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欺瞒教主,就在我身后的箱子里。”万麟仍跪在地上不敢妄动,指了指自己身后。 阿里耶朝破军使了个眼色,整个人的身姿瞬间紧绷起来。 破军接到命令,慢慢向那马车上的黑漆箱子靠近,一只手已经握上了腰间的兵刃。 随着箱盖被掀开,赵芥倏地飞身而出,手中一把研成细粉的胡椒直洒向破军的眼睛,后者虽万般提防仍旧未能躲过,捂着剧痛的双目急急退去。 经此变故,四位童子瞬间闪身护在纱帐之前,阿里耶好像并不在乎受伤的破军,缓缓走了出来,云淡风轻地道了句: “我就说,你怎会轻易被毒倒。” “多日不见,教主风采依旧。”赵芥不忙出手,她等在这里,正是有几句话要问阿里耶。 “赵掌柜身上倒是多了几分疲惫,莫非是为追查我砀夕族之事太过辛苦?你只要将那半张地图交给我,往后也不用受这份辛劳了。”阿里耶谆谆善诱道。 “你又不是砀夕族人。”赵芥嗤笑一声。 “呵,你怎知我不是?”阿里耶虽是笑着,目光却变得寒冷。 “因为你是饲蛊人,饲蛊人不会是砀夕族人,不是吗?” ----
第38章 罗刹见血 = 赵芥轻飘飘说出口的话,落在阿里耶耳朵里犹如三九寒冰,蚀骨毒药,顷刻间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真是笑话...”尽管阿里耶不肯承认,但脸上被人揭了底的恼怒已经出卖了她。 “饲蛊人,如何甘愿成为他们的爪牙?我想不通。”赵芥的话咄咄逼人。 “我本来不想杀你!” 被别人戳破自己最想忘掉的过去,阿里耶怒火中烧,顷刻间腰间双弯刀出鞘,右手那柄赵芥曾经见过,左手那柄刀型更窄,刀刃更加纤薄锋利,貌似一弯新月。 阿里耶双刀汇于头顶朝赵芥挥砍而下,赵芥矮身拾起地上一截干枯的树枝,以枝为剑,斜刺向阿里耶的胸口。 然而两柄弯刀来势汹汹,眨眼间赵芥的树枝便被激进的刀法砍得只剩三寸长短。 “不想要地图了?”赵芥见对方招招致命,下手毫无半点余地,赶忙说道。 “杀了你再寻不迟!” 阿里耶却是真的动了杀心,她不知面前人如何知晓这一切,可心中的执念告诉她,只要有人敢提起,便不能放过他。 赵芥只好弃剑改掌,脚下踏八卦步伐近身,右手欲擒抓阿里耶左腕。而那弯刀在阿里耶手中由新月抡成了一轮圆月,反手划向赵芥虎口。 赵芥早有准备,左手拍其右肘,要用阿里耶自己的刀去接自己的刃。在她深厚内力的激荡下,阿里耶再难控制双手走向,两刀被迫相接之时,直擦出一道耀眼的火星。 奈何左刃更利,赵芥打出来的气劲未消,这样下去恐怕要折了右手刀刃。 阿里耶只好弃了右手的弯刀,赵芥趁机一捞,将阿里耶没了威胁的右腕牢牢握入手中。 感受到衣袖下那道微微起伏的伤疤,赵芥并未发难,而是以两指探其脉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便将人松开了。 “金旗寨三年前被朝廷荡平,你冒用了阿里耶的身份。你身体里的蛊可也是三年前解的?”赵芥问向退后几步,喘息不止的人。 “你是谁?怎么有如此深的内力...” 阿里耶经赤碣山一战,只知这人来路不明或许身份神秘,然而那时两人交手尚浅,她并没将赵芥的武力放在心上。 “不是我强,只是你太弱了。你的内力仰仗着别人,毫无根基可言。” 赵芥干脆地道破真相,她能感受地出,阿里耶的内力是高手传授的,并非日积月累修炼内功而来,这就更印证了她的猜测。 赵芥的语气不免有些急切:“你还没回答我,若是三年前解的,你可是燎烛的饲蛊人?” 又听到这个名字,阿里耶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仿佛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作祟,浑身上下熟悉的剧痛又一次袭来。 “找死!” 阿里耶强迫自己不去回忆这种感觉,劈裂的声音万分刺耳。 一声落地,与身后的四位童子一齐攻来,那四人身形交错,舞于空中轻如羽翼,阿里耶隐于其中,粼粼刀光倒是锐利的很,如此刚柔相济的阵法,赵芥倒是第一次见。 然而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并无心与他们纠缠。 “后会有期。”赵芥说罢回身踏步入空,极快地与那阵法拉开距离,不让自己陷入其中。 这阵法擅长将人困在其中人消磨至死,可若失了先机便再难得势,而赵芥看上去却尚有余力,阿里耶心中焦急难耐,却又不甘放弃。 一追一逃之间,双方已经行出十数里地,由城郊行至一片茂密的野树林深处,更被一片花海拦住去路。 随着甜腻的芳香扑鼻而来,赵芥却反而不敢向前了。 然而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被这寂静的深夜无限放大,伏在花海中的蝶群乍然被惊起,直朝赵芥周身围了过来。 那一刻的赵芥仿若被什么魔咒定身了一般,灵魂抽离,只剩躯壳呆立于原地。 眼前一片缭乱的艳丽色彩宛若将她带回十八年前。 那日的阳光虽明媚却似乎离得好远好远,感受不到一丝温暖。系着明蓝色披风的人将小姑娘从熟悉的地方带走,牵着她的手却似枯鬼阴差,皮包骨头又冰冷生硬。 路过同样的花海,惊醒同样的蝶群。 其中一只的翅膀有着眼睛一般的纹路,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流光溢彩。它一路跟着那姑娘,无论怎么躲闪也避不掉。 那蝶最终吻上小姑娘的脸侧,永远地留下了绽着翅膀的图腾,每当她心中嗜血的渴望达到极点便会清晰地显现,纹路丝丝,如血欲滴。 赵芥只能无助地闭上眼,甚至不知阿里耶的刀已经落在身后,两柄弯刀先后咬上她的背脊,此刻那里皮肉外翻,十字交叉的伤痕深可见骨。 