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回出了书房,见花园对面的寝阁人影交错,他走了过去:“夫人好些了吗?” “回大公子” “——咳咳咳”屋里一拉长嗓音又有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了半春的话。 “......”显而易见。 裴霁回接过半春端着的汤药, 摆摆手让她先退下, 独自走了进去。 屋中烛火明亮,顾清宜趴在床榻边, 正抬手擦着咳出来的眼泪, 听见声音也没抬头, 只当丫鬟进来:“怎么现在才来啊。” 脚步声逐渐清晰, 她察觉不对劲,抬眼看过去, 但泪眼婆娑的, 只瞧得见模糊的高大身影。 “好些了么?”裴霁回走到榻边, 将汤药搁在小桌上, 一手轻而易举将趴着的顾清宜捞了起来。 温热的掌心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让她顺顺气。 “......好多了...咳咳” 听听这声音, 哪还有半点清凌凌的语调, 一咳就跟那鸭子被捏住嗓子呱呱呱似的, 顾清宜自觉难听, 羞窘的紧紧抿着唇, 忍着不想开口了。 裴霁回神色冷冷, “昨日知道天冷也不多穿些, 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 语调冷, 那修长的手上却端着汤药,动作耐心的搅冷了些。 “......我不是铁打的, 是水做的。”说完,她抬起因风寒而越加水生生的眼眸, 眼底有些委屈,还有身子难受而多出来的几丝脆弱。 裴霁回一对上这示弱又委屈的眼眸,算是什么气也没了,捏了捏她鼓鼓的脸颊,温声道:“喝药。” 顾清宜这一病就是三日,这三日她没去松柏院问安,硬是在渚白居懒散的睡了三日。 直到今日清晨,佟德光又带着圣上的口谕来了郡王府。 “怎么了?难道又有什么变故?”顾清宜换了身得体的衣裙,围了件斗篷,出门就遇见从书房出来的裴霁回。 裴霁回伸手揽过她:“应当是好事。” 她抬眼看向身侧高处她许多的男子,神色淡然,说是好事也没见他脸上有多少喜色,倒是这几日虽然她卧病在床,却也听半春半夏说了不少这府中的事。 老夫人频频让裴霁回和裴霖章去长华堂,心里记挂的还是郡王下刑部大牢一事,前几日还能忍耐些,让裴霁回找找关系打点一二,这几日就闹着要将人捞出来,还想亲自去大牢探望。 老夫人大病未好,性情暴躁些,也更急性子,甚至昨日还写信去请了安西王妃,想让她出面去给皇帝求求情,但安西王妃那边至今还未回话。 顾清宜记得上次见安西王妃,还是裴霁回来顾府下聘的时候,但她和裴霁回成亲的时候也不曾见她过来,可见是个喜好清净的,更何况裴元外室的身份不是小事。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裴霁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她的手,将她带下了台阶。 “在想郡王这事,是夫君和二叔有意设局?”顾清宜悄声问。 “不全是。”裴霁回看向了前方,人来人往的都去往前院去接旨,他神色幽冷:“郡王府树大招风,是时候该退一退,那外室之事,我也是当日才知道。” 不然,二皇子也不会连夜来郡王府一趟。 顾清宜有些似懂非懂,不消片刻,两人就到了前院,差不多人都齐了。 她的目光放在院中站着笑呵呵的佟德光身上,除了佟德光,郡王府众人也是神色各异,一边的老夫人死死的握紧拐杖,神色紧绷,生怕等下的消息不是自己想要的。 最中间招呼人的李娥脸上有些平静,想来是早就料到。 佟德光一甩拂尘:“既然郡王府的主子都来了,那咱家就传圣上口谕了。” “元冬时序,前有郡王裴元与宣安王义妹牵扯一案,经查,确认郡王裴元与谋逆一案无甚牵扯......” 一听见前面这句话,老夫人紧绷的肩膀卸了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但佟德光的话并没有结束:“......长子裴霁回官复原职,次子裴霖章原国子助教,晋国子博士,三子裴霄言,进士出身合乎吏部调任。” 院中安静了几息,等反应过来,李娥脸上率先挂上喜意,原以为怎么也会有些处置,竟不降反升,真是天大的喜事! 顾清宜跟着女眷一起跪在女眷那一列,她看向最前面身形端正的兄弟三人,不知道裴霁回和二皇子密谋了什么,竟然让郡王府在圣上也忌惮的境地,以退为进。 老夫人还记得最主要的事是裴元,她颤巍巍的上前一步:“公公,那、那裴元那糊涂的孽子,不知圣上何时让刑部放他出来......” 佟德光抿唇:“老夫人,圣上还说了一句话,这郡王虽然没有参与这宣安王的谋逆,但作为王公贵族,多养外室,淫乐纵性,实在是私德有亏。” “这这......”被一个阉人当中数落自己的儿子,老夫人脸上热得很,有些臊得慌,但他说的又是事实,让老夫人无从反驳: “是老身教导无方,纵容这等逆子罔顾礼教,等这孽子回来,老身一定严厉管教,让他绝不再犯。” 