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狠狠瞪了宋谨书一眼,一把将人远远推开,嗔道:“你故意忽悠我,我……我不想理你了。” “看来我家婉婉还挺聪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错不错。” 宋谨书被瞪也不恼,左右也不会少一块肉,如此打岔一番,反而能使叶婉短暂忘掉分别的不愉快,转移她的注意力。 “行了,某人曾说过自己是沅水县平柳巷的小霸王,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宋谨书回头看了一眼牢房大门以及等在不远处一脸不耐烦的衙差,故意说道:“不然怎么一离开爹就哭鼻子?啧啧,还在刑部大牢门口,这是多稀奇的事情啊!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再不走,明日就得传遍整个京都,到时候不管谁提及叶姑娘都能想到是那个在刑部牢房哭鼻子的姑娘,哎呀……” 叶婉哪里还听得下去?当即捂脸拉着宋谨书匆匆离开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气,觉得表哥学坏了,表里不一,蔫坏蔫坏的,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理会他,也不与他说话。 宋谨书无奈,摸了摸鼻尖,便也由着叶婉使小性子,打算等上一两天,等人消气了再去示好修复感情。 …… 晚春倒寒,中间还冷了好些天,住在状元居的一行人也因此过上几日居家的闲适日子,总体还算舒坦。 京都权势遍地,各种各样的关系盘根错节,宛如一潭深不可见底又暗藏危机的湖水,只要有点响动,不出两日,便会掀起轩然大波。 相比之下,宋谨书表兄妹前往刑部大牢探望亲属一事着实算不得什么,贵人们甚至懒得花费时间去调查询问。 “都说京都无小事,以前只闻此话无法明了,如今身在其中,倒是明白所言非虚。” 他们几人这些天虽然没出门,但外头的消息却是一个不落,都有好好打听着,特别是蒋庆舒,他是平宁侯府的后辈,三天两头就应蒋润明的邀约四处跑,难得消停,带回来的消息自然也比其他人知晓的新鲜带劲。 听完消息后,正巧午时刚至,除去蒋庆舒与裴逸、宋谨书,其他人都无心再管贵人们的情况,外出到酒楼打牙祭去了,书房中片刻之间便沉默下来。 两杯茶水下肚,宋谨书方才若有所思问道:“哎,庆舒,平宁侯府如何抉择,你可知晓?” 经过大半年的皇权争斗,只余手握兵权的齐王,与拥有宠妃母亲还未来得及去封地的平王还在持续对阵。 在宋谨书看来,两位王爷论起实力,他更看好齐王,觉得齐王的能力更实在,也更胜一筹,不仅有兵权功绩还在民间有不小的声望。 然而平王母子俩一向得宠,多年弄权钻研,手头势力也不容小觑,加之平王的祖父乃是文阁老,且不说文阁老的德行学识是否真正达到了辅臣的要求,就凭他几十年来凭借自己一路爬到文臣之首的高位,就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圣上的病情时好时坏,却迟迟不下圣旨册封太子,留着二王明里暗里相争,实在不知何意。 “不知。”蒋庆舒摇摇头,而后补充道:“不过我大伯与大哥为人处世皆是中规中矩,想来选择缩脖子保持中立的可能性比较大,至于我爹,他远在长陵,近两三年都不可能有机会回京,应当也不会掺和进来。” “我们平宁侯在京中一向低调,有爵位不愁吃穿,加之没有特别出彩的后辈,保持中立,满足于当下才是最佳选择,如若不然,一步错就步步错,很有可能将与祖宗基业也全部赔个精光。” “唉!”蒋庆舒叹息,自嘲道:“这人啊!还得有自知之明,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可为,谨书、子木,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确实如此。” 宋谨书与裴逸皆颔首认同,兄弟三人便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了。 转而三月中至,杏榜出,贡院门口一大早就挤满了人。 宋福与王二得主子们吩咐也是一大早便揣着两包子守在贡院门口,周围人挤人,摩肩接踵,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头。 “呸,这人可真多,把老子鞋都挤掉了。” 王二愤愤然骂到,那只光溜溜的脚丫还被人踩了好几脚,而同行的宋福比他好些,到底学过几招,一路过来好歹保住了自己的鞋子。 “嘿嘿,都说了让你同我一块练练拳脚你不听,还闲习武辛苦,现在知道错了吧?你瞧我,一路过来也没啥事。” 宋福有些幸灾乐祸,一边嘲笑王二,一边伸手摸向怀中的大包子,不曾想包子刚拿出来,就被旁边好不容易进来的壮汉给挤扁了。 他面色一滞,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壮汉,愣是不敢吭声,咬牙忍了下来,这回换王二笑他了。 好在包子挤扁还能吃,宋福想了想,到底不再纠结,哼哼两声就打算往嘴里塞。 谁知包子刚到嘴边,有人自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的手没拿稳,包子惯性飞出,就在他眼前被人踩个稀碎。 “靠,还没完没了了?” 宋福大骂,眼睛都气红了,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跟他过不去,还未等他发作,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贡院大门开,两列士兵手持大刀维护秩序,紧接着礼部官员手持杏榜,在士兵们的帮助下张贴至墙上。 明黄的杏榜依次铺开,许多人的命运就此往前跨了一大步,而宋福与王二找遍整个榜单,从头至尾就只找到了裴逸的名字,其他主子都落榜了。
