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皇觉寺香火旺盛,便是在山脚,亦有不少茶水摊子。 现下因着初十,周遭香客繁盛,倒是不少人聚在茶水摊子上喝茶。 姜矜并姜直也赫然在列。 打眼瞧着长公主与戴帷帽的益昌郡主乘了步辇往阶上走,姜矜也跟着站了起来,“哥哥,咱们上山去吧。” 姜直今儿个是特地被妹妹拉出来上香的。 眼瞧着妹妹气色好了不少,他心中也跟着欢喜,当下起身护着妹妹往上走。 两人与前行的队伍相隔不远,只缀在其后,一边赏景,一边散步。 许是山路艰险,长公主与益昌郡主带上山的下人并不算多。除却四个抬辇的小厮,还有两个丫鬟并四个侍卫。 那侍卫打头两人,末尾两人,俱都步履铿锵,显见得都是练家子。 姜矜的目光若有似无得扫向前面步辇。 心中默数着“三二一”,只见靠近阶缘的一个小厮踉跄了下,那步辇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许是这一下太过突然,周围婢女并侍卫尚未反应过来,姜矜便推了自家哥哥一把,“哥!危险!” 姜直眼见那着戴帷帽的姑娘要摔将下去,身形快过思虑,上前几步,一把扶住了将倾的步辇。 他本就习武,力气也大,虽则路面冰滑,到底是阻了一阻那步辇。后头两个侍卫也反应过来,一道儿伸出手来,支着步辇。 益昌郡主原觉着身子猛地一沉,便要摔将下去,不成想那下落之势一缓,一个身着皂白锦衣的男子正正咬牙支着步辇一角。 因着步辇将将快要落地,他的身子压得极低,仿似与她交颈贴着,引得她将头偏开。 青禾长公主也吓坏了,径直从步辇上下来,想要瞧瞧益昌怎么了。 待得确认自家女儿完好无恙,她这才有功夫望向罪魁祸首。 那差点摔了的小厮也是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那小厮显是吓坏了,不住磕头求饶。 长公主蹙了眉,“国公府真是越发惫懒了!竟是连步辇都抬不得,要之何用!” 公主威仪,虽声儿不大,却压迫人心。 姜直有些瞧不过眼,当下抱了抱拳道,“这位贵人,天寒地冻的,路面本就冰滑,脚下不稳,乃是难免的事儿。刚某支起步辇时只觉地面黏腻,应是被人洒了油。” 有一侍卫随着姜直的话矮身拿指望地面上抹了抹,又凑至鼻尖,“禀长公主,是菜籽油。” 姜矜也福了福,一副清淡模样,“听得皇觉寺附近农家有榨菜籽油为生者,应是不留意漏了油,也是有可能的。” 便是如此,长公主仍自觉着心中不畅,到底怒气消了些。 “既如此,便罚你三个月月俸吧。”她道。 那小厮千恩万谢得谢了,这才战战兢兢矗于一边。 “你们,又是哪家的?”她目色倨傲,虽则只如寻常妇人般立于阶上,身上气势却不减。 姜矜盈盈再拜,“臣女与兄长乃先殿前都指挥使姜保成之嫡孙女并孙儿。今儿个正想着来皇觉寺上香,不成想,却得见贵人大驾。若臣女猜的不错,您乃当朝长公主青禾长公主?” 长公主冷冷瞧姜矜一眼,目光却自姜直身上扫过。 身姿挺拔如松、蜂腰猿臂,倒不似银样镴枪头的富家公子哥儿。 她心中自带了几分了然,面上却不显,只施舍般道,“正是。今儿个你兄长救了益昌,本宫允你们一个奖赏。” 姜矜盈盈浅笑,“公主好意,臣女与兄长感激不尽。然此乃我等分内之事,若臣女替哥哥讨赏,倒有些不合时宜。若是公主不弃,可允臣女兄妹二人随长公主一道儿上香?” 她这般言语,长公主心中那点子不确定更加清晰起来。 她没有拒绝,只命人收了步辇,又意味深长得瞧姜矜一眼,这才与益昌郡主一道儿往上走。 姜直还不知怎么回事儿,便被妹妹揪了一把,只得跟着贵人一起拾阶而上。 第133章 听戏 皇觉寺内划分了区域。 寻常香客只在外间大殿观览进香,长公主一行人却能踏足后院,于佛祖前祝祷焚香。 待得与慈眉善目的菩萨添了香,青禾长公主才与意有所图的姜矜一道儿进了禅房歇息。 她唇角挑了挑,又打量小姑娘一眼,这才捧了盏佛茶,意态闲散,“说罢,可是何事?” 姜矜到底年纪尚幼,虽掩饰得极好,只那份急切便透露出几分破绽。 她站在禅房正中央,距长公主只有三步之遥,然两人的身份差距却巨大。 她轻抿了抿唇,到底是存了搏一把的心思,“臣女今岁将参加入宫擢选……” “所以呢?”长公主倒有些小瞧她了,真是所谋甚巨。 “若得见天颜,又侥幸受宠,不知家兄是否有机会求娶益昌郡主?”姜矜试探着问道。 她委实知道自家门第配不得长公主的威仪,因此便将筹码压在了选秀上。虽则听着并不可信,但到底事在人为。 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似是在从头到尾细细打量着她。 蓦然,她轻声儿冷笑了声,“你又有何筹码能一举入选?” 换言之,天下美人千万,姜矜,尚不算顶顶出挑的。 “一切自有长公主筹谋。”姜矜的脖颈不由得挺直了些。 她于此次擢选并无绝对的信心,但若是长公主瞧上了家兄,自会为她抬高身价。 “更何况,家兄虽文采略浅显,却于武途颇有能耐。您亦知姜家本就靠武立本,兄长之才,亦在疆场天下!”提及姜直,她面上神采斐然,显是与有荣焉。 