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筠目光扫过,落在医馆中央。 那儿躺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看起来小小的,应当就是女人嘴里面的儿子。 她走过去,掀开白布。 小孩全身冰冷,皮肤发紫,看起来死去多时了。 “你们治过他么?” 掌柜的眼神闪了闪,嘀咕道:“治是治过,可我们绝对没有用错药,而且这孩子还是东家亲自接待的,那更加不可能会出错了。” 张宣的医术有目共睹,不然开不起这个医馆。 “你们东家什么时候回来?” “他去了县城,大约要明天才能回。” 程筠拧了拧眉头,怎么事情赶得这么巧,专门挑张宣不在的时候上门闹事。 “好好盯着这个女人,别饿着她,等你们东家回来再处置。” “好。”掌柜的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很是信服,“那这孩子的尸首……” “放在这,去报官让仵作检验。” 掌柜的有些犹豫:“万一问题出在……” 程筠打断他道:“怎么,你不信你们东家的医术?” “那肯定不是,我现在让人去报官!” “嗯。” 程筠再次看了眼小孩的尸首。 小孩看起来不像是患病的模样,表面格外正常,想到这,她又道:“掌柜的,方便的话还麻烦你将你们东家的诊病记录给我看看。” “好,我拿给你。” 程筠坐到旁边仔细翻看。 在这当学徒的二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道:“那孩子是前天来看的病,东家给看的,我正好在旁边。” 程筠心思微动:“张宣怎么说?” “东家说孩子没大问题,只是气虚了点,回去好好养着就行。” “对了,孩子不是这个女人带过来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带来的,应该是孩子的爹,那男人听见东家说孩子没事,还非要东家开几服药,东家拗不过他,就开了。” 程筠狐疑地道:“非要开?” “是啊,真是奇怪。” 可不是奇怪,换做平常人生怕自己孩子生病吃药,而且最关键的是,被绑起来的女人穿着打扮并不贵妇,古代老百姓压根没多余的银钱浪费,孩子没病还非得开药,太异类了。 看过脉案记录,她没发现异常,一切和二丫说的差不多。 捕快吃过午饭后到了医馆。 有个对程筠很眼熟,见到她,脸色多了几分和缓。 “见过程娘子。” 程筠还礼作揖。 捕快套近乎道:“我们县令大人知道我来这,特意交代我去溪水村取程娘子上次用过的药剂。” “有劳大人跑一趟了。”程筠虚与委蛇。 捕快笑眯眯地道:“无碍,大人说了,程娘子和谢郎君都是有大出息的人,要我们好生对待,等以后谢郎君当了官,那便是真的大人,我们在程娘子面前可担不起大人这个称呼。” 拍马屁的话听听就行,若是当了真,是要被人笑话的。 程筠道:“那借诸位大人照拂和吉言,希望我相公有出人头地的那天。” 寒暄过后,捕快和仵作去看小孩的尸首。 医馆后方有简单的手术室,仵作让人将尸首带到了后头,当着捕快的面开始验尸。 疯女人目眦欲裂,一直哼个不停。 捕快摘了她嘴里的布条,疯女人叫道:“不许动我儿子!” “仵作不验尸抓不住真凶,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儿子的死因?” 疯女人厉喝道:“我儿子就是吃他们家的药死了的,根本不用验尸,就是他们的药出了问题!” 捕快瞪眼道:“我们不能凭借你的一面之词断案。” 疯女人怒不可遏:“哦,我知道了,你们是一伙的,我刚才看见你和那个女人说话了,你们想包庇这家医馆!” 捕快们:“……” 见女人如此不可理喻,捕快懒得再听,让人堵了嘴巴。 仵作不敢动弹,问道:“还验不验?” “验!” 仵作得了肯定,这才敢动刀子。 …… 与此同时。 坤宁宫,阴皇后坐在高位,眉眼之中不怒自威。 她端着茶杯,面色冷淡地抿了口,强大的气场让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多言。 半晌,只听见茶杯被随意地扔到桌上。 阴皇后眼神犀利地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 阴凛额头冒了些冷汗。 即便阴皇后是他的姑姑,可她常年身居高位,又是中宫之主,那压迫人的气势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住的。 换做其他人,被阴皇后如此对待,指不定早就浑身打颤。 “不知道娘娘要臣说什么。” 阴皇后冷声道:“你还想瞒着本宫?” 阴凛心中一惊,猛地抬头。 见阴皇后淡漠的眼神,阴凛动了动唇:“看来皇后娘娘什么都知道了。” “阴凛,你连本宫都不信?” 阴皇后言语里包含着痛心的滋味。
