 谢玹环在她腰间的双臂默默收紧,有一阵没作声。 过了一阵,忽然吻了下她的颈侧,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那日你咬我咬的很紧,我以为你也很欢愉。” 容娡手一抖,羞愤欲死。 “谢玹!”
第69章 止疼 容娡本来正要往谢玹的伤处洒药粉。 但这人实在是语出惊人, 带偏了她的思绪。一不留神,药粉抖落太多。 抵着她肩头的谢玹,沉闷的嘶了口气。 容娡被这一声惊得回神, 赶忙查看他的伤口,面上的热意倏地减淡, 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了。 “……对不住。” 敷着药粉的伤口隐隐渗出些血色, 在谢玹冷白肤色的映衬下, 格外触目惊心。容娡只是看着, 便觉得定然疼极了。 但谢玹是个极能忍耐的人。 他鲜少向外展露自己的情绪, 很多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 哪怕再亲密、再情|动之时, 容娡都未见过他失态。 至多半阖着湿润的眼眸, 俯在她耳边低低的喘。 他似乎,不愿让她见到他被情|欲所控的模样,以至于容娡至今都尚未亲眼见过玉璋。 譬如此刻,他依旧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他微微抿着唇,浓长的睫羽轻轻眨动着,没有任何怪罪她不当心的意思。 反倒默不作声地抱紧她,额角贴着她的肩头磨蹭两下, 赶在容娡欲推开他、叫侍从来前, 温声道:“姣姣, 你做的很好。……我只要你在,不必唤旁人来。” 许是他此刻表现的太温软无害, 而容娡又是素来吃软不吃硬, 一听这话, 她没由来的没了脾气, 妥协般的轻叹一声,轻手轻脚地去清理伤口。 谢玹倚着她的肩, 为方便她上药,墨色长发尽数拢在胸前。此刻他的衣襟不甚端庄的松散着,锁骨上明晃晃地挂着前几日容娡留下的齿痕。 容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伤口,刻意忽视这些暧|昧的痕迹。 安静片刻,谢玹用指尖挑起染血的绢帛,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姣姣,莫非我做的不好,你并不欢愉?” 不待容娡回答,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可我研读了许多书籍,你那处很是湿|腻,书上说……” 语气一本正经,若不仔细听,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严肃的正事。 容娡动作一顿,面上又烧起了一团火。 ……他这是,要同她继续先前那个话题的意思了。 这人如今有伤在身,容娡不欲同他计较,忍了忍,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低声反驳他:“我都哭了,你觉得呢?” 这回谢玹沉默的稍久一些。 然后他坦然而真挚道:“我以为那是欢愉的意思。” 容娡磨了磨牙,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她心里窝着火,上药的力道不免加重几分,再次深深的怀念从前那个纯情的小古板谢玹。 旋即便听谢玹闷哼一声:“姣姣,疼。” 容娡没想到他竟会呼痛,微怔了下,调笑道:“原以为哥哥是玉雕的神仙,没想到也会疼?”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药上好了,谢玹却仍紧紧拥着她,鼻息带着低喘,闷声呼痛。 饶是容娡觉得他言行反常,想要将他推开,见状也不禁有些迟疑:“……很疼吗?” “很疼。” 谢玹仰起脸,面容雪净,眼眸湿润,悄无声息地攥住她的手腕,“须得姣姣帮我止痛。” 容娡失笑:“我又不是伤药,如何帮你止痛?” “我教过你的。”谢玹意有所指,“和解快红尘一样的法子。” 容娡反应了一瞬,面颊涨红,伸手推他:“不行……我月事来了。” 谢玹低低的“嗯”了一声:“我知道,无妨。” 他凝视着她,琥珀色的瞳仁泛着粼粼的光晕,暗示意味十足地捏了捏她的手腕:“帮我。” 容娡无言以对,只用力摇头。 