长公主不由得想起姜直的好相貌,比之寻常纨绔要好上不少。 若说门第权势,又有几个能与长公主比肩? 益昌的驸马,若是得用,便不乏出头之日。 长公主眼皮下撩,心中实已意动,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淡淡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说罢,她又抬了抬茶杯,一旁的侍女便知这是送客的意思,不由得笑着与姜矜道,“长公主乏了,姜姑娘先行回去罢。哪日公主得空儿,自会寻姜姑娘解闷儿。” 姜矜还欲在言,被这侍女拦下,只得辞别长公主,出了门子。 她行至门口,后头长公主的话音儿又传将过来,“小心思当用在正途,再有下次,本宫决不轻饶。” 姜矜身形一顿,轻轻应了句“是”。 拐过佛堂一侧游廊,她于远处瞧着益昌郡主坐于一架梅花树下。 那梅花素白,远观仿若积了雪一般,而自己兄长正被那郡主指使着爬了梅树,正自往下摇着梅花。 益昌郡主姿态懒散得撑着石桌,打眼往上瞧,声音带了些散漫,“且摇快些!本郡主要辣手摧花。” 再便是姜直的言语,“你这郡主还真是与众不同。也罢,让你瞧瞧,什么叫梅花雨!” 他力气本就大,玄色长靴往梅花树上一蹬,不独梅花,便连些细小枝子也跟着一并掉了下去。 正正巧巧,一枝小棍儿带着寒霜打在了郡主头上。 益昌郡主近日里本就气不顺,眼下被人拿木枝子砸了头,当下便气怒起来。 姜矜瞧着事情不对,赶忙上前打圆场,又让兄长低头认了错,此事才罢了休。 待得好不容易自皇觉寺下来,姜直犹有不平,“真是好没道理!让我撼树的是她,又砸了枝子降罪的也是她!便是郡主,也不能如此无理取闹罢!” “……那若是,郡主成了你的妻呢?”姜矜瞧自家兄长一眼,试探着问了一句。 此事她只一厢情愿得谋划了,却并未与兄长直言。 “妹妹切莫开玩笑!”姜直简直瞪直了眼,“谁若娶了这般女子,怕不是得夭寿十年!” 姜矜浅浅笑了下,收住了话头儿。 眼下主动权且捏在长公主手中,她所能做的,无非一个“等”字。 . 正月十二,威远将军府里请了戏班子,邀着太子妃并一众宾客听戏。 姚子娴与凌小将军成亲匆忙,那会儿二爷仍自在南阳府救灾,自是不得空闲赴宴。 这次难得将军府递了帖子来,二爷自是要赏脸过府一叙。 不独是齐二爷,便连侯爷、夫人并两位小姐也要过去。算起来,姚子娴乃大夫人姚氏的嫡亲外甥女儿,整个靖安侯府都算得子娴表小姐的娘家人儿。 因着二爷要过去一遭儿,时锦早早儿为二爷备上了一身儿暗红云锦斜纹绣蝠纹簇新衣裳,又与他梳了发辫并配了白脂美玉压住衣角,这才翘了嘴角上下打量。 二爷惯日里的衣裳大都以玄色为主,没成想,便是暗红色也是那般出彩。 往日里肃冷的眉眼在暗红映衬下多了些邪魅,不一样的好看。 似是瞧出时锦眼中的痴迷,二爷只轻轻举了把她的腰肢,便将她放在了梳妆桌上。伴着二人动作,细密的铃铛声儿也跟着晃了晃。 二爷两臂扶在时锦两侧的桌面上,又朝她欺近了几分,声音压得略微有些低,“一直瞧着爷做什么?” 时锦被他欺得往后靠了靠,眼睫下垂,不去瞧他那张带着些蛊惑的脸。 越是亲密,他便越能抓住她的弱点。每每那声调儿还冷着,偏偏话里的意思却带了些不同寻常。 “……没、没什么。”她的眸往四下瞧了瞧,偏不去看他。 二爷轻笑一声儿,不再为难她,直起身来又瞧她一眼,“今儿个可要一道儿去听戏?” 时锦不妨他这般问,当下瞪大了眼,“奴婢也可以去吗?” “自然。”他唇角含笑,应得无比顺畅。 “那奴婢去换身儿小厮衣裳,”时锦蹦下梳妆桌,转身便想往外跑,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瞧着,这身便好。”他瞧了眼她身上衣裳,又自晨间折取的寒梅枝上摘了一朵,簪于她发间,“小厮不好往戏台那边去,你穿着这身儿衣裳倒方便些。” 二爷既发了话儿,时锦自是无所不从。 待得随二爷出门,时锦正瞧见三辆马车停在侯府正门口。 一辆载着侯爷与夫人,一辆载着两位小姐,最后一辆,正正儿空着。 只不知三小姐是怎的了,临出门又改了主意,说是没甚听戏的心思,等下约着相熟的手帕交一道儿去城里逛逛。 她这两年亲事不顺,眼睁睁瞧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表姐成了亲,心里自然有些落差,由是大夫人便由了她。 时锦随二爷一道儿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冷不防正瞧见大公子和二公子在里面。 她犹豫了一下,只觉着自己若进去,便有些不合时宜。 倒是大公子齐天恒上下扫了自己二叔一眼,“怪道府里下人说,二叔现在也是英雄难消美人恩,竟是连出府做客,都宝贝般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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