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茯锦的眸色变暗:“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帮我瞒下此事。” “看在娘娘以前救了月昭的份上,臣帮娘娘瞒下了不少事,已经够了。” “月昭……月昭,这么多年过去了,怀朗心心念念的还是月昭啊,可我怎么听说,你与那礼部郎中之女苏婉言情投意合,两家有结亲之愿呢。” “苏家确实有人上门,但我回绝了,明某心如当年之誓言,此生唯月昭不娶。” “好一个痴情人儿。” 萧茯锦边说边笑,笑得诡异,笑得仿佛脸上的皮都带着几分扭曲。 扭曲到疯狂之极时,那张人皮突然脱落了下来,露出了与萧茯锦截然不同的面容。 如若说萧茯锦是温婉淡雅的木兰,而这张面容展现的,则是热烈灿烂的牡丹。 最惹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眸,仿佛有燃不尽的火焰。 震撼、不敢相信、欣喜、慌乱等说不完的情绪轮番在明怀朗的眼眸中流溢,许久,他哑着嗓子道:“你未死。” “是啊,好久不见,怀朗哥。”月昭真就像许久未见明怀朗一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兴奋地打招呼。 “你未死,为何这么多年不来找我?” 月昭挠着头道:“为什么要来找你?” 明怀朗深吸一口气:“如今你人在这里,那萧家陵墓的墓……” “那自然是姐姐的墓了。”月昭也不再是萧茯锦那温柔的声音,此刻变得更为轻快伶俐道,“怀朗哥,每年我可都是让萧家人去拜望姐姐,姐姐看到家人应当很高兴吧?” “所以这么多年,在宫里的……都是你?” “我与姐姐,是同一个人。” 月昭笑得灿烂道:“萧茯锦身体死了,身份活着,月昭的身份死了,身体活着,那就用月昭的身体顶替姐姐的身份活下去。” “你疯了!”当明怀朗意识到此事可能已经发生了十几年时,不由斥道,“你知道这件事被发现会牵扯到多少人吗!那之前所有事,都是你做的?” “自然,不然还能是谁呢,怀朗哥。” 明怀朗像是被摄取了灵魂,一下瘫坐在椅子上:“之前,我以为是娘娘变了性格,原是你。那娘娘……是怎么死的?” “小孩呗,她一定要保孩子,我都跪在地上求她不要不要,可她说想要一个和李成乾的孩子,”月昭像是在回忆,又有些漫不经心道,“我都跟她说了,她会死的,她不听我的,她总是不听我的。” 所以萧茯锦,早在十几年前的生产中死去了。 月昭说完后,又笑着问明怀朗:“怀朗哥,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又该如何帮你,太子殿下摆明着查不出凶手誓不罢休,今日我临去之时,殿下甚至说起了两味相合。” “也是,李明衍他难缠得很……不过既然要凶手,我这儿有一个很好的人选,那日她与云檀还有过接触呢,所以后来我特地在她衣裳上熏了点味。” 月昭的笑容天真无暇。 明怀朗对着这张笑容,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次日东宫朝堂,明怀朗点名了膏露有问题,接着将药物如何发作说予了李明衍听。 “明大人,说到这个地步,你认为谁的嫌疑最大?” “当时在大殿上,不少人都喝了膏露,若在大殿上便有的气味,那许多人也会像娘娘一样中毒,可是并没有此事发生,证明只有娘娘一人有问题。当日,与娘娘正面接触,又有些奇怪的,唯有一人。” 明怀朗脑海里出现那女子温婉的身形,还有她曾经羞红了脸,与自己说明了心意。 他最终低着头,眼中没有任何情绪道:“礼部郎中苏钦之女,苏婉言。” 作者有话说: 不敢写太多肢体接触了,这张剧情比较多哈,谢谢阅读!!爱你们!