第39章 落榜 宋福、王二对视一眼, 便耷拉着脑袋从人群中挤出,各自弄丢了一只鞋,王二还被人踩伤左脚。 他们这一趟出来格外不容易, 好消息只得到一个,最终还是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回状元居,着实太凄凉了些。 好不容易回到住处,一抬眼就看到大门牌匾,“状元居”三个大字簇新醒目, 令他们的脑袋不自觉垂得更低了。 “初入京城那会儿蒋公子就说要将这块牌匾换掉,如今一月过去, 它怎还在此?一会儿催一催管家,让他尽快把牌匾换了吧!” “嗯,我也觉得。” 宋福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嘀咕一句达成了共识,这才敲门回了宅院。 倒不是他们做奴才的看不起主子, 春闱对于读书人的重要性举国皆知, 能登杏榜考中进士乃是无上荣光, 祖上冒青烟的大事, 难度可想而知。 他们之所以有此感慨,着实是状元居这个名头太高调, 太引人注目了。 自家公子在读书方面什么水平宋福清楚, 加之他陪在宋谨书身边那么多年,宋谨书在哪他就在哪,懂的东西也比其他小厮多。 同行几位公子都是宋谨书好友, 除了蒋庆舒, 其他都是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交情。 故而那几位公子的情况宋福也都十分了解, 明白公子们此番入京纯属是来当陪衬, 感受春闱独特的氛围,却是从未想过能高中。 意料之中的结局,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宋福与王二自前院分开,一个去找管家拿药顺便提一提大门匾额之事,一个则跑腿回禀今日杏榜结果。 “大喜,裴公子高中,二甲十五名。” 宋福在路上就想好了说辞,临入门时整理好自己的面部神情,努力挤出一抹喜庆笑容,音量拔高,做出一副高兴模样。 “大喜,裴公子高中,二甲十五名。” 第一声报喜,大家伙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裴逸,皆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待第二声报喜来临,公子们瞬间明白宋福未尽之言,好在他们都有心理准备,失落片刻便重拾喜悦,真心实意地为好友祝贺。 “谨书猜得果然不错,咱们几个就只有子木中了。” 裴逸比其他几人年长,这是他第二回 参加春闱了,未入京城之前先生便说他底子扎实,若是路上顺畅,考试无意外就必定能高中。 就因先生一句认可的话,他对自己格外有信心,未考之前,他生怕出岔子耽误考试,便在读书、生活,乃至饮食方面都格外小心谨慎,不敢贪图口腹之欲,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他肠胃脆弱,那段日子着实辛苦难捱,好几回想大口吃饭,大块吃肉,最后都只是浅尝辄止,生生忍下来不敢放纵,如今目的达到,他终于能安心了。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好半晌儿才回过神来,欣然笑道:“值了,付出的所有辛苦都在此时此刻为我提交了一套满意的答卷,十几年寒窗苦读,我裴逸不负先生,不负父母,也不负自己。” 裴逸喜极而泣,兄弟几个纷纷围上来,拍肩膀的拍肩膀,劝慰的劝慰,闹闹哄哄,终究是喜悦盖过了所有情绪。 “今日大喜,子木你不可能小气了,咱们去酒楼叫一大桌子好酒好菜,你来请客怎么样?” 彭长青是个不拘小节爱热闹的性子,时常说着不着调的话,众人向来不怎么放在心上。 今日就着这件喜事,他又起了外出的心思,当即提出到酒楼改善伙食,满足口腹之欲。 “就是就是,请兄弟们吃顿饭也不为过,你先写信回长陵报喜,我与老彭先去点菜,老七,思源,永超,你们三也随我们一块先去酒楼吧!” 蒋庆舒附和,没等正主开口,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谨书,你记得带上叶表妹,晚些与子木一起,这等相聚的好事再将她留家里,多少有些不够义气了。” 宋谨书原本也是这般打算,闻言就顺势应下了。 “好!今日我请客,你们敞开吃,长青喜欢的桃花酿也记得点上,咱们不醉不归。” 裴逸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常年内敛正经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年气。他言辞爽利,展露其鲜少出现的豪迈姿态,可见是极为开怀了。 事情都说好了,几人分头行动,转眼间热热闹闹的书房便清静下来。 “子木,恭喜啊!” “同喜,三年后杏榜定然不会少了你宋谨书的大名。” “那便借子木吉言了。” 裴逸与宋谨书对视一眼,皆露出了然笑意,如春日暖阳,如寒冬炭盆,暖人心脾,润人心田。 “客套的话不必多言,你我兄弟多年,有些事只需一个眼神就足够了。你先写信让人送回长陵,我去后院看看表妹,两刻钟后我们在大门处汇合,出发前往酒楼为你好好庆贺。” 宋谨书轻笑,拍了拍好友肩膀便将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曲朝后院去了。 裴逸望着好友的背影消失于拐角,垂眸摇摇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是事情,眼神蓦然温柔下来。 …… 今日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叶婉心中为表哥感到紧张,天还没亮她就已经清醒过来,并在洗漱过后派小梅外出看榜,小梅欣然前往。 只可惜外头人挤人,就连宋福、王二两个结伴而行的大男人都被挤掉鞋,踩伤脚,小梅一个小姑娘再怎么泼辣,于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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