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静娴福了福身,算是恭顺答道,“刑部繁忙,侯爷不得不走一趟,不能参加长公主生辰宴,侯爷亦深感抱歉,叫妾身带足了赔礼来,望长公主福泽延绵、岁岁常欢。” “不必这般生疏,你来了,便是叫我欢喜,晶圆,快引侯夫人去坐。” 人人都传,侯夫人生性蛮横无礼,可如今也未见得这别氏如何心狠,旁人如此眼神待她并未责怪只是忽视,与长公主也从不失礼数,实在不相符。 待别静娴坐到位置上,杨灵籁才真正瞧清了这位日常深居简出却叫人闻风丧胆的别夫人。 说实在,她生的一点都不刻薄,陈繁已然二十三,别氏今年三十有九,可却依旧风韵犹存,面上新添的细纹并未叫她衰老,反而衬的有了别的韵味,从这张脸上,也能看出从前的别氏该是何等风情,微微勾起的眉梢和眼角锐利却不伤人,像寒冬氤氲水雾下的火,冲撞出奇异的滋味。 “郎君,你可知晓这位大名鼎鼎的咸阳侯夫人?” “知。” “嗯?你知道?” 这答案出乎了杨灵籁的意料,她眨了眨眼,愈发好奇,像吕献之这般正人君子对于女子所群起攻之的别氏如何想。 “母亲曾与我说过。” 王氏? 她还会与吕献之闲聊?不太像,鞭策还差不多。 吕献之没什么好隐瞒的,随口说了几句当时记的几句,“咸阳侯夫人,不常与人相交,据说脾性奇怪,乃是侯爷继室。” “怕是不仅仅这些吧,母亲该是说别夫人乃是第一不可相交之人,生性恶毒,一不孝父母,二未三从四德,乃是娶妻下下策也。” “……” 或许吧,当时母亲王氏好似也是在长公主宴席回来后,猛地来项脊轩中与他长篇大论一番,一是说道要快些定亲,二是说定亲人选一定要千挑万择,定是不能引狼入室,左不过他没太细听,只记住了几句。 “郎君,你可莫要轻信这些话。” ???? 面对突然郑重起来的语气,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吕献之垂头未语,他不信母亲王氏,难不成还要信一个百般拿各种话来威胁他的大忽悠吗。 “郎君,真的,别信。” 公主府内豢养的乐师和舞女上堂后,便是蛇舞龙飞,八方来音,好不热闹,云衫侍女依次为杯盏中倾满美酒,杨灵籁端了桌上那碗琼浆一饮而尽,脸有些红。 吕献之察觉她的动作却没有拦住,眼神中闪过惊意,神色复杂,“宴席饮酒醉,易生乱。” “郎君误会了,三娘只是想解渴,这桌上只有酒水,只可随意凑合了。” 杨灵籁笑魇如花,伸长了脖子,趁其不备凑到人的脖间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被牵制住了腰身无法动弹,她低头看那双覆地紧紧的大手,也幸亏今日穿的衣服宽大些,旁人没注意到她们这边越矩的行为。 “郎君,你这是想离得近些听我说话?” 他垂首对上她的视线,只见她醉眸微眯,眼睑处泛出糜烂的红色,兀地比平日算计的模样多出几分多情来,也比那冬日寒梅都要艳几分。 脖间烧起来的吕献之越发想将人推开到一边处,奈何又顾忌众人在场不敢动弹,低声恳请,“你坐回去,我听你说。” “不,”杨灵籁赖皮地摇头,故意要逗弄他,“我在这说,远了你不爱听岂非是又装作未听清。” “我何时……?”罢了,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也是为难他自己,“那你快些说完。” “郎君真心狠,我明明是想教郎君识人,可郎君却是左推右拦不情不愿。”说着她越觉得委屈,满脸幽怨。 “没有,你说了我会听。”吕献之无奈道。 “郎君你说,我与那咸阳侯夫人是否相像?” “还不知。”他们才相知不过月余,虽自诩见过她的许多面,但也不意味着表面的相似就是想像,他不会在没有把握时做出结论。 杨灵籁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故意不回答她的话? “可三娘觉得像,我与侯夫人长得一般好看,一般脾气暴躁,一般身份悬殊,一般不得人喜欢。” “纵使如此说,郎君也要觉得不像吗?” 吕献之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如果随意点头岂非是认了那几句脾气暴躁、不得人喜欢,这般不好,所以他依旧摇摇头,可谁知放在袖子里的手被狠狠掐了一下。 他猛地扭头去看,不知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好听的话也不喜欢,从前还只是言语上厌弃,如今都动手了! 杨灵籁坐直了身体,对上他难以置信的神色,一点也不怵,“郎君太傻了,三娘只是想说,信目之可及乃错,三娘虽是缺处极多,可郎君也知晓三娘是个顶好的人,同理,这位别夫人,名声极差,却不一定真如旁人所说是个毒妇,至于妒妇,三娘不觉得这有何错。” 短短一瞬,那醉意朦胧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神色清明,比之他自己都要明白。 吕献之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她自己都这般想了,他想的还重要吗,日后是再也不愿说了。
