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愕然,不等再次出声, 跟在她身后内敛安静的王妙声便拉住了王夫人:“母亲,我们快些去寻太后娘娘罢,事情解决了,也好让二姐姐给太医看看身子,回去修养不是?” 嬷嬷看了眼王妙声,她虽然是庶出,确是王家三姐妹里,最识大体的,旋即,嬷嬷也没耽搁,转身带着王夫人几人进了殿中。 可不等王夫人带着王妙声踏入殿中,迎面便飞来一个茶盏,“诶!”她吓得惊呼往侧面躲去,但她身后的王妙声就没这么幸运,被“咚”的一身砸在肩膀上。 好在茶盏没碎,只是里面的茶叶顺着她的肩,湿淋淋的撒了一身。 王夫人捂着唇,看向殿中的太后,也没敢说话了。 “呵,喝茶消气、喝茶消气、哀家哪能消得下去,王家有你这腌臜货色,当真是祖上大耻!” 王妙声咬着牙,忍着肩上的钝疼,跟着上前跪地问安,余光见王太后那涂了蔻丹的手指直直的要戳上王妙云的眼,眼底是森冷的滔然怒意。 而殿中另一侧的跪着的,是一身湿漉,面色烧红,不住打颤的王妙语。 她有些发懵,出事的二姐王妙语,怎么如今殿前被训诫的人是王妙云? 王太后抬眼,“你瞧瞧你教导的好女儿!构陷嫡女,将人推入湖中,将王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王夫人大惊:“什、什么?!” 犀利的视线看向跪地的王妙云,王夫人怒然起身,不顾端庄的骂骂咧咧踹了一脚: “原来是你这庶出货色带坏我们妙语,当真是腌臜贱货肚子里的种,上不得台面!你嫡姐名声毁了,好让老爷将宝压在你身上是不是?你也配?” “哼......”王妙云被踢得一个踉跄,脸上的巴掌印也火辣辣的,她想开口,看见瑟缩发抖的王妙语却又将口中的话语憋了回去。 “罢罢罢!你把这货色,现在、连夜给我送回上京城去,省得在这碍着哀家的眼!” 王太后拍案冷嗤。 话音才落,王妙云脸上愈加慌乱,哀求一般伸手拽住王太后那金丝挑绣飞凤的裙摆: “太后娘娘,妙云知错!妙云知错!千万不要将妙云送下山,不然妙云的名声......名声就毁了!” 王太后眉头一皱,身边的嬷嬷立刻将王妙云架起,她声音里毫无心软之意: “哀家今日告诉你,别说你名声毁了,即便你死了,被喂了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敢忤逆哀家,哀家就要让你知道,王家不只有你一个姑娘,也不只有你一个庶出。” 说完,她的视线放在了一侧安安静静跪着的王妙声身上,暗示明显。王妙云张嘴,却被嬷嬷一把捂住,连拖带拽的带了下去。 殿中又骤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好像连王妙语冷得牙齿打颤的声音也能听见。 王夫人性子软,心疼女儿,但是更不敢忤逆多嘴,如今也唯唯诺诺的立在一侧。 王太后的坐回正位上,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为她按揉脑袋,在这旁人大气不敢出的安静中,她阖起了微浊的眼,看似是歇息了。 可下一瞬,王太后开口打破了王妙语的幻想:“听说那葵安林被调去青州做州刺史了?” 底下的王妙语和王夫人,一个烧得发懵,一个怕得发愣,哪懂她在说什么。 “是,太后娘娘记性好,这葵安林如今才而立之年,当年从进士一路提拔到吏部,如今又被调取青州做了从四品的州刺史了。” 为她按揉的嬷嬷适时接话,随口就能提起官员的来历和家世,看来没少在王太后身边服侍。 “这就对了,听说这葵安林如今尚未婚配,还没离京就着人相看了也没看上合适的姑娘,妙语如今倒是适龄了。” “!!姑母!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王夫人反应过来,面上惶惧。 “不、太后娘娘,我不.....我怎么能嫁那样的人,今日我与知谨表哥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整个行宫的人都瞧见了,我怎么能再嫁他人......” “正是因为如此!”王太后斥道: “别以为哀家一直不知道你那少女怀春的心思?我想着你是王家嫡女,总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你怎么敢自降身份?自损名节,做出让王家、让哀家脸上蒙羞之事的?!” 王夫人愣住了,不是那庶出的小贱人陷害自己的嫡姐么?怎么这话好像连语姐儿也有份。 被当众指出那见不得人的心思,王妙语仓皇跌坐,不知是烧热的脱力还是自觉羞愧抬不起头,她久久的垂着脑袋, 眼泪啪嗒的滴在冷凉的地砖上。 “你们也别觉得委屈,葵安林相貌周正,这些年是家境太过一贫如洗才没说到满意的亲事。 可你们别忘了,如今安州庆吴州深陷茶盐案风波,茶盐官路日后就要移转青州,他这青州刺史,日后为大宣掌管的赋税,那是不可估量。” 