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些记忆,都如这褪色的画儿般,食之乏味,弃之可惜。 他也曾在重生间隙,试过追问自己,他究竟在求什么? 可长久的记忆中,仍不减颜色的,是她为他端来的一碗长寿面,还有他离去时,她眼底的一抹黯然。 或许,他所追寻的,不过是人之常情…… 床畔一声嘤咛,还有时锦低声呓语,他的眼眸霎时带了些柔色,转身回到床前,将她揽入怀中,轻哄着,似是面对一件稀世珍宝。 兜兜转转,命运无常。 还好,无数载沉浮岁月,她仍在他身侧。 “夫君?”时锦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瞧见他依稀轮廓。 她又环了环他,于他面上轻吻,“有你在,真好。” “我亦如是。”他低头,细细密密,宛若清风拂面,格外小心翼翼。 . “李道长?”时锦面上带了些愧疚。 李道人愣怔一瞬,复又恢复原想模样,一本正经道,“这便是家师邱真人的画儿?” 明明一片空白…… 时锦也有些尴尬,她望一眼一旁喝茶的二爷,又鼓足了些勇气,“前两日,夫君他不小心把画掉到了水里,谁知那画儿霎时便失了颜色……” “罢了罢了,”李道人却是挥了挥手,“到底是老道没有机缘,此事强求不得。” 时锦心中愧疚更甚,她将一本册子递过去,正是二爷书房的符箓册子,“我家夫君说,这本册子亦是邱真人先时遗留之物。道长若是不嫌弃,送与道长可好?” 她这话儿一出口,李道人下意识望了齐墨璟一眼,只见他垂眸低首,只自顾喝茶,倒是并未有阻拦之意,当下喜道,“如此,多谢侯爷和侯爷夫人割爱了!” 齐墨璟淡淡抬起眼皮,“李道长既拿了好处,自该将胡天师带离颢京,以免乱了天纲。” 李道人心道,乱了天纲的眼前岂不就坐着一位? 只他道法浅薄,到底不敢动师尊先时保下来的人,只喏喏应承了,这才满面欢喜得揣着那符箓册子走了。 时锦眼见着李道人离开,不由得贴坐在他怀中,面上带了些讨好,“夫君,时年去往骆城三月有余,咱们是不是也该去瞧瞧?还有,玉和公主也在骆城,您不是说,自幼便与她相熟?” 齐墨璟面露些无奈,“这般飞醋也吃得?也罢,锦儿既喜欢,那便带你往骆城走一遭。左不过悬梁挂印,这侯爷咱便不当了!” “那哪能行?!”时锦不由瞪大了眼,“没了俸禄,爷该如何养我?” “嗯?”齐墨璟微微抬头,瞧了一眼她那娇若春花的脸,“娘子便这般不信为夫?” “不信……”她话未说完,二爷一双作乱的手便探了过来。 她一下子笑出了眼泪,“信、信、信……我家夫君最厉害了……” “晚了。”二爷咬牙切齿的声儿颇带了些愤恨。 “呜呜呜……奴婢不敢了……”她哭得厉害。 “不是奴婢,”他言语轻轻,尽皆柔情,“是爷的、姑奶奶……” …… 第294章 番外一 时锦难得得了空闲,将自家爷甩脱了,这才悠然自在地赴威远将军府的酒宴。 可惜,她虽有意低调,各家夫人却拉了她的手絮絮闲话。 这个直道,好男儿便该与宗族开枝散叶,那个传授经验,该当如何纳妾固宠。 时锦嘴角虽笑着,心中却是明镜儿般敞亮。 她家二爷委实太招人了些,这才引得这些夫人们将盘算打在了她身上。 往些年,这些人都是亲自与二爷说媒,被二爷撂了脸面,这才又将目光瞄准了她。 她是个好脾性的,纵使夫人们言语无状,总是虚心听着,可转头便将夫人们的话儿当了耳旁风,半点未往心里去。 这会儿听着国子监祭酒家的夫人在那大放厥词,说什么女子最忌讳的便是善妒,她唇角的笑跟着淡了淡。 目光扫向那位夫人,她好脾气得附和道,“夫人说的是。听闻夫人的女儿王氏嫁了杜编修家的二公子。听闻这二公子最是贪念美色,夫人合该让女儿替杜二公子好好儿纳上几房美妾,如此这般,王家女的贤名自是在颢京城传散开来。” 听得她这般说,那夫人登时面如火烧,只讷讷言道,“云姐儿哪有侯夫人这般大的福气?!杜编修家苦寒,倒怕辱没了好人家的姑娘。” “论福气,委实是本夫人好一些,”时锦也不难为她,只实话实说道,“也不过是比王家姑娘貌美了些、聪明了些、医术精湛了些,谁知二爷便这般将本夫人捧在手里?前些年,我还与二爷劝上两句纳妾的话儿,岂料二爷因着这事见了恼,直说他此生一妻足矣。那些见日里与自家夫君纳妾送人的,倒是比花楼里的,还要轻贱上几分。毕竟,人家可是拿钱办事,这些夫人倒好,倒贴丫鬟嫁妆哄爷们儿欢心,也是旷古未闻。” 言罢,她又添了一句,“此话儿可是二爷原话儿,我是半句也未敢添的。” 这话儿一出,周遭夫人们俱都陷入沉默。各家有各家的苦,她们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又哪个没给自家爷们儿安排过体己人? 可时锦只说这话儿出自二爷之口,她们亦不好反驳,只沉默以对,面容讪讪。 时锦见再无人在自己耳边磨叨,心下更是自在几分,又斟了茶去喝。 另一畔,有意无意逛到女席这边的二爷躲在花丛后,双眸璀璨。 与他并肩的正是早已登基为正安帝的萧笉。他转头望向齐墨璟,目光中带了些幸灾乐祸,“呈显还与自家娘子这般说过?” 真是一句话打翻一船人,委实得罪人得紧。 齐墨璟只垂了眸,声音中带了些莫名愉悦,“娘子的话,自然便是臣下的话。如此这般说,倒也无异。” “你呀~”萧笉哑然失笑,又有些羡慕齐墨璟的洒脱。 