一侧的李娥站在后面,一声不吭。 哪家养外室养到了圣上也知晓警告的地步?这面子,早就败光了。 “老夫人您放心,圣上说了,让刑部的鞭十鞭,让郡王留个教训,过一两个时辰刑部自然会放人。” “十鞭?!”老夫人惊呼出声,“公公,那孽子养尊处优,挨上十鞭,那如何得了!” 佟德光不知道想到什么,看向了站在裴霁回身侧的年轻少妇。 他记得,当初这少夫人为父伸冤,请求处置宣安王的时候可是生生挨了三十鞭不说一个‘疼’字。 瞧瞧一个是因为宣安王的陷害去为父伸冤。 这另一个,是和宣安王义妹过往甚密被罚。 当真是有些讽刺,佟德光心里暗暗摇头。 “老夫人您别为难奴婢 ,这决定可是圣上下的,这宣安王可真是圣上的心头刺,和宣安王的义妹沾惹上,只罚上十鞭都已是圣上仁慈顾忌了。” 老夫人嘴唇一抖,有些站不稳的扶住身侧的丫鬟,终是没再说什么。 可扫一圈郡王府众人,心疼裴元的,估计就只有老夫人一人了。 毕竟因为他一人的荒唐事,差点让整个郡王府都跟着栽了进去,谁还能对这甚少归家的父亲有好脸色,就连年纪最小的裴汝也是一脸的冷漠。
第132章 出大牢 冬日夜长, 顾清宜系了件暖和的白狐披风,呼啸的北风还是灌了些进来,她冷的一缩, 悄悄的移到人群的背风处。 一知道今夜裴元回来, 老夫人就吩咐人将郡王府门口的灯笼置换成红色,此时正门摆了盆松枝烧的火盆, 炭火烧得旺, 映得人的后背多了些光亮。 最前面站着的是被李娥和裴霖章搀扶的老夫人, 而后是裴霄言和两位未出阁的姑娘, 顾清宜站在李娥的侧后方,能轻而易举的将老夫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她神采奕奕, 脸上是紧张和高兴。 “怎么还不到?不是说霁回这孩子一早就去刑部大牢接他了么?这段路要这么久?” 周遭一静, 几息之间没人回老夫人的话。 李娥抿唇, 神色淡淡出声道:“那佟大总管不是说圣上身上要罚夫君吗?估计行刑耽误了片刻。” “!”“如今霁回已经官复原职了, 就算不看在郡王的面子上, 也要看在霁回这都护的面上, 谁还敢落重手打?” 老夫人撇嘴, 似是对裴元被罚这事极为不满。 李娥扯扯嘴, 没有回老夫人的话, 只看向一侧的文姑:“可让周大夫过来了?还有, 提前让人将药煎好......” 老夫人看了眼李娥转头吩咐, 心底总算满意了几分。 顾清宜正暗自听着, 突然, 左侧的光亮被挡住,挡住的人身形很高, 足足的光影将她拢住,同时严丝合缝的挡住了呼啸的北风。 她一怔, 抬眼看向左侧,距离她半丈不到的地方,裴霄言神色如常的退了一步立在一侧,好像这挡住北风的动作是他不知情所为。 她微微皱眉,正要往前走到李娥身侧的时候,街边传来清晰的马蹄声和马车轱辘行走的声音,伴着老夫人欣喜的语气传来:“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众人神色没见多少激动,却也跟着看向街巷那处—— 裴霁回穿了身月白的圆领衣袍,这样浅色的衣袍在等下分外明显,距离越近,阶前的众人也瞧得更清晰。 顾清宜绕开裴霄言挡着的阴影,在阶前看向驾马而来的裴霁回,他身侧还跟着幸樛和幸桥,神色很漠然,好像后面马车中的人不是他的父亲郡王,而是个陌生人一样。 “哎!可算来了,怎么样了,那刑部的是不是行刑了?”老夫人急的连下两阶,看向勒马的裴霁回,有些翘首以盼的看向他身后跟着停下的马车。 “圣上亲自下令,谁也不敢忤逆。” 老夫人嘴唇一动,正要开口说什么,马车里传来动静,幸樛和幸桥二人合着将声声哀嚎的裴元架了出来。 顾清宜还跟李娥一起站在阶前,放眼就瞧见裴元如今的模样,脸色苍白脏污,发冠凌乱,外面披了件带给他的玄锦狐裘,但里面的里衣从背后也洇了血,后领处的衣袖染红一片。 看来,刑部这十鞭当真是实打实的落在了裴元身上。 老夫人一瞧,顾不得问裴霁回,让人将她扶过去马车边,她急呼:“我的老天爷,怎么打的这么严重?!竟然下这么重的手,当真什么面子也不顾及!” 裴元想说话,但嘴上直抽气,这粗粗的喘了两声,瞧着甚是狼狈。 下了大牢的人要跨火盆去去邪晦气,裴元走不动,几乎是幸樛和幸桥一人一只手将他架起来过了火盆,才过了火盆,人就支撑不住的昏死了过去。 一群人跟着老夫人簇拥着郡王,顾清宜等在一侧,和人群最后的裴霁回走在一起:“夫君可累了?” 他的脸色瞧着不是很好。 “并未。”裴霁回看向她,脸色总算温和了许多。他拉过顾清宜的手,触手寒凉。“这么凉,在外面站许久了?” “你才去刑部半个时辰后,就过去等着了。” 裴霁回微微皱眉,他去刑部的时候尚是酉时,天还亮着,如今天都彻底黑了下来。 去门口等着是老夫人下令的,平日就算了,前两日她才害了风寒。 裴霁回:“回去让半秋再煮些姜茶,可莫要再风寒了。” “嗯!夫君放心。”她高兴的挽住裴霁回的手臂,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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