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李见素不知只短短片刻,万寿公主便想了这么多,她还老实道,“世子今日要去白渠上值,来回车程就得半日,往后约摸十日,他才会回来一次。” “十日?”万寿公主虽不问政事,但多少是知道的,现今那折冲府只是个虚职罢了,再说那白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湛是疯了才会日日待在那里。 她摇了摇团扇,再次打量起李见素,有些话不能明说,但李见素顶着李家的姓,顶着公主的名号,她又不能全然不管,思来想去,万寿公主故作随意地开了口,“我听闻白渠那边山清水秀,僻静悠然,是个游玩的好去处,你若无事,常过去寻他,赏花赏景,全当散心。” 李见素朝她弯起唇角,点头“嗯”了一声。 与此同时,白渠折冲府内,果毅都尉递来名册。 一本是府卫名册,一本是兵器与马匹的名册。 这果毅都尉是德王庶子,李浣。 李浣年初时就已被送回了长安,今上封他为果毅都尉,低了李湛一品,为他副将。 方才递名册时,李湛便已看到,李浣双手白嫩,掌心无茧,别说舞刀弄剑,策马都是难事。 李湛垂眸看向手中薄薄的两张纸。 早闻折冲府已不复当年,形同虚设,却没想到,原八百府卫的府邸,如今名册上算他在内,竟不足十人,而另一张纸,仅两句话:兵器无,马匹三匹。 这虚职,可当真虚得彻底。 “都尉,若……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回了,这眼看就要天黑,我可得赶在天黑前回府呢。”李浣看着院外,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李湛抬眼看他,语气随和,“这么着急回去,可是要做什么?” 李浣摸了摸鼻子,嘀嘀咕咕道:“这周围荒无人烟,府内又没有事,我留在这里作甚啊?” 李湛明白了,他合上名册,对李浣道:“的确,那你回去吧。” 李浣转身要走,刚走到门槛处,又停下脚步,回头道:“对了都尉,下个月我还用过来吗?” 李湛搓着扳指,朝他温笑,“不必了。” 李浣似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一遍,“当真?” 李湛点头,“不然呢?” 李浣嘿嘿一笑,彻底松了口气,临走时还不望客套两句,说回头要去茂王府拜访。 说来两人也是堂兄弟,虽李湛为世子,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可如今,两人也算同命相连,都被送回长安做质子,不过细想,李湛明明是个世子,却落得和他一个下场,还娶了个伺候过太子的女人。 着实可怜,比他还不如呢。 李浣这般想着,哼起小曲儿,爬上马车扬长而去。 是夜,整座折冲府陷入一片死寂,只一间小屋里还亮着灯火。 李湛正在作画,身旁是他的长随王佑,王佑是他从安南都护府带出来的人,少时就跟在他身边,等他彻底搁笔,王佑才上前传话,“世子,王府那边传了讯,公主自明日之后,每日都要去青山观。” 李湛起身去净手上笔墨,动作略微一顿,“每日都去,可是为何?” 王佑道:“说是长公主胃痛,她要教观中道姑施针。” 这是她能做出的事。 李湛“嗯”了一声,继续洗手。 王佑又道:“我们如今可用的人不多,要不要将公主身边的人先抽回来?” 王佑本不想多事,实在是因为这次回长安,能跟着出来的人不多,能信得过的人则更少。 见李湛不语,王佑忍不住上前催了一声,“世子?” 李湛终于洗完了手,他一面转身看着王佑,一面用帕子擦拭手上水珠,冷冷道:“不必,待我过几日回去再说。” “可是我若离开,便只剩世子一人在此,不如先将王保叫回,至于青山观,有长公主在,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王佑又道。 李湛却是彻底冷下脸来,“我说话你听不懂?” 王佑暗叹,不再出声,等笔墨干透,他拿着信,钻进了夜色中。 李湛不在的这些日子,李见素日日都会去青山观,晨起用过早膳,她坐着马车出府,待快至晚膳,又坐着马车回来。 白芨和采苓都陪着她,她教净玄施针时,也从不避讳,两人也都在旁边看,时不时还会跟着问上几句。 待李湛回来这日,李见素没再去青山观,她昨日就同长公主和净玄说了,会晚几日再来。 她这段时间,不光是教净玄施针,每日回到府中,也会看那些医书,并做了许多功课,总结各个书中所讲,密密麻麻记了好多册子。 十日未见,李湛风尘仆仆而归,先去净房洗澡更衣,随才回到正堂用膳。 崔宝英差人过来送了鸡汤,据说人还病着,没有露面。 李见素在与李湛用午膳的时候,发觉门外的长随,与李湛之间似乎有些古怪,尤其是李湛,在看王佑的时候,眼神比印象中冷了一些,她分明记得,人前的李湛不管是同谁说话,都是那般温善,今日为何如此? 李见素暗中又细细打量王佑,这一打量,似乎发现了端倪。 午膳过后,李湛去了书房,通常这种情况,李见素是不会前去叨扰的。 可今日,她亲自跑去厨房,熬了一碗猪骨汤,装进食盒寻到书房。 书房外,王佑看到李见素,快走两步迎了上去,他朝李见素拱手行礼,压低声道:“公主,世子正在里面看书。” 李见素也不由低了语调,“我知道,我是来寻你的。” “寻我?”王佑惊诧地朝书房看去一眼,又看看李见素朝他递来的食盒,恍然反应过来,他接过食盒道,“公主莫急,等会儿世子要水喝时,我就将东西送进去。” 李见素连忙摇头,“不,这些东西是给你的。” “啊?”王佑彻底愣住,手中的食盒顿时变得烫手,“这、这……” “这是猪骨汤,里面还放了疏通筋骨的药材,你喝了有助于恢复伤势。”李见素说着,垂眸朝他腿脚看去。 王佑心里咯噔一下,那日他去送信,跑死了一匹马,夜里路黑,他也跟着不慎跌倒,伤了膝盖,可这么多日,李见素是头一个觉察出他腿有异样的人。 “我……”王佑刚一开口,李见素却是朝她做了个安心的眼神。 “是世子动的手吗?”见王佑愣住,李见素以为他在默认,书中说得果然没错,得了这种心病之人,当真很难控制自己,李见素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得更低,“世子这种情况,是从何时出现的?”
