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学着印象中的公子哥儿形象站直,眼神一转,便带了些异彩流光出来。 侍墨瞧着时锦一秒入戏,不由得挑起根大拇指来。 两人一前一后,大摇大摆进了仙乐坊。侍墨显是常客,婉拒了领头妈妈的热情招待,只带着时锦一路上了二楼,连拐两个弯后,这才于拐角处一扇红木镂花门上三长两短敲了敲。 那花门内沉寂无声,半晌,一声儿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进。” 侍墨由是推开门,带引着时锦一道进入。 那门中烛光灿然,内外室之间一道莹润清透的珠帘屏障在烛光映照下折射五彩光华,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侍墨掩好门,圭步镍行至珠帘前,弯腰打起珠帘,时锦便瞧见自家二爷正端坐于一铺着浅金纹路素白底桌布的红木圆桌前悠然品茶。 听得珠帘挑动,他斜斜一瞥,便瞧见锦衣华袍肤白貌美的小郎君正眉眼温顺得迈步而来。 第52章 信任 不动声色得饮了杯温茶,齐墨璟待得时锦近前,这才又上下扫了她一眼,“这身倒是不错。” 时锦垂手而立,然两掌交握,到底显出几分忐忑,“爷寻奴婢来,可是有什么事?” 齐墨璟由是引了她至床边挑帘。时锦瞧见榻上正躺着一个身着黑衣,面遮黑巾、看不清面目的男子。 那男子此时正蹙眉阖眼,身上隐隐有血腥气缠绕,显是不妙至极。 时锦只轻扫一眼,便转向二爷,以目询示。 “他身上的伤倒在其次,只是被人下了一种追踪用的香,可有什么办法驱除?”二爷瞧着她问道。 自古医香不分家,大多香料皆可入药,是以他寻她来,便是打着这层主意。 仙乐坊的气息混杂,黑衣人身上的香味更加浅淡。 若不是此处脂粉气浓郁,怕是早有人追踪至此,这也是缘何二爷将此人藏匿于此。 时锦上前,轻轻嗅了嗅,隐隐有迦南香的气味逸出。 那气味极浅,乃金丝结迦南香,惯用来入药,散淡单薄,却又凝而不散,又掺杂了高良姜和杜衡,以秘法炮制,一旦染身,月余不散。 齐墨璟瞧时锦秀眉微蹙,又把了黑衣人脉息,不由问道,“如何?可能掩藏气味?” “倒是不难掩藏,只是有一味药引难寻。爷若是往药店去寻,怕会留下蛛丝马迹。”时锦七窍玲珑,显然知此事机密,轻易不得外宣。 “你只管写下方子,我让侍墨去寻。”他道。 时锦由是不再多言,寻了张笺纸,把所需之物一一写明,交于侍墨。 侍墨得了她的信,揣好后谨慎离开。 时锦由是又瞧了瞧那黑衣人的伤,为他重新简单包扎后,这才又放下床帐,肃立一侧。 得知主子这般秘密,她更是小心翼翼,连喘息都带上了三分谨慎,说不得二爷一念之间,便能取自己性命。 齐二爷神情倒是散淡,并没得几分紧张,只最后瞧了黑衣人一眼,便又回至原位,独自饮茶。 时锦虽低眉垂目,心思却百转千回。 忆及前两日于花园中听得侯爷与清客攀谈,谈及太子于皇觉寺被刺,恐是二皇子手笔,她当时只悄然离去,并未放在心上。但若联系此间情形,心中不由得掀起惊涛骇浪。 莫非刺杀一事,与二爷亦有些牵扯? 一时又觉自己多思烦扰,此间未必与那事相关…… 正胡乱猜测间,便听得二爷一声轻咳,她如受惊的兔子般抬头,身形亦为之一颤。 齐墨璟似有察觉,右手一顿,目光清浅得望过来。 那一眼太过散淡,却又让时锦心中一怵。 她镍行至二爷跟前,勉力开口道,“二爷,此事奴婢定会烂于腹中,必不敢宣扬。但求二爷怜悯,念在主仆情分……” 她话刚至此,齐墨璟便打断她的言语,“你倒是乖觉,不过,我又如何信你?” 时锦面色刹那惨白。她咬了唇,似是思索,又似无奈,良久,目光又转坚定,只抬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他,“奴婢虽不知二爷所图,但二爷必然还有用得着奴婢之处。奴婢虽医术浅薄,到底能派上些用场。多一臂膀,比之失一助力,二爷自有明断。” 说完这些,她隐隐紧张得望着二爷,却又勉力掩藏自己的忐忑。 瞧着时锦这般,齐墨璟心中又想及上一世,她亦是这般恐惧且坚韧,目中虽流露瑟瑟,却还是坚定站出来,说要出去寻药。 许是希望越大,失望便也越大。 他的目光渐冷,似审视般望着她。时锦在他的目光中冷汗涔涔,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日渐放大,整个人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比之活人,我更信任死人。”二爷凉悠悠道。 时锦猛得抬眸,便见二爷正自把玩着拇指上的玉环,面目低垂,看不清神色。 她的心随着二爷的话,一点点沉寂下去。 “不过,”他侧目瞧她,“我的女人,亦有一线生机。” 时锦沉默,似是在思索他话中的意思。半晌,葱白食指搭在颈下盘扣,动作轻缓而又迟滞。 齐墨璟只闲散瞧她,没有阻止,亦没有多言,一如前世,她于月下跳舞,打碎尊严,引他入彀。 