他与芳蝶青梅竹马,可到最后,只能凭着一己之力为她谋得四妃之一,到底还是不若齐墨璟这般自在随心。 “若无事,臣先告退了。”齐墨璟却不欲再与正安帝闲聊。他拨开花丛,自外而入,当着众夫人的面一步步走到时锦面前,这才眉眼乖顺般俯下身来,“娘子,可乏了?” 时锦原想着出来散散心,现下被众夫人搅得没了心境,当下点了点头,凑与他耳边道,“是略乏了些,想回府了。” “那便回府吧。”齐墨璟将她打横抱起,竟是不顾旁人目光,在一众复杂面容中匆匆穿过。 时锦却是习以为常,自环了他脖颈,将头搁置在他颈侧。 两人如一阵风般,匆匆来匆匆去。 倒是向氏,眼见着这对夫妇离开,不由得往前递了递手,与众人笑道,“新采的雨前龙井,各位夫人莫不要尝尝?” 然而,纵然她赔笑再多,都挡不住众夫人心中滔天巨浪。 真真儿是悔不当初啊! 早知齐家二爷这般性情,她们说什么都要将自家女儿嫁过去,如此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番邦公主在此大放厥词?! 如此一想,便连想起自家夫君,都是一言难尽的模样。 人丑、事多、还花心,说的便是自家夫君了吧…… . 另一边,时锦随二爷入了马车,眼见着二爷欲要秋后算账,她赶忙往旁边躲了躲,“爷亲口允过,锦儿主外、爷主内。适才我那般言语,爷自不会放在心上,对不对?” 齐墨璟垂下眉眼,一副很好脾气的模样,“自然。只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场,该着为夫做主了罢?!” 他向来不顾及在外的颜面,更喜握在手中的实惠。因着这档子规矩,他委实是靠着在家的威严,自时锦那里讨得了天大的好处。 时锦眼见着他眸光望过来,腿先软了一半。 虽说是女主外、男主内,可二爷一日日里将她缠在家中,难得今儿个出门摆摆侯夫人的威严,却又被他送了回来。 “二、二爷……你不能……”她颤颤言语。 “不、我能。”二爷眸光坚定。 时锦闭了闭眼,终是忍无可忍般道,“我有孕了。”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直惊得二爷良久没有言语。 他眸光深沉几分,“果真?” “果真。”时锦赶忙若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生恐说的慢了,被二爷罚了去。 他闭了闭眸,再睁开时,那双眼里的惊喜俱都化作压抑不住的浓烈情感,“锦儿,我好欢喜……” 探手环住她,仿若环着一件稀世珍宝,齐墨璟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谢谢你……有你们、真好……” 若无你,重生再多,又如何?! 番外二 “郡主,咱们今日便抵达云中了。”小丫鬟莺儿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朝着马车中喊道。 益昌郡主眼睫微眨,下唇又微微抿紧了几分,瞧不出太多异样。 她这一路走来,见识了大邺山河,第一回体会到什么叫波澜壮阔。 百姓安居乐业、州司执法有度、边塞平和安定、九州列为一统。 眼见着这繁华盛景, 她的脑海中却不自觉显出五皇子萧笉那张温雅无害的脸来。 “或许,这万千山河,比之在那个人手里,要更好得多。”她唇角牵出一抹苦笑来。 年轻气盛时不懂什么是好,只一味贪恋着某个人编织的谎言温情,待得蹉跎岁月, 才发现,她曾经是多么荒唐可笑。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待得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姜直便早已音信全无。 直至行至骆城地界,她才听闻云中女可汗招赘大邺守将的消息。 她不知这一趟究竟有无意义,可她有郡主的骄傲,总要亲口问上一句方可甘心。 马车正颠簸行驶着,冷不防车轮陷入坑洞中动弹不得。眼见着天色沉沉,似是骤雨将至,莺儿面上忽的现了急。 她一边令周遭护卫的人搬扶马车,一边抬眼往远处眺去。 茫茫草原,黑沉沉的积雨云下是几匹奔腾而至的骏马。打头的人身形高阔,穿着羌戎服饰,半边脸隐于斗篷下, 只声音带了些低沉,“可需要帮忙?” 益昌郡主原本坐在马车中, 听得那带着几分熟悉的嗓音, 心不自主得漏跳了半拍。 莺儿欢喜得施了个礼, “多谢好汉相帮。天将雨至,正愁如何是好呢。” 那人由是下了马, 朝身后的几个人挥了挥手,登时又有几个人一起帮忙抬扶马车。 感受到马车半边悬空而起,益昌郡主牢牢扶住了车壁,借着被风掀开的车帘,瞧见一个弯着身子的高阔背影。 待得众人将那马车移至平面,她轻咳了声儿,正欲出声道谢,冷不防那几个人中有人朝着第一个披着斗篷的汉子言语道,“姜可敦,可汗正等着您回去。眼见着天不好,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益昌郡主原本捏着车窗帘布的手微微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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