低垂哭泣的王妙语抬眼,泪意朦胧中看向正中那头发斑白却眼神犀利的女人,衣裳那般华丽,还有步摇上坠着的南海明珠都在说明,这是天下地位最高,权力最多的女子。 说到底,她不过是他王家笼络青州刺史的手段。 “可、可是何必要妙语呢?妙云不行吗?实在不行不是还有妙声,哪里就轮到我的妙语了,她既然与许知谨有了干系,大不了就入了妙语的愿,嫁入许家......” “放肆!”王太后拍案,斥道:“你这蠢妇!你要哀家向春和他们姐弟二人低头不成!” 王夫人被训斥得安静下来,张张唇却不敢再说什么。 一边被王夫人点名的王妙声暗暗松了紧紧攥着的衣裙,好在太后没听进去,否则远嫁外州的人,就是她了。 “你与许二那小子在水里蹚了一遍,想嫁给上京城的高门大户必是不成了,那葵安林远在青州,哪能知道你名声如何,你作为嫡女过去,那才真是显示咱们王家笼络他的诚意。 我如今好言好语跟你说话,你要是再不听劝,你父亲可不是这般温和了。” “咯咯......”王妙语扯着嗓音轻笑,当真是好极了。 她与春和长公主有了矛盾,连他们这些小辈也丝毫触碰不得。 为了她的颜面,她不能与许家有婚约。为了她那破天的谋算,她要去青州那偏蛮的外州之地。 ... ... “多谢公公。”半冬接过太监递来的两个灯笼,笑着道谢。 “客气客气,呃,那告辞了。” 小太监看向半冬身后不远处,那站在树下的二人,眼底有些好奇的打量。 “诶,好,公公慢走。” 半冬举着灯笼,走向了树下的顾清宜和裴霁回。 “大公子。” 她先恭敬的将那八角宫灯递给裴霁回。 裴霁回伸手接过,却转而吩咐半冬:“你家主子手上有淤青,我已跟医馆的兰太医说好了,你现在就过去医馆寻她拿药油罢。” “奴婢......”半冬犹豫的看向顾清宜。 顾清宜回神,点点头:“你先去罢,如今天色很晚了,莫要让兰太医久等。” 说完,她看了眼身侧身形近半都隐在夜色中的男子,若不是他提醒,顾清宜险些忘了自己的手伤了,许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思绪像是闷着棉花一般,连这点细微的伤疼也没了感觉。 “走罢。” 裴霁回手上提着宫灯,率先提步往前走。 顾清宜提裙跟上:“表哥要送我回去?” 裴霁回挑眉反问:“难道你要这处喂蚊子,等你的丫鬟回来,确实能将树下的蚊子喂饱了。” 没想到他说这玩笑话,顾清宜心底努努嘴。 现在倒是温和起来了,方才在河边质问她的肃冷模样,她倒是记忆犹新呢。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裴霁回轻声道:“方才说的以郡王府的名义为你好好寻一桩婚事,不是诓你。” 一阵风吹来,宫灯也跟着晃了几晃,顾清宜看得出神:“如今万事待定,我顾家就如这烛火一般,随风难依,我岂能有其余的心思的花在婚事筹谋上?” 可听言,裴霁回却停住了脚步。掌灯照明的是他,顾清宜也跟着不明所以的停步。 “拿着。” 裴霁回将提灯的乌木柄递给她,顾清宜接过,在没反应过来时,裴霁回已经解了木柄尽头那吊着宫灯的挂钩细绳。 “表哥这是......” 眨眼间,裴霁回已经姿态从容的将宫灯一拆为二。 一是顾清宜手里拿着的空木柄,另一个则是裴霁回手里提着的宫灯。 “你提这灯,可有什么不对。”裴霁回让顾清宜伸手提着只挂着细绳的灯笼。 “......”顾清宜看着夏风作吹,手中的灯笼也不想方才那般晃来晃去,如今不见丝毫晃动,明显被自己掌握在手里。 “量力而行则不竭,量智而谋则不困。这灯虽然提着烫手,但你能将着灯笼抓在手里,何惧这狂风乱作?有的时候,该舍弃的便需舍弃,任有大小,惟其所能,这些时日你终日思虑,饭食不爽,顾家之事可有解决什么了?” 顾清宜指间微动:“......没有。” 裴霁回见她指间被提着的烛火烫得不适,伸手接了过来。 “你已然尽人事,许多事情急不得,需要时间的堆积才能将真相慢慢浮现,你做的已经很好,更不需期期艾艾,心中除了顾家之事便连自身也不照顾周全。” 顾清宜明白,裴霁回说的是她来岩山时,兰太医为她看病说的话,思虑过重。 估计今日裴霁回跟兰太医说药油时,发现了她自从庞嫜身死之后,又每日都饮用安神汤药才能入睡。 “......多谢表哥今日的宽慰,是我愁丝过杂了。” “记挂在心,这不是什么坏事,但也要顾得自己的周全。” 顾清宜抬眼,看向裴霁回,这烛火被他提着,离他很近,连那往日幽壑一般漆黑的眸子也映进了盈盈亮光。 原来,他的眼睛这般好看。 不仅是幽潭般的沉稳无波,皑雪般凛冽肃冷,还有暖光微闪。 蓦地,一阵嘈杂脚步声和人声扰乱了夜色的寂静。 “王妙云?” 顾清宜看清中间被架押的人。 刚想上前,却被裴霁回拉住手腕。 他摆了摆手,身后的幸樛上前拦住了最后一个小太监,只见他与太监耳语了几句,就向二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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