被人这般凉悠悠瞧着,时锦心中涌起巨大难堪,泪盈于睫,湿潮潮一片悲凉,却又倔强得挺直纤弱脊背,站于美人嬉庭红毡地毯上。 那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难堪让她的脸上越发没了血色,露出些凄楚哀婉的恸意来。 虽无一字提悲,却满身满眼俱是哀哀悲意。 盘扣随着她的动作一颗颗解落,雪白里衣交领轻掩,随着时锦动作散落开来,特特缠上的革白裹胸边缘露出一角。 空气一点点变得炙热粘稠,那种被窥视的羞耻令她蜷起脚趾。整个人在红色烛火映照下沾染了菲薄的红,通透而又魅惑。 然而,不过一瞬,齐墨璟那张意态闲适的脸便倏然一滞,随即一道外袍兜头盖脸般将时锦罩了个严实。 时锦只觉周遭一片昏黑,来不及细想,便被他揽入怀中紧紧锢住。 下一刻,她只觉腰间一痛,整个人便被他反折向那张铺着浅金纹路素白底桌布的红木圆桌。 男人伟岸身躯欺近,桌上茶壶并茶杯掉落之声在整间房中轰然炸响。 时锦来不及挣扎,便听男人带着些许压抑的声音自喉间挤出,“滚出去!” 她浑身一僵,便听妈妈并官爷告饶之声连连,紧接着是红木雕花门被关上的声音。 时锦由是放轻了呼吸,整个人隔着一层外衫抵着桌沿与二爷拥着,胸口心跳如擂鼓一般,怦怦怦跳个不停。 良久。 “二爷……”她轻喃,腰间抵着桌沿,渗出细细密密的痛来。 身上之人方如梦初醒,倏忽离她而去。 时锦掀了外衫,瞧水晶珠帘一眼,整间房内阒然无声。 齐墨璟转身背对着她,身上是绣文竹月白长衫,并同色腰带,越发显得整个人挺拔如松。 时锦犹豫一下,正自怔忪间,便听他嗓音喑哑得评判道,“骨瘦如柴,无甚趣味。” 言罢,竟是不看她一眼。 时锦沉默,虽则二爷满口嫌弃,她却生出点劫后余生的无力感来。 她扶住桌沿,勉力支撑了下身子,将衣衫掩好,方朝他拜了拜,“谢二爷……” 两人说话间,那床上之人发出一声轻响,隐隐有清醒之意。 齐墨璟几步跨至床前,居高临下瞧着那黑衣人。 时锦退居外室,内里虽言语低微,到底传了些入耳。 她低眉垂眸,辨不出神色。 第53章 出城 侍墨效率极快,只两三个时辰便寻来时锦所需之物。时锦依法将气味相冲的药物炮制成粉,又予那黑衣人服下,周遭的气息瞬时变得辛辣难言起来。 “怎的这般冲?”侍墨不由得掩了口鼻,很是嫌弃。 “若想掩盖一种气息,必得另一种气息压制起来。五倍子和五灵脂都属此类。”时锦将剩余的草药俱都炮制完,这才继续嘱道,“每隔三日口服一剂,待得整月,便可彻底掩去迦南香气味。” “多谢。”那黑衣人拱手谢道。 “且别忙谢,你且换了衣裳赶紧离去,若不然,二爷怕是被你熏死!”侍墨口直心快,拿了一件衣裳与那黑衣人。 时锦抬眼瞧了一眼,便见侍墨所拿的衣裳竟是一件大号艳红绫罗裙,挽臂一色水红,甚是俗艳。 黑衣人显然不妨侍墨只准备了女子衣裳,当下便有些目光沉沉。 他扫视一圈,瞧见时锦身上外袍甚是熨帖,便指了指她,“我要她身上那件。” “不可。” “不可!” 时锦脱口而出,不妨二爷也同时出口。 二爷并未瞧她,只面向那黑衣人道,“她的衣裳窄小,你身形高大,怕是不妥。” 时锦慌忙点头应是。 好不容易哄得那黑衣人着了一身衫裙,时锦又与他化了妆。因着摘了面部黑巾,她瞧见面前的男子左侧脸颊靠下处一点黑痣,因又取了铅粉帮他遮掩过去。 待得一切收拾完毕,时锦于不安中又泅出一点笑来。实是那黑衣人虽则穿了绫裙,又涂了脂粉,到底违和了些。 然她初初扬了扬眉尖,二爷那比之以往更寒沉的目光一道往她身上压了过来。 时锦又怂了。 “我与他先行出去,你们稍等片刻往下走。”他的声音中带着些不辨喜怒的凉,听得时锦后背密密麻麻激起一层细汗。 她赶忙乖巧得点了点头,与侍墨站于一处。 二爷警告的目光又在她身上转圜一圈,这才与那穿了女装的黑衣人一道往外走。 待得珠帘前,他脚步顿了下,朝身边的黑衣人淡淡瞥过去一眼。 时锦又想笑了。 明明互相嫌弃相看两厌的人,那黑衣人竟是一把抱住了二爷的胳膊,面色娇羞得将脸抵着他胸口。 时锦明显感觉到二爷的身子都僵了,那种疯狂杀戮的气息席卷着,连带着侍墨都跟着缩了缩脖子。 “爷!”他出声提醒自家二爷。 齐墨璟的眼眸暗沉沉的,他与那黑衣人仿若较了劲,化拳为掌抵着他的腰与他一道离去。 待得出了珠帘,他隔着那犹自晃动的珠帘转头瞧时锦一眼,颇是意味深长。 时锦往侍墨身后靠了靠,待得来自二爷的压力消散,她才又探出头来。 “侍墨,我觉得,我怕是活不成了……”二爷一走,她心中的惧又占了上风。 侍墨只拿眼睨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来,吓她道,“那得看你这嘴有没有把门的了。” 时锦赶忙捂了嘴,不敢多说半个字。 几人分批出去,待得时锦又坐入那暗沉沉的单匹马车,黑衣人早已无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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