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纨之听得头昏脑涨,不得不把她们叫停,揉着太阳穴道:“虽然大家各有特长是好事,但是要想生意做的下去,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看需要什么。” 她跟着严舟身边的人学了数月,见识飞涨,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很快就把一腔热血的女郎们浇了个透心 凉。 “不过,也不用气馁,你们人多也有时间,我倒是有个建议……” 罗纨之灵机一动,严舟的产业那么多,她有心想学习却也分身乏术。 她可以把她们举荐到合适的地方,等她们学有所成,她也有了帮手。 皇帝听了连连点头,“这好使,我去同严舟说去。” 严舟能在大晋混得开,在于他很会人情世故,跟上下打通关系。 皇帝虽然只是世家操控下的一个傀儡,但是他依然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适当时,可以给严舟行个方便。 所以,两人互助互利,何乐不为。 这样的话都不用罗纨之去费事,她当然愉快地选择交给皇帝去办。 皇帝信心满满、精神抖擞,好像已经看见了美好的宏图,“我说不定日后也能拥有像严舟一样的商业版图,商队可以走南闯北,互动有无!” 他皇帝做的憋屈,所以更想有施展拳脚的地方。 那些女郎们也憧憬道:“那我们也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皇帝笑眯眯地由着那些女郎簇拥。 “何止,我还要给你们招夫婿。” “那岂不是上门夫婿了?”女郎咯咯笑。 “上门夫婿多好啊,上面夫婿就不会欺负你们了。” 女郎们七嘴八舌提起要求,皇帝佯装苦恼一个个把世家的郎君们搬出来给她们配对。 罗纨之发现皇帝还真有做媒的习惯,像城东的媒婆,对这些郎君们如数家珍。 “怎么没有谢三郎?” “谢三郎?那厮不解风情得很,无趣!”皇帝摇摇头,顺便递给罗纨之一个眼神,像是要和她寻求共识。 罗纨之抿了下唇。 谢三郎也不是不解风情…… “还不是郎君怕三郎?”女郎们揪他的短,挖苦他。 皇帝乐呵呵地捧着肚子,也不生气。 罗纨之看见皇帝脸上堆满了慈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 头一回发现这个皇帝五官其实长得不错,只是那些肥胖的肉把他的容貌挤得变了形,就好像他这个人被一堆“荒唐”、“无能”、“废材”等点评掩盖,很少有人还能看见他还有一颗温暖的心。 像一棵大树,在这权贵的爪牙中保护了她们,为她们遮风避雨。 虽然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下,他救得这些人比起庞大的灾民、难民来说微不足道,但对这些女郎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拯救。 “快来看,那不是小芙蕖吗?”窗边的一个女郎忽然嚷了起来,“哼,以为带着幕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她们住在千金楼最偏僻的小楼里,靠着千金楼下人们进出的院门。 从窗户就能看见一位明显不是婢女的女郎脚步轻盈地穿过。 罗纨之与她们一道,也挤在一个窗口往下看。 从身形和脚步 上的确能看出是小芙蕖无疑。 她从外边回来,似乎还沉浸在与心上人见面的快乐当中,就连楼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都没有察觉。 “雪妈妈要是知道,肯定会气得吐血。” “陆一郎是建康有名的好郎君,就算把雪娘子气吐血,小芙蕖能与他在一块也划算啊!” 毕竟雪娘子又不是小芙蕖的亲娘。 “她还是勇敢,明知道那陆一郎日后肯定要娶个名门出身的大娘子,还一头扎了进去,苦海沉浮。” “那又如何,在陆家为妾,也好过在这千金楼卖艺,再说,陆一郎温蔼可亲,前途无量。” “但是世家最是狗眼看人低,以小芙蕖的身份进去了也是被踩在脚底下的,说不定还没有在千金楼快活!” “只要陆一郎喜爱她,能够护着她,在陆家当个宠妾,将来生儿育女,也能有一席之地,身份在宠爱面前一文不值!” 女郎们各执一词,不知不觉吵了起来。 “罗娘子,你快说说!你觉得呢?” 罗纨之没料到忽然被问到了自己头上,不由愣了下,迟疑道:“……这还是要看小芙蕖自己的取舍吧……” 任何事情必然不能十全十美,有利就有弊。 就好像王十六娘那样高贵出身的贵女,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不过,你说她不快活吗? 她远比那些吃穿用度上苟延残喘,还在生死面前苦苦挣扎的人们好得太多了。 而她所面临的“苦难”不过是听从家族的安排,嫁给一个她不喜欢但依然地位卓然能保她衣食无忧,甚至将身家后院全然托付给她的郎君。 这对罗纨之而言,又怎么能算是苦难呢? 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 所以她不能说小芙蕖选择错了,或者说她到陆家为妾会比在千金楼更好。 不到最后,谁也无法下定论。 可等到看见结果的那一天,或许再说什么也为时已晚。 罗纨之随口的一句话让女郎们纷纷认同。 小芙蕖自己乐意,将来是苦是甜也和她们没有干系。 她们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罗纨之扶着窗棂,目送小芙蕖远去的背影,唇角不知不觉还是扬了起来。 