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娡发现自己不抗拒谢玹的心迹,但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情意。 她心乱如麻,只顾左右而言他,轻声道:“秋日又至,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秋日。” 那时的他,高不可攀,清冷矜贵,超然物外。 直到她不择手段,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的端方自持,被她的引诱打破。 他们之间的一切,因她贪妄的心念而起。 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谢玹沉默一瞬,不知想到什么,低低一笑,没接她的话茬,只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容娡疑惑:“啊?” 谢玹的声线里含着清冽的笑意:“爱慕我是真,心悦我是真,想与我再续前缘亦是真?” 容娡的心跳莫名有些快。 她觑着他的脸,认真地想了想,纠结的掐着手心,犹豫不决道:“……应该是吧。” 谢玹低头,同她额头相触,鸦色的长发顺着肩头垂落到胸口,泼墨般的流泻,与她的发丝缭绕在一处。 两人鼻息相闻,他垂敛眉眼,指尖点在她的心口,久久停留。 怦怦。 怦怦怦。 两种不同的心跳声,渐渐交融。 须臾,谢玹像是确认了什么,蓦地掀起眼帘,眸底蕴着星海一般的光亮,直勾勾地望着她,嗓音慵懒蛊人,又隐约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压迫,点破她的反应。 “姣姣,你心乱了。” “你喜爱我。” 容娡脸上倏地一热。 不知为何,她嗅着他身上的冷檀香,有些头晕目眩,脚底也轻飘飘的。 她听见自己鼓点般的心跳,面上滚烫,说不出反驳的话。 喜爱谢玹么? ……怎么会。 她不该被谢玹的话扰乱心绪的。 一定是那枚蛊在作祟。 一定是。 …… 好在,谢玹并未继续追问她。 两人厮磨之际,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打破殿内的宁静。 谢玹反应很快,将面红耳赤的容娡护在身后,抬眼看向殿门口,神情骤然冷下去。 不多时,兵卫护着口中喋喋不休的魏学益,走进金銮殿。 瞧清楚殿内情形,魏学益气急败坏:“谢云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卿卿我我!贺兰铮那厮快要攻过来了!指名道姓要你交出容娡!” 谢玹冷笑,眼中显出轻蔑之色:“他尽管来。” 魏学益看向他身后的容娡,视线来回扫视着二人,欲言又止,须臾,拂袖而去。 待她走后,谢玹含笑看向容娡,声音刻意放的极缓:“贺兰铮,你惹出的风流债。” 这是又打翻醋坛子了。 容娡心虚地别开眼。 顿了顿,她小声道:“他算不上。若要论起来,你才是我惹出的风流债。” 谢玹微愣,喉结上下滚动,叹息着笑。 没过多久,殿外便响起刀剑交错的铮鸣声。 容娡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拉住谢玹的衣袖。 谢玹察觉到她的不安,拍拍她的手腕,侧目看向暗卫,眉眼变得锋锐而尽显睥睨之色,低声吩咐两句。 随后他牵起容娡的手,领着她从暗道离开金銮殿。 暗卫上前护送两人,穿行在复杂的宫道之中。 宫中兵荒马乱,他们却走的不急不缓,一路东行,闲庭漫步般,走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幽静宫院。 白芷与白蔻领精兵守卫守在宫殿外,见谢玹带人走来,他们纷纷恭敬行礼。 时辰渐晚,天色昏暗。天幕上堆积着浓密的雨云,雨却迟迟不曾落下,风势反而越发大。 甬道间,不时有飒飒风声掠过,谢玹霜白的广袖被吹得鼓起,像鹤影展翼。 容娡与他比肩同行,身上的吉服层叠繁复,裙摆很长,迤逦拖地,像一朵盛放在她身后的巨大的鸢尾花,有些不便行走。 她没管裙摆,追着谢玹的脚步,走的很快,腰间玉石配饰,玲琅作响。 入殿后,容娡提着的心才稍稍有所松懈。 谢玹命侍者点燃灯烛,借着亮起的烛光,打量容娡两眼,俯身为她整理裙摆,细致地抚平每一道褶皱。 从前谢玹经常亲手为她更衣,容娡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此时他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乖顺地站好。 反而是旁边候着的侍者,见此一幕,神情一个比一个惊愕。 谢玹将她裙摆的拖尾摆正,直起身,站在她面前,凝视她片刻,低声道:“这身皇后吉服,是多年前为我母后而制。你穿着很好看。” 容娡没料到贺兰铭竟会拿旁人的吉服来充数,忆起惨绝的血河之役,霎时手足无措,磕磕绊绊道:“我、我不知道这是……” 谢玹摇头:“无妨。” 容娡词穷了一会,越发浑身不自在,想说些什么缓解沉重的气氛:“哥哥,你别难过,我这便换下吉服。” 谢玹拦她“不必。” 他不知被容娡的哪句话戳中,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摁在怀里索吻,堵住她的唇。 殿内的光线有些暗,暖黄的烛火烧灼着空气,温度一点点上升。 属于谢玹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凶狠地侵入容娡的五感,唇舌交缠,容娡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气,浑身发软,气息变得紊乱。 她面红耳赤,唇齿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些甜腻的轻吟,被他吻的有些站不住,只得无助地攀住他的肩。 不知过了多久,当容娡唇瓣发麻,差点喘不上气时,忽然感觉手心一沉。 谢玹松开她,将一个沉甸甸的物件塞进她手里。 她无力地偎着他,听到他清磁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水幕。 “贺兰铭许你皇后之位,那我许你帝王之权,你意下如何?” 容娡头脑发晕,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看向手里的东西,吓得杏眼睁圆,险些将它摔了:“这是……玉玺?” “是玉玺。” 谢玹揽她入怀,吻了吻她的耳垂,嗓音很低。 “你想要的,无外乎是至高无上的权势。若你想要皇权,我便予你皇权,扶持你登基。” “作为交换,你从此只能爱我一人,好不好?”