第162章 真凶另有其人 阴凛低下头:“不是臣不信皇后娘娘,是他不愿意告知别人,臣只能答应他。” 阴皇后眸子一暗。 她手指节奏性地敲着桌面。 “你有没有问为什么?” “臣问了,他不肯说。” 气氛又沉闷下去,阴皇后没继续往下问,只是沉思了会。 阴凛忍不住道:“不过臣觉得,这件事与他当年的死因脱不了干系。” 当年少将军凯旋,在回朝的路上遭遇埋伏。 等他们找过去时,少将军的马车被烧毁得一干二净,马车里只剩下烧焦的尸首与他随身携带的玉佩。 因身量相似,又找不到第二人。 他们默认那就是少将军的尸首,还好生安葬在了荣国公府的祖坟之中。 “他的死因……” 阴皇后喃喃道:“你觉得不是蛮子动的手?” “臣需要仔细查探。” “罢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本宫不追究你隐瞒这件事的过错。” “多谢皇后娘娘。”阴凛站起身,顿了顿,又道:“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他人,在未查清楚死因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本宫明白。”阴皇后沉了脸色。 阴凛走到宫门口,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行驶过来。 马车前面挂着两盏黑金色的灯笼,上头写了大大的荣字。 荣国公府的马车。 “是谁在马车上?” 阿吉仔细看了眼,有人从马车下来了,身着红色烫金衣裳,气度雍容华贵:“爷,是你小姑母。” “她怎么来这了?”阴凛上了马车,放下帘子,不想与那女人打招呼。 阿吉猜测道:“指不定是和你一样去见皇后娘娘。” 阴凛目光闪了闪。 他很想返回去交代阴皇后不要与小姑母说不该说的,不过想到阴皇后的性子,阴凛按捺下冲动:“回府吧。” …… 话分两头,东临后院。 谢三郎盯着不请自来的青狐主,一言不发地往亭子里走。 青狐主追了上去:“那块令牌你还记得么?” 谢三郎定住脚步:“说。” “本座回阎王楼上下搜查了,令牌不是出自阎王楼。” 谢三郎冷不丁地道:“你们家的令牌阎主难道认不出来?” “呃——” 青狐主犹豫了会,坦荡地道:“阎王楼令牌一人一块,刻着独有标记,这你是知道的,本座搜查过,除去死亡之人,没有人丢失令牌。” “至于这令牌出自何处,本座会查清楚给你个交代。” 谢三郎闻言,转身要离开。 青狐主拦住他:“少将军,不管你信不信,真不是本座从中作梗。” “那谢时堰呢,不是你引过去的?” 青狐主被噎了下,似乎没想到他这般聪慧,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他在后面动的手脚。 谢三郎不屑地道:“阎主,别怪我没提醒你,别惹火我,否则我不会再留情面,别人怕你们阎王楼,我是不怕的。” 青狐主看着谢三郎远走的背影,伸出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手放下时已然恢复冷静,根本没有方才那般焦灼。 “阎主。” “你那边接触得如何?” “谢时堰在查了。” 青狐主突地看向般若,眼神凛冽地道:“别怪本座没提醒你,你最好不要招惹谢时堰,他那出身,与你不是一路人。” 般若浑身一紧,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般若知道。” 青狐主冷哼:“知道便好,本座不会在意你的私事,但你若影响到了阎王楼,本座便会——” 他伸出手,快若闪电,捏在般若细弱的脖颈上。 只要稍微用力,便能听见脖颈骨头断开的声响。 般若奋力地抬起脑袋,呼吸不过来了,她咬了咬唇,惨白着脸憋出几个字:“阎主放心,般若明白自己的身份,不会逾距。” 青狐主松开手,用帕子擦着手指头。 般若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阎主,那令牌是出自她的手里么?” 青狐主的眼神又是一沉:“不该问的别问。” …… 医馆,谢三郎领着二丫和昭宝回了村子,程筠当夜没有回去,在医馆度过了一晚上。 大清早的,张宣从县城赶了回来。 听说医馆死了人,他脸色变得煞白,不过很快镇静下来。 “结果怎样?” 总捕头看见仵作从手术室出来,立即迎上去。 仵作道:“死因是吃了草乌。” 草乌剧毒,经常用于战场上箭羽之中的涂抹,药材店除非必要,基本不会卖这些玩意。 闻言,张宣随即道:“我可没有开草乌给他们。” 总捕头道:“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说完,他走到疯女人面前,疯女人被绑在柱子上一夜,眼睛越发赤红。 她看向总捕头眼神里饱含怨恨:“狗官,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 “你儿子是吃了乌头中毒而亡,我们要去你家调查是谁给他吃的乌头。”总捕头没有生气,出奇地冷静,“你想知道真凶就乖乖地带路,免得让真凶跑了!” 疯女人愣住:“乌头?” “是。” 疯女人怒斥:“肯定是这家医馆抓错药材!” 张宣听不下去,冷声道:“我们福安堂虽然包括抓药,但从不会抓错药,况且我们医馆的乌头三天前正好卖完了,新进的乌头今日下午才会到货,你说我抓错药材,有什么证据?” 疯女人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说是你们医馆的错,那些药材都是从你们医馆抓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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