第59章 活不下去的 ◎怎么活得了◎ 待明怀朗离开东宫朝堂后, 东宫朝堂的其余人立即提议查搜苏府。 明怀朗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将毒药如何发作说得明明白白,眼下至少有点眉目了。 此事查了几日, 查了几日都没有一点成果, 特别是最近几日太子殿下一直在为此事烦恼。 而殿下没有再开口,许久才语气极为平淡道:“都退下吧。” 晚间李明衍回承恩殿,将此事稍稍同陆云檀一讲, 陆云檀面色一怔,继而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殿下,怎么会是她呢……我与她,无任何交集啊。”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都没有与苏府有过任何关系,也未曾听说过这女子的名字。 就算要对她动手, 总得有个由头吧! 尽管陆云檀极为不相信是那外表看起来温婉羞涩的女子下的手,可说这话的是明大人…… 是那位清风朗朗乾坤的明怀朗啊。 她听说过不少他的事迹, 如今能在国子祭酒的位置, 绝非偶然,其本身之能力,还有那高洁如素竹的品行与真诚的赤子之心。 除了那一次鹤拓人来朝见识到了明大人, 她曾经还听哥哥说起过明大人。 那是哥哥离家去幽州前不久, 与父亲闹得水火不容的时候。 每日都带着被父亲打的一身伤,父亲打起来又狠,一块好皮都不留着,尽管哥哥骨子硬, 可几番毒打下来, 也是吃不消的, 而国子监那些先生, 哪容得一丝懈怠,也听不得理由。 只管关哥哥禁闭默书,更不给一顿饭吃,这般回府后与父亲又是一场大战。 哥哥那段时间一直沉默,就算她怎么逗笑,哥哥也不曾露出一个笑容。 而有一天在府内廊下看着满池荷花,哥哥突然问她:“云檀,你喜欢莲子吗?” 她疑惑看着哥哥。 “莲子成汤,莲心入茶,”哥哥说,“国子监南方苑那位菜烧的真不错。” 那时她不懂说哥哥说的何意,后来她知道了国子监南方苑住的只有一位先生,那就是明怀朗,后来她也知道了,每每哥哥被禁闭,都是明大人偷偷将他领出来,带回南方苑。 明大人喜欢莲子,善用莲子入膳,这才有了哥哥那一问,也正是哥哥的这一问,她对明怀朗大人深信不疑。 可真的是那女子吗…… 陆云檀蹙眉,眉间凝着愁云,眼中皆是迷茫地看着李明衍。 李明衍抬手抚过云檀的眉,话语虽淡,可抚眉的动作每一下都沁满了柔意与慎重:“可能你说的也对。” ……殿下这么说,是还会再查的意思吗? 然而次日,李成乾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此事,也听闻了明怀朗那日所言,立即派了人去搜查苏府。 那日的衣裳还真就被找了出来,会穿进宫中的衣裳自然是名贵的。 名贵的衣物又哪能清洗,就这样一查一验——上面果然有特殊的香料。 逮人。 封府。 一气呵成。 速度之迅速,陆云檀得到消息时,苏家人已被关押至大理寺,而殿下已经赶去面见圣上。 她与殿下都觉得此事还有待查,在这个情况下,罪不至此。 直到亥时,殿下都未从内宫回东宫,高得胜先赶回来对还在等的云檀道:“殿下让娘娘先去睡吧,今儿恐怕是回不来了。” 陆云檀急问:“那情况如何了?” “老奴等在外头,里面什么情况也是不知的。 各位大人确实有些口舌之争,至于殿下……娘娘也是知道的,向来沉得住气,但今晚要真想保下苏家一家,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高得胜说完没多久便回去复命了。 陆云檀站在承恩殿殿口,眼神投向暗沉夜幕下的遥远宫阙殿宇,望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了偏殿。 这夜,大理寺狱。 昏暗一片,唯有木桌上的油灯这侧还有些光亮。 暖黄的石墙上摇曳着一豆黑影,慌乱迎着前来探狱之人的狱卒不过着急偏身一转,带起的小风就把这豆灯火给灭了。 “小的这就点上……” “不必了。” 明怀朗连挥袖似乎都带了股清风,小卒看着他的身影,疑惑这位大人怎么会来这肮脏地儿。 明怀朗一步一步踩在地阶上,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快即将到最后一间时,停了下来,没有再上前。 而突然地,一声啜泣声响起来,慢慢地,啜泣声越来越大,可也压抑着,变成了闷声地嘶哭。 明怀朗的眼神逐渐变得恍惚。 平日里听来那柔婉如春水的声色,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含着哭腔:“……是您吗?” 明怀朗默声。 “您不说话……我知道是您,我知道您的脚步声…… 我喜欢听人的脚步声,父亲早年脚踝受过伤,走路一轻一重,二郎冒失,脚步凌乱轻快。 而您的脚步呢……很轻,很稳,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 苏婉言的哭腔愈来愈重:“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在想,您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您送过我古籍,注释写得满满当当,您护过我父亲,三两拨千金就挡住了不好的言语,在宫中,你还替我解了围。 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啊,就算我如今对您说,那件事、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都觉得您会相信我。 尽管我听说,我听说,是您在太子殿下面前说是我做了这件事……” 说到这里,苏婉言几乎哭得没有一点力气。 明怀朗白净的喉结缓慢滚动,垂下的眼眸内,覆着看不清的情绪。 他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了。 接下来数日,朝廷上为苏婉言一案没少争吵。 李明衍站于百官之首,在其余朝臣为此事争个不停闹个不断时,神情淡漠地听着。 直到萧山京出列,语气极为平淡,却坚持要重罚,这不单单只是太子妃一人的事,还事关圣上安危,要以儆效尤。 萧山京为官数年,说话滴水不漏,口才也甚佳,还说动了本来几位有些犹豫的朝臣。 在他开口后,李明衍才开口,不接萧山京的茬,更不谈什么皇宫禁廷之安危。 他平静沉稳道:“涉及五品以上官员的案件,不问缘由,不查手法,查出了物证就定罪,断没有这样的事。 她是事先进了内廷尚食局换了酒,还是串通了人设法用此酒? 如何进宫,又是如何联络,联络的书信又在哪里?既是案件,疑点重重,三司会审审清楚,再摆在朝面上论断罪罚罢。” 听完了李明衍这番话,朝廷一阵静默。 安国公捋着长须,赞许点头,郑合敬和崔时卿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找到了认同。 殿下的头脑向来是清楚的。 萧山京没有再说话,但面色没有变过,沉静非常,就像没有说过之前的话一样。 茯锦说推波助澜,送那苏婉言一程,只是担心太子会有些麻烦,如今这番看来,哪里是有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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