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计划便是先擒住金朝,其他人定不敢妄动,只要在金容止赶来之前离开这里就能全身而退。 金朝被突然出现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大批兵卫赶来营救已是失了先机,莫川谷的匕首毫不费力地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四个人将他挟持着退到了城门前。 “不想死就让他们开城门。” 金朝显然不是可以为了公差牺牲自己性命的人,然而他深知这几人对自己父亲的重要性,一个眼神递给自己的亲信,示意他快去报信。 “我父亲很快就会赶到,这里还有上千兵卫,即使开了城门你们也逃不掉。”金朝颇为淡定,他知道这些人还要靠自己逃走,并不敢动手。 “少废话,开城门!”莫川谷的匕首逼得更近了些,“我虽不会立刻杀你,但削下你的鼻子耳朵并不耽误什么。” 一听这话金朝只觉得脊背发凉,只好识相地挥了挥手,城墙上巨大的机括声音传来,城门缓缓而开。 四人带着金朝走出去,却并未如他预想的立刻逃命,反而仰头看向城门之上那一对铁钩。 柳元淑的尸体仍在此处,看着那破败的尸身,殷无央眼前却突然浮现起十六年前的画面。 那时自己的银龙鬼步初有所成,而柳濯却下了决心要将自己赶走,只说该过些普通人的日子了。 那日门前停了一驾老旧的马车,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牵着娘亲的手从上面跳下来,看上去因为赶了长路而风尘仆仆,她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是我爹爹的什么人?” 她清脆的声音仿佛犹在耳边,而此刻却只剩一具濒临腐烂的枯骨,殷无央的心被刺地怔忡。 他毫不犹豫地飞身攀上城墙,握住那覆盖着层层锈迹和血垢的冰冷铁钩,另一只手将柳元淑的尸身取下来揽在自己的怀中。刚要回身与等在下面的几人汇合,却不料那城墙上的一排弓弩手骤然接到了射箭的指令,密密麻麻的利箭破风而来。 是金容止赶到了。 受制于人的金朝急得大喊,几次与利箭擦身而过,然而金容止似乎根本没听见自家儿子的呼救声,放箭的命令下得毫不含糊,打定主意要用箭雨将这几人消耗一番。 眼见殷无央仍悬于半空中,成了弩箭最近的靶子,赵芥袍袖一裹,将十几只箭蕴于其中而后反手朝城墙之上掷去,瞬间伤了一干弓弩手,殷无央方才抓住空隙带着尸体飞身下来,转头将尸体交于青怀手中。 “快,你带她先走!” “不,我们一起走!” 青怀明白此刻自己能帮上忙的恐怕只有轻功,可若真的走了,也许就是与这三人的诀别,他一时犹豫,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我们拦在这里,你才走得了。我答应过师父,一定要安葬元淑,不要让我食言...”殷无央知他所想,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是恳求。 眼见另一波羽箭将至,青怀深深地望了一眼三人,抱紧怀中的尸身,转头朝城郊的密林中奔去了,转眼便被繁茂的枝叶没了身影。 见他得以安全逃走,剩下三人倏地松了口气。比起让无妄牺牲的人得以安息,让未尽的恩情来得及偿还,生死早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此刻城门大开,无数持枪拿剑的兵卫涌了出来,金容止与金朝也在其中,顷刻间便将几人层层围住,闪着寒光的各色兵刃尽数对准三人。 “今日我恐怕又要杀不少人了。”殷无央转头望了一眼身边的人,自嘲一般地口气,“对不起,我好像总是在你面前杀人。” 赵芥在心底叹了口气,她不愿再杀人,是因为不想变回从前的自己。她唾弃那个被杀欲控制的自己,可她仍将那看做是恶果在作祟,借口一切并非出自自己的本意。 可江湖人的人生总有这样的时候,若不杀人,别人就要杀了你。即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与你并肩作战的人呢?几次舍身救你的人呢? 这一刻她只觉得无力,却又不得不撑起心里全部的勇气,来面对接下来的自己。 金容止的杀招很快到了眼前,纵横交错的兵刃也一齐劈砍而来。殷无央凛冽的剑花首当其冲,薄刃吻上脆弱的脖颈,顷刻间十几个身影便倒在了剑下。快得甚至来不及流血,片刻之后,干燥的土地才变得泥泞暗红。 “答应我,别死在这里。” 莫川谷侧身躲过劈面而来的一刀,匕首斜刺进那人的心口,他的嘴巴微动,认真地对赵芥说道。 那声音几近呢喃,赵芥却听得清楚。 而后她张了张嘴,莫川谷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一个“好”字。 好像终于放下了心,莫川谷的招式再不似平日那般温和,惯于以守为攻的人也迸发出孤注一掷的气势,那支本不擅于要人性命的宽厚匕首,此刻犹如刚刚苏醒的猛兽。 精致但透着邪气的少年面庞再次出现在眼前,那是赵芥这三年来第一次杀人。 而如今那四张脸与这里的无数张脸重叠又各自分散开来,虽无兵刃在手,但赵芥的指爪已化为利刃。脸上溅了不知谁的鲜血,其中一滴迸进了左眼,将一半的世界染成鲜红色。 赵芥来不及拭去,便任由这阴阳两色的世间,带走更多阴阳相隔的生命,而她便如那个追魂而来的阴间罗刹。 金容止的铁掌毫不留情地袭来,口中滔滔不绝的皆是对以柳濯为首的几人的嘲讽与轻蔑,劝他们不要负隅顽抗,偏要宁死不屈的人便会被第二个挂在那对钩子上。 可赵芥已经懒得听他说了什么,当鲜血浸透的手掌一把捏住了他的脖颈,掌心滑腻的触感并没有阻碍那骨头断裂的清脆之音,刹那间双钩城的霸主便亡于她的指尖了。即使失了生命的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透风的脖颈也再难以呼吸。 