第15章 第十五章 王佑自然知道李湛私底下对李见素并不友善,却不知道两人已经发展到了何种地步,怎会让公主以为世子会是那种施暴之人? 王佑害怕坏事,不敢随意开口,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有正面回答。 李见素按照书中教的那样,耐下心来,没有逼迫王佑,只温和地问道,“你是不是害怕他?” “啊。”王佑点头敷衍。 “你放心,我不会和世子说的。”李见素继续诱导,“我记得你的,那时我在岭南,就见过你,你与世子在一起这么久,一定也想让他好的,对不对?” “嗯嗯嗯。”这倒是真的,王佑连连点头。 “我也是这样,我也希望他好,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李见素朝他弯唇,“你还记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王佑神情十分复杂,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回答了,“世子他……他……” 李见素循循善诱,“他第一次对你动手,或是在你面前与对外截然不同时,是什么时候?” “这……”王佑极其复杂的神情中,又多了份痛苦。 李见素是当真心疼他了,她一直觉得,李湛只是这样对她,没想到对待王佑,会更加过分,竟将他吓成这副模样。 望着李见素同情又探究的目光,王佑尴尬地清了清嗓,又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世子他是、是……” “王佑。”书房中李湛的话音,如同及时雨,不等李见素反应,王佑便立即应了一声,脚底抹油一般跑进书房,房门也被倏地一下紧紧闭上。 屋中,李湛看到跑进来的王佑,手中提着食盒,满头大汗,疑惑蹙眉,“你方才在外面做什么呢?” 王佑没来及回答,跑到窗后,透过缝隙朝外看,见李见素叹了口气,转身走远,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欲哭无泪地对李湛道:“世子,你可害苦我了……” 王佑将方才院里的情况一字不差地转述了一遍。 “为何不说是骑马摔的?”李湛问。 王佑愣住,“这、这可以说吗?万一公主又问我为何骑马,我要、要怎么……” 李湛扶额,“你有武艺在身,平日里练马有何不可?” 王佑幡然回神,对啊,他又不是世子,他直接说练马时摔了便是,没有必要在公主面前遮遮掩掩。 “呀!”王佑一拍脑门,“那我方才忘了说,公主岂不是更加误会了?” “罢了。”李湛朝他挥挥手,眼下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湛手中的这张字条。 今日李湛一进书房,就觉察出他没在的这段时间,有人进来过。他仔细查看书柜,果然在一本书册中,寻到了这张字条。 写字条之人,字迹歪歪扭扭,根本辨识不出,想来定是用左手写的。 至于上面的内容,满是替李湛的委屈与不公,说他世子身份,不该被送回长安,也不该得不到重视。 前半部分顶多算是挑拨他与父亲茂王关系,可最后这句,若是细细琢磨,便是怪责今上的意思了。 王府本有王保这样的暗卫在,可这些天李见素日日出城,王保又要护她周全,便顾不上清和院里的事。 李湛此番回长安,总共只带了四人,明暗各两人,明面上的两个,一个就是王佑,日日跟在他身侧,一个留在王府中做了护院,还有两个暗卫,一个在替他暗中做事,还有一个则安在了李见素身侧。 至于府内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崔宝英帮王府置办的人手,崔宝英做事还算细致,这些人的身契都是过了府衙的,表面上不会有问题,但若是有心人想要安插眼线入府,绝非难事。 “可要将院里之人细查一番?”王佑低道。 “不必。”李湛拿出火折子,点燃手中字条,“蛇已出洞,等它寻来便是。” 这边李见素一回到屋中,拿出纸笔又开始书记,刚记完一页,采苓便端着茶汤进屋。 “采苓,你坐过来,我有事问你。”李见素道。 采苓将茶汤放好,转身去屋角端矮几,李见素见状,忙将她叫住,“不必如此,你过来坐椅子。” 只她们二人的时候,采苓也就不端着规矩了,她过去关上门,回来就坐在了李见素身旁,“什么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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