第89章 红尘(修) 谢玹清湛幽邃的眼底, 流溢着深渊般的病色,语气平静又淡漠,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有多么惊世骇俗。 容娡脑中嗡的一声, 被雷劈了一般惊在原地,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她登基? 他疯了不成! 她喉间发紧, 胆战心惊, 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所未有的荒谬感, 震惊到无以复加, 恍惚间, 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被门夹过, 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疯了, 还是谢玹疯了。 好一阵,容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深吸一口气,用力摇头,将耳珰甩的乱颤:“登基大事岂能儿戏,我不想要。” 她虽想要安身立命的权势,但绝没动过这种荒诞的心思。 皇权之争, 骨肉相残, 兄弟阋墙…… 见识过贺兰铭父子的疯狂后, 她对此更是恨不得避之不及。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说‘想要’这两个字! 若是她敢插手朝政,谢玹的那些部下岂不是得想方设法杀了她! 谢玹的手指按在她的腰侧, 低垂着眼, 邃亮的眼眸深深盯着她, 似是想从她的神情中分辨出些什么。 容娡被他圈在怀里, 他的身形遮住大半烛光,落在她脸上的光线很昏暗, 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清晰地听到她略显不安的呼吸声。 半晌,谢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蹙眉道:“你既不愿,那便罢了。” 容娡松了口气,只觉得这块玉玺犹如烫手山芋,连忙战战兢兢地递到他手边。 谢玹松开她的腰,拿起玉玺放回袖中。 殿内陷入沉默。 容娡本想坐下歇息,然而吉服加身,她行动不便,浑身不自在,便召来婢女,命她随她去内殿换一套常服。 等容娡换上曲裾出来时,谢玹也换下了染血的霜袍,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苍色外衫,鸦色长发松松拢在肩后,身形愈发像一株清冽的雪松。 眼下,他正端方地坐在平头案前,提着茶盏为自己斟茶,眼帘低垂,被烛光一照,眉宇间隐现从前那种带着神性的悯色。 容娡脚步一顿,定定地望着他,鼻尖有点儿发涩。 分开了这样久,又误以为他身死,如今出人意表的重逢,她心里其实有些想他。 可她说不出口。 只得将这些情绪,归结于黑夜的降临。 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小声唤:“谢玹?” 闻言,谢玹侧目看向容娡,俊美的面庞因为烛光晕染而显得很柔和,面容雪净明淡,眉眼若画,睫羽洒金,瞳仁很亮:“怎么了?” 容娡注视着他,慢慢地摇头:“没怎么。” 许是谢玹神情太过温和与熟悉,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还算美好的回忆。 她犹豫了一下,抱着试探的态度,柔声细语道:“……我在宫中待了太久,想离开皇宫。” 谢玹和沐地注视着她,神情没有因她的话产生多余的变化,只轻轻颔了颔首。 迎着容娡希冀的视线,他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温和地问:“姣姣,皇权尚不能用来交换你的心意,你说,我当如何,才能让你只爱我一人?” 容娡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答,思索着他的话,莫名觉得此时的他很古怪。 谢玹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她不要玉玺,不是拒绝与他交换的意思。 她蹙起眉,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解释,便听谢玹轻叹一声。 “罢了。”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你既然不愿说,我便不迫着你了,放你出宫便是。” 容娡当即将解释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笑颜逐开,喜不自胜道:“此话当真?” 谢玹将手中茶一饮而尽,抬眼看她:“当真。” 他的神情淡然温和,然而容娡欣喜过后,触及他的眼神,却笑容一僵,没由来地脊髓发寒,心房突突跳动起来,莫名觉得他每个轻飘飘的动作,都好像重重地砸在她的心口,令她浑身紧绷。 谢玹放下手中的玉杯,单手支着半边脸,看向她时,眼眸像盛了一汪醇浓的酒液,晶莹清湛,泛着瑰丽的光泽,璀璨夺目。 “忘了同你说。”他睫羽颤了颤,抖落金粉般细碎的光晕,在容娡不解的目光中,用另一只手摩挲着用过的那只玉杯,轻喘着道。 “我方才,饮下了快红尘。” “药性如何,你应该了解。只是不知,用在男子身上,能否用药解除。” “嗯……”谢玹蹙了下眉,玉质的手指骤然捏住桌沿,鼻息潮重而微喘,原本泛着粉红的关节与指尖,因为用力而绷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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