第38章 巧手 盈月在一旁亲眼瞧着娘子欺负公子, 又见把人给惹恼了,涎皮赖脸地去哄,想笑又不敢笑。 原来娘子还有这般舔着脸的模样, 公子端起面子来, 也是瞧着有气性,任凭娘子如何去说好话,也是坚决不搭理了, 别扭地偏头, 甚至还将那盘装着粉红桃糕的盘放到了娘子那,顽强地做着抵抗, 想来是真不爱吃的。 本是一副讨饶场面却在外人那却成了打情骂俏,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往这瞥了几眼, 低头与身旁人细语,在知晓这就是那位公然求爱的杨氏三娘后,女子具是一些鄙夷之色, 男子则是探究。 无他,能坐在这里面一圈的都是不知传承多少年, 祖上不知多少数不清的文人志士做了肱骨之臣, 便是历代皇后也是出自其中。 即便是后宅妇人, 亦或者是初出茅如的世子们,她们与那些在朝臣子一样,秉持着氏族为大,可氏族中也分三六九等, 杨府从前亦是读书人出身, 累积几代才算有了所谓杨氏, 乃是下九等。 沉浸哄人的杨灵籁还处在新奇的阶段,难得第一次有人与她耍脾气没觉得气恼, 反而越发想凑去掺和,想知晓这样一个在平日连骂语都说不出口的人是如何甩脸,如何与旁人斗气。 “郎君,你当真不理三娘了?” 被逗弄多少回的吕献之阖了阖眼,像是感觉到困倦,竟是摸了那桌上酒盏结结实实喝了一盅酒,又面如表情地放下。 坐在一侧的杨灵籁本想戳戳蜗牛叫人别缩在壳里,可好像玩过头了。 若非是那酒盅里是空的,她都要怀疑是自己眼瞎了,又眨了几下,眼没花,就是吕献之当真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着自己玩脱了,略压低了声朝人试探,“这位吕公子,你、还行吗?” 男人猝然回头,吓了她一跳,忍不住推卸责任。 “这可是你自己要喝的,没那个肚量咱就别硬撑,你若是想吐,出去找个没人见的地方,千万、千万别坏了长公主的宴席。” 说完,她都想给自己来一拳,随口嘟囔了句,“早知便不带你来了…” “不可!” 这一口拒绝,反倒是叫杨灵籁怔住了。 吕献之似是觉得她没听进耳朵里,望进那双凤眼里,顿了顿,声音极其认真,“言而无信,不能为。” 忽而他又觉得太生硬了,稍稍说了些心里话,“我想学。” 杨灵籁见他垂着脑袋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无助,刚才那三个字嗓音极低,是故意想叫旁人听不清。 他说他想学,学昨日那些她想糊弄他听话,什么都不用做,养成一个傻瓜吗? 这个吕献之,一点都不像书中那个叱咤朝堂,也曾翻云覆雨过的吕首辅。 有时候赤诚的像刚刚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周围一切都陌生的时候,愚蠢地选择相信她这个突如其来又毫无道理的人。 她无意识屈着指头掰了一遍又一遍,烦躁的很,偏又抓不住那点痕迹,像只无形的小蛇总是转悠。 回头就见他板板正正坐在原位,埋头盯着那盏酒,无神地发散 。 “头疼?” 按王氏那般紧张他的模样,怕是在家中滴酒未沾,随时常见宴宾的清酒,刚刚那一盅瞧着也不多,可未免他就是个臭酒篓子呢。 见他乖乖扭头给她看,杨灵籁又笑了。 人没醉,就是脸有些红,眼里看东西的时候多了几分亮色,盈满了烟火气。 “好了,没想着你还能喝。” “母亲总拘着你,不让这,不让那,可你这不是还挺有天赋的,多喝点酒,兴许还没这么闷了呢。” 话语里带的轻松,叫他悄悄抬起了眼皮,像是想起什么,嘴角牵起些弧度。又落了下去,喃喃道。 “学子,滴酒不沾。” “谁说的?”杨灵籁挑眉,“这就是歪理。” “酒可助兴,可排愁,适量即可,你还总学圣人书呢,那圣人写那些绕口的字和七拐八弯的诗,不知要喝多少杯中物才能成,你这杯怕是九牛一毛都稀罕。” 轻描淡写几句就叫吕献之反思了足足一炷香,推杯交盏中唯他一人像是个入定的和尚。 杨灵籁虽注意力涣散,却也是在想事,她太好奇了,吕献之到底是如何才会变,做了那当朝首辅又是何模样。 且心底总有一道声音添乱,妄想去亲手塑造一个她想要的吕氏,一个她想要的吕献之。 手边的袖子突然紧了紧,杨灵籁顺着去瞧,就见一个大男人抓着她的披帛揪着不撒手,原本柔顺的纱因为他有些紧张,扯得多了折痕,有些难看。 从死亡目光中注意到自己冒失之后,吕献之无措地去用力压了压,结果力气大了又差些揪着披帛把她拉倒。 在一旁看着的盈月打心眼里着急,姑爷咋这么手笨呢,好好捋一捋不就行了。 杨灵籁则是无语,她就默默看着人倒腾,想瞧瞧他还能做出何等好事来。 谁知吕献之那股焦灼劲头过了,回忆起了绣荷包的细致活计,用力匀了些,挑着角度给她捋好,看着和竟从前一个样。 “公子好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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