小芙蕖找到一个能够依靠,也愿意依靠的人,也算是一种幸福。 罗纨之相信。 无论结果如何,她此刻是幸福的。 从千金楼出来,罗纨之带着南星又去找廖叔,两只小狼崽也长大不少,因为喝着羊奶长大,看起来比较瘦小,和灰色的狗也大差不差。南星喜欢得不行,一到就陪两只狼崽玩了起来,罗纨之正好与廖叔谈起正事。 “严舟亲自押着粮草去益州了,我听柯益山说,这次他还带了不少禁运物资。” 这柯郎君就是廖叔看好的那位管事,与严舟的生意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才能够打探到这样的消息。 “益州在北边,他带着物资是与人做生意吗?” “不清楚。”廖叔冷着脸道:“但我曾听闻,严舟和赫拔都关系匪浅。” “赫拔都?”这个名字她好似在哪里听过。 “赫拔都是北胡的新王,他快速吞并北边诸小国,国土辽阔,堪比大晋,甚至可能比大晋还要大了……”廖叔声音带上了担忧。 此人野心勃勃,绝对是一头蛰伏的野兽,当他完全掌控北境的时候,大晋就危矣! 罗纨之暗皱眉,她还从未了解过的地方已经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剧变。 大晋的故都长安落入敌手,也不知不觉度过了一十多载。 一阵秋风吹过,地上的枯黄落叶打了个旋,飞上了碧蓝的天空。 大晋的旧都长安。 一位头戴皮革金玉抹额的青年在城墙上迎风而立,强风将不知多远的黄叶吹到了他的面前。 他伸手攥着那片飞叶,极目眺望,似是想要凭借肉眼之力,望见南地那繁华的建康。 “就不知……”他忽然有感而发,却话说到一半。 “陛下?”身后的侍从好奇问。 那人抬起一腿,踩在垛墙上,手搭着膝盖,大笑道:“啊,不知我的旧友,谢家的三郎有没有感受到来着北边的风——”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强劲的狂风从他身后呼啸而过,将他的发丝、发带吹向了前方,遥指着千里之外的建康。 与廖叔分别后,罗纨之又返回罗家看望月娘。 月娘提起了婚姻之事,想替她同大娘子说个情,帮她也物色人选。 罗纨之有些不耐烦,但顾及月娘的身体,只能好言好语同她说,自己不想这么快嫁人。 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尴尬。 月娘却道:“你不嫁人,难道要跟在谢三郎身边不明不白一辈子吗?我都听说了,谢家准备为三郎娶妻。罗唯珊也就比你大一点,都已经相看好人家了,就等着开春……” 若是谢三郎能收她为妾,她还心安一些,可这大半年过去了,她还是个婢,月娘就不得不让她另找靠山。 罗纨之站起来打断她道:“难道罗唯珊要嫁人,我就非得也跟着嫁人,凡事和她比,可我本就比不得她是嫡女的身份。是,她可以选得好郎婿,难道是我就不想风风光光嫁人吗?” 月娘愣住了,脸色瞬间苍白。 罗纨之缓了口气,突然也后悔自己的话,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娘……我没有别的意思。” 。 “娘只是想你日后有个依靠,罢了,再不会催你了……” 她轻咳了几下,又捂住唇,挥手让她走。 罗纨之心中也有不快,匆匆离去。 罗唯珊从前常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唯有上街花钱才能快活。 从前罗纨之就是心情不好,也没有钱买快活,现在她有了点钱,当然 可以到秦淮列肆快活一下。 东市一带比西市规整,卖的东西也更上档次,是供应附近的贵里,以及各大世家的铺子。 但是这里并不西市太平。 时常有纨绔带着恶仆上街,,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也见怪不怪。 罗纨之不愿意牵扯进这些事里头,但是这次却不巧又遇上了熟人。 阿八和几个孩子鼻青脸肿地缩在角落里抽泣。 罗纨之和南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过去问。 阿八抹了抹眼泪,犹见了救星,拉着罗纨之的手就往一个巷子走。 “女郎,先生!先生!他快要给打死了,你救救他吧!” “你救救他吧!”几个孩子哭哭啼啼。 罗纨之倾听了会,听见传出来一些闷墩的击打声,还有些坛子罐子被敲碎的声音。 “是上次、是上次那个范郎君,他这次带了帮手……想活生生打死我们先生!” 原来又是那狗东西。 罗纨之虽然身边只有南星,但是想到范郎君惧怕谢三郎的模样,她就无所畏惧。 哪怕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但眼下救人要紧,她顾不得那么多。 罗纨之带着南星冲进巷子,这里其实并不窄,两边都是商铺,中间是一条能通往河边码头的通道。 因为宽敞,所以视线毫无遮挡。 她看见一个布衣破烂的郎君抱着手臂蜷在地上,一名壮实的汉子正用脚猛踹他的腹部,他的身体就跟个砂袋推出几尺,软软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住手!”罗纨之撩开幕篱的一角,朝站住旁边叉腰看戏的范郎君一喊。 范郎君转头看见她的脸,犹如见了鬼,立刻把目光往她身后找了起来。 虽然没有看见谢三郎,但是刚刚还飞扬跋扈的郎君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畏惧的范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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