然而杀人并没有给赵芥带来丝毫的快感,反而因为这种感觉太过熟悉而让她身体中的恶果蠢蠢欲动了。 双钩城的兵卫随着金容止的命绝纷纷停了手,面对这不要命的三个人他们早就想逃了,如今终于有了理由。金朝或许与他们所想相同,竟连父亲的尸体也来不及拾起,疯狂朝城内奔去,嘴里大喊着“快关城门”,誓要与这些人隔绝开来,最好再不相见。 三人大口喘息着站在原地,刚刚一战让他们几近力竭,然而赵芥尤甚。眼前的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了,可她明白,眼下的自己仿佛才是那个最大的危机。 “阿芥...阿芥...你受伤了?你可能听到我说话?”莫川谷最先发现身边人的异样,他摇着她的肩膀,慌忙地检查着她可有受伤,然而却只见血污不见伤痕。 赵芥大抵是能听到有人在唤她,只是那声音忽近忽远,她也想要回应,可此刻的她正全力与恶果对抗,全然分不出半分精力。 “我能为你做什么?蛊虫可能帮你?” 看到面前人双眼紧闭凝神贯注的样子,仿佛陷入了某种意念的争斗之中,莫川谷联想到恶果,不禁心急如焚。她不希望赵芥放弃自己的生命,却也不希望她变成回她自己最不能接受的样子。 莫川谷深知自己与面前人最紧密的连接便是身体中的命悬一线,至于这东西能否帮上她,他虽然不知但愿意一试,于是果断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求你,帮她...” 仿若在恳求上苍与神灵,莫川谷虔诚地对着自己身体中的蛊虫发愿,只希望哪怕有一点微弱的作用也好。 而那蛊虫好似也感受到了饲养者心绪的波动,竟真的从他的身体中探出头来,振翅朝赵芥而去。 莫川谷喜出望外,顾不上蛊虫离开带来的痛苦,只是催促着它快一点,再快一点。 是命悬一线... 迷蒙中的赵芥也感受到了那蛊虫的突然出现。 莫川谷这个傻子,怎会把蛊虫放出来? 他真当这东西是什么救命良药?可这明明是催命的阎罗啊! 赵芥此刻心中的急迫一点不少于那人,不过许是这份迫切的担忧,也许是那命悬一线真的有用,她只觉得自己的力量又强了一分,心中念着绝不能输给恶果,最起码不能是此时此刻,不能是他在为自己承受痛苦的此刻... 随着赵芥调动的内力越强,恶果的反抗也变得越强,两相冲撞下,那人终于承受不住,蓦然昏了过去。 她本以为这次会像从前无数次的重伤一样,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却没想到,迎接她的却是一段再真实不过的梦境。 ----
第73章 朝开暮落花 === 朱红色的宫墙巍峨庄严,女孩儿费劲儿地仰着头,只觉得这道墙好像看不到边界,却不明白只是因为自己太矮太小了。 “阿芥,看什么呢?快点吃饭!吃完了将我刚绣的手帕拿给长乐殿的两位姑姑。”上了些年岁的嬷嬷看着一旁的小姑娘忍不住唉声叹气,“你这孩子笨手笨脚的,咱绣司这活儿恐怕长大了也干不了,趁我还在,得给你留好后路。” 阿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碗里的饭飞快地往嘴里扒。她不明白奶奶为何总在自己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导致自己的饭吃得越来越急,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奶奶,等我长大了是不是就能出宫了?听新来的姐姐说,外面可比这里好玩多啦!” “嚯,出宫你就别想了!”嬷嬷好像被这话吓了一跳,“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爹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当年头都磕破了求我把你藏在这里照顾。我和他有点交情,又见你可怜,这才留下你。你就老实当我的孙女吧,老太婆我在这绣司大半辈子,虽然现在不中用了,但还是有些面子的!你爹有句话说得对,这世上哪里都不如宫里安全。” 阿芥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她也不怎么想离开奶奶,而且在这里还能时不时见到爹爹。他每次悄悄来看自己总会带些新奇的玩意,想来也十分有趣,面上的不悦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于是丢下饭碗,阿芥捧着手帕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她要去的大宫女们的住处离这里不远,这里当差的人也大多知道阿芥的存在。虽说绣司的老嬷嬷将自己的孙女私养在宫里不合规矩,但这里位于皇宫的角落,平日里来往的只有嬷嬷宫女,大人物自然见不到。况且皇上和娘娘一向宅心仁厚,宫人们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多嘴,碰上了甚至还会逗一逗她。 “阿芥,去哪里呀?北边院子里今年新植的花开了,你去看了没?”小宫女捉住雀跃的小人儿,将怀里的糕点塞给她一块。 “什么花?是什么花?”阿芥兴奋极了,可那宫女来不及说完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只说让她自己去看。 于是贪玩儿的她只好顺从本心,绕了道先去看花。 那院子是隔开这里与外面的第一道屏障,也是阿芥到过的最远的地方。 院子里并无人住,但花木总有人打理,也格外好看些。如今她一迈进去只觉得满眼都是淡淡的粉紫色,层层叠叠,花团锦簇,还有那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霎时间欢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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