谢玹摩挲着她的腕骨:“疼。” 容娡深吸一口气:“我去传医师来。” “不必,我只要你。”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一用力,容娡便被力道带的坐到他怀里。 谢玹抬手扶住她的后颈,偏头含住她的唇。 顾念着他身上有伤,容娡不好挣扎,僵硬地由着他将舌尖探入她的唇齿间。 谢玹吻了她好一阵,松开她的唇瓣,沉吟一阵,拿起染着他的血的绢帛,蒙在她的眼上,遮住她的视线,满意的审视片刻,鼻息越发不稳,清磁的嗓音发潮,带着点暗示的催促之意。 “帮我。” “姣姣。” “帮我止痛。” 容娡咬着唇,嗅着他身上浓郁的冷檀香,十指蜷缩,紧紧揪住自己的裙摆。 谢玹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着她的唇角,不时贴在她耳边发出些低欲的口耑息,简直像个妖精般磨着她。 容娡心知若不遂了他的意,今夜休想安生。 须臾,她认命地叹息一声。 被他迫着握住玉璋时,她吸了吸鼻子,忿忿埋怨道:“我原以为哥哥是清心寡欲之人。” “从前的确是。”谢玹压着鼻息,在她鼻梁落下一吻,若有所思,“……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的引诱我?” 容娡简直要悔青了肠子,又气又恼,不想回答他,心中直啐骂这人实在是不要脸,凶巴巴地握紧手。 谢玹低喘一声,不说话了。 — 止过痛后,谢玹整理好满是褶皱的衣衫,起身端来温水,体贴而细致地为她濯洗手指。 容娡扯掉蒙眼的绢帛,见此人满面春风,一派道貌岸然的模样,越发面色不虞。 谢玹提起她的裙摆,若有所思。 容娡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檀粉的裙裾上白棠沾露,忍无可忍地别开眼。 时辰已不早,收拾过后,容娡有些倦乏,没了再继续看话本的心思,解开裙绦,躺到床榻上睡觉。 谢玹将烛光拨暗些,处理完剩余的政务,阖上书册,走到榻前。 听到脚步声,容娡不情不愿地往里侧挪了挪。 从前谢玹避她若洪水猛兽,任她如何引诱都不肯同她同榻。后来即便将她囚在明彰院,或许是习惯使然,仍是与她分榻而眠。 容娡猜想,他应该是不喜与人同榻。 但,自从上巳节解快红尘那回后,谢玹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即使不做什么,也要与她同床共枕。 不习惯的人反而变成了容娡。 谢玹睡姿端正,其实碍不着什么。 但容娡睡觉时颇不老实,还总爱抱着东西入睡。于是近日每每晨起时,她总是四仰八叉挂在他身上,显得她很依赖他。 哪怕是亲生母亲谢兰岫,似乎都不曾这样与她亲近过。 容娡很不习惯这种亲近,偏偏谢玹在时,莫名让人心安,她睡得极安稳,便是明知两人同床异梦,一时也不好发作。 谢玹熄了灯,板板正正的躺好。 夜色如潮水般涌来。 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容娡没了睡意,出神地看着眼前浓郁的黑暗。 半晌,她叹息一声,罕见的流露出一分真情,小声道:“你若始终这般拘着我,我恐怕很难对你生出情爱。” 谢玹没有应声,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第70章 簪花(修) 容娡没有听到谢玹的回应。 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 等候片刻,翻身看向他。 夜色浓郁,容娡的眼睛已经适应好一阵, 但在宛若黏稠墨汁的黑暗里,仍然看不清谢玹的神情, 只能朦胧地看见他被黑夜勾勒出的轮廓。 这人的睡姿极其端正, 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如若不是有起伏的呼吸, 简直如同一尊放平的石像。 容娡凝视他片刻, 心里忽然很乱, 鬼使神差的, 抬手摸索着触上他清峻的眉。 手指描摹着眉骨,一寸寸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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