迟到的痛觉和鲜血浸透衣襟的粘腻触感将她拉回现实,眼看四位童子接连而至,赵芥却倏地笑了,这何尝不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感觉?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与前尘交加而至,罗刹见血,再难收心。 赵芥腾空而起孤身入阵,任身后血流如飘絮,她只以身为刃,以手为刀,仅一招便破四方。顷刻间那四具身体宛若断了线的风筝,齐齐坠入花海中,再也不动了。 阿里耶愣在当中,虽是毫发无伤,却未料到赵芥重伤至此尚有如此余威,不敢造次,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逃走了。 而此刻,仍旧躺在箱子中的莫川谷,一颗勃然跳动的心骤然收紧。血脉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四处乱窜着寻找出口。 “是蛊虫...” 莫川谷轻声呢喃,骤然想起临行前与师父的对话。 “若你体内的蛊虫突发异动,可服下这丹药压制。” 韩江云将一瓶褐色丹药交给莫川谷,千叮咛万嘱咐。 “可我现在分明一点感觉也没有,蛊虫为何会突然发作?可有什么诱因?” 莫川谷问起这些,韩江云却讳莫如深,不肯多答了。 此时莫川谷摸上藏在自己腰间的药瓶,却突然犹豫了。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虫子躁动的很,似乎急着在找什么人。 莫川谷知道自家师父的目标原本是殷无央,所以他深信这蛊虫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作用,只是意外进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师父才不得不替自己压制。 会是什么作用呢? 难道...与赵芥有关! 莫川谷如梦初醒,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尽快找到赵芥。 此刻身下的马车还在飞驶,他用力一推箱盖,却纹丝未动。 “莫大哥,你醒了?”万轻荷听到动静回身问道。 莫川谷不敢将口中的避毒珠吐出,又恨自己竟不知道万轻荷何时将这箱盖加固的,此刻脑子转的飞快,话音却有些混沌。 “轻荷妹妹,你能否先将我放出来?” “莫大哥,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坛城万贯堂的赌坊,我就将你放出来。” “我...恐怕坚持不住了。我好像中毒了,身上好痛好痛...”莫川谷的声音听上去痛苦万分。 万轻荷心有疑虑“怎么会痛呢?我虽然给你下了毒,但那只是让你暂且失去内力,昏睡一阵而已。” “是因为我本身就中了毒。那毒是赵芥下的,眼下跟你的毒汇聚一起,产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反应,我只觉得身体快要裂成两半了,再不解毒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莫川谷心下焦躁,控制不住地语气急切,倒也正应景。 “什么?你跟赵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得罪金容止的明明是她,是她威胁我帮她出城,还给我下了毒。我没办法,只能来求助你们,本想着出了城便算了,可没想到,这毒...啊!”莫川谷只觉得蛊虫翻腾地更厉害了,干脆惨叫起来,仿佛真的命不久矣。 万轻荷一听这话,赶紧停了马车。 “这么说来,你跟她的婚约也是假的了?” “当然是假的,轻荷妹妹,求你快救我!” 万轻荷大喜过望,不假思索撬动了箱盖上的机关,将莫川谷放了出来。此刻莫川谷被那蛊虫折磨地面色惨白,倒也真像是中了剧毒。 可惜他的内力还在,血脉里虽多了只上蹿下跳的虫子,但于武力却无碍。 “得罪了。” 莫川谷吐出口中的避毒珠藏于腰间,而后袖风一展取出匕首,以迅雷之势用刀柄敲上万轻荷的后颈,直将人敲晕了过去。 而后削断马车上的绳索,翻身上马,直朝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及至城郊他与赵芥分手的地方,那里已再无一人。莫川谷下马探查地上的踪迹,方知丛林间若隐若现的脚印正朝东而去,看上去人还不少。 莫川谷隐隐觉得赵芥身处危险之中,这样的想法一冒头,那蛊虫闹得更厉害了,仿佛也在附和。 他顿时心中慌乱无比,一刻也不敢耽误,全力追了上去。 直至某一刻,带着血腥气的花香让他停下脚步。 花海中,沾了斑驳血迹的花瓣立于风中摇曳,四具尸体横陈其中,皆被人一招撕破喉咙。 还有一道淅沥的血痕正朝远处蔓延,直在花田中开出一条血路。 刹那间,莫川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冰凉透骨。 ----
第39章 命悬一线 = 赵芥拖着受伤的身体一路不知方向地向前,确定身后没有人追来方才停在一条小河边。 大概由于蝴蝶的刺激和失血过多,她的脑袋仍旧十分迷蒙,前尘往事不受控制地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叫嚣着提醒她自己曾是什么样的人。 直至四张精致好看但死气沉沉的少年脸庞浮现在眼前时,赵芥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瘫坐在河边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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