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秀才也被请上二楼雅间,时锦一边就着窗子往贡院那畔探头,一边掐了一截帕子安慰崔秀才,“表兄莫慌,待得出了结果,自会有人来回。” 话虽如此,她的眉目中自带了些紧张,瞧着倒比崔秀才更局促几分。 齐墨璟瞧不惯她一颗心思扑在崔秀才身上,自捉了她的手揽至身畔,“你且歇歇,莫急。” 言罢,他又自她手中捏出那截被她掐出褶痕的帕子,为她拭了拭额间细汗。 时锦略往后躲了躲,正要推开他,便见他正似笑非笑般望着自己。她不由得规矩了些,任由他替自己拭汗。 崔秀才正正坐在二人对面,打眼瞧见齐家二爷放低了身段哄一个小丫鬟,心中突了突,一双手掐住了桌面下的青箬竹布料的棉衣。 “表妹,若是今次高中,不若你便随我回去,可好?”他声音温润,听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 齐墨璟唇畔含了些意味深长的笑,“时锦是齐府的侍女,进府前又签了契,怕是不能遂了崔公子的愿。” “靖安侯府家大业大,府中奴才仆婢成群,齐二爷何不成人之美?”崔秀才眯了下眼,于调笑中又添了句,“更何况,我与表妹自来情投意合,若是能得二爷成全,自是一段佳话。” 他这话儿一出,时锦便觉齐二爷落在自己脊上的掌蜷了蜷,带了些令人心悸的力道。 她知二爷这是又吃了飞醋,当下不敢再让崔秀才多言,只讪讪而笑,“表兄切莫开玩笑了,情投意合一词,用在此处,怕是不妥。” 齐墨璟也眯了眸笑,“怕是不能如崔公子愿,时锦于我,亦颇合心意,若是崔公子不介意,倒是当得起齐某人一句表兄。” “不敢不敢,旭章年方二十又三,比之二爷亦年幼些,又怎当得表兄一词?”崔秀才不轻不重得顶了一句。 时锦垂眸轻笑了声儿,表兄这意思,是在讽二爷年老? 只她那声儿几近于无的轻笑被二爷听了去,覆于她腰畔的手轻捏了她一下,引得她倒吸了口气,不敢再放肆,只垂着头,任二爷往自己的碗碟中携菜。 “你且多吃些,昨儿个夜里辛苦你了,毕竟若爷这般体魄,寻常女子怕是承受不住……”他意有所指般瞧了崔秀才那若细竹竿般清秀的身材。 “咳咳……”时锦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儿把饭食直接卡在喉咙处。 崔秀才面上依然笑着,只衣上褶皱更多,牙亦死死咬着,颇是隐忍。 时锦正欲打圆场,便听得那守在贡院附近的小厮蹬蹬蹬上得楼来,声儿里亦带着喜意,“大喜!大喜!崔公子得了经魁,真真儿是喜气盈门,天降好运!” 时锦噌得一下站了起来,直直瞧着那小厮,“果真?表兄他真得了经魁?” “决计不错!刚刚奴才可是自后往前瞧那龙虎榜,越往前,奴才心里便越是没底,不成想,崔公子的名字正正挂在第三位,瞧着竟是格外分明!” 此时不独是那小厮,便是一众举子和店里的伙计、酒客,俱都涌至雅间门口,纷纷一睹经魁风采。 齐墨璟也跟着起了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含了抹笑,“瞧着确然欢喜,你既为时锦表兄,自然也算得齐某人半个兄长,今儿个店里与崔公子道声儿欢喜的,酒水俱都挂在爷的账面上。” 他这话儿一出,那些瞧热闹的人俱都叫了句好儿,又都围着崔秀才各道一声儿恭喜。 眼瞧着人声鼎沸,齐墨璟自捏着时锦手腕,护着她一齐出了那酒肆。 时锦随他出了客栈,方才略松了口气。 虽则把崔秀才撂在原地不厚道,但这到底是一件大喜事,她亦替他分外欢喜。 然,刚刚松口气儿,二爷便欺了上来,那双如冰晶雪夜的寒眸危险得眯了眯,声音带了一丝儿不易察觉的危险,“情投意合?想让爷成全?” 时锦讪讪而笑,只觉着后背都跟着渗起了一层白毛细汗。然则,二爷一旦生起气来,委实别扭得紧。 她略略讨好般牵起他的衣袖,唇畔牵出一抹谨小慎微的笑来,“奴婢决没有那般心思,二爷怎可如此冤枉奴婢?” 只二爷不理她,自她扬起头来,便只瞧见他抬高的下巴,并一截蜜色的脖颈。 时锦只得再接再厉,于他耳畔唤他“呈显”,又细细与他道,“时锦贪慕呈显哥哥的好容貌,表兄虽好,又哪及哥哥万分之一?” 她这话儿甫一出口,自己都觉难堪窘迫,偏偏二爷受用得紧。 他喉结微动,终于低下头来,给了时锦一个冷笑,“口是心非的女人!” 时锦不妨他这般说,只以为他还气着,正欲分辩,却被他于她额前轻掠,碎吻无痕,却又惹皱一池春水。 她目色略略惊愕,却被他不容分说般扣住五指,十指交缠间牵着她往马车而去。 街头另一角,长青往马车车厢瞧了眼,与内里的人道,“刚刚瞧着,约摸是二爷罢?” 真是不可思议,往日里清冷肃寂的二爷竟在街面上吻个小丫鬟,委实匪夷所思。 车厢里,齐天逸微微阖着眼,只觉那一幕委实刺目。 第153章 送药 时锦原打算将做与阿弟与崔秀才的衣裳一并交于他,只崔秀才中了经魁,显是忙着。 不得已,她只将那衣物打了个包裹,一并托于二爷的小厮,带与崔秀才。 齐二爷只唇畔牵了抹冷笑,“爷尚未有几件衣裳是你亲制的,你倒好,巴巴赶制了新衣,送与一个毫不相干的表兄。难怪人家觉着与你情投意合,赶明儿若是有女子与爷做了衣裳,爷亦觉着那女子倾心与我。” 他这话儿自带了一股子陈年飞醋的味儿,时锦竟是不敢想,往日里清冷矜贵的二爷,亦有如此拈酸吃醋的时刻。 她只得又哄他,一双手攀了他的脖颈,黑白分明的眼瞧着他,“爷可是在醋着?” 她这话儿问得分明,齐墨璟的面色冷肃了三分,一双手锢着她,“崔时锦,你好大的胆子!” 时锦抵着他的头,于他的唇畔轻啄了下,声音渐次变低,“那……可有女子……如此轻薄二爷?” 说此话时,她唇畔含了丝儿笑,望着他时,满心满眼俱是他的影子。 齐墨璟的心骤然一停,又突得砰砰直跳,那种感觉太过奇异,他不由得按住了胸口,仿若想要抚慰胸口的躁动。 再开口,他的嗓子显见得哑了起来,便连眼尾也跟着微微泛红,“……前所未有……” 究竟是前所未有,还是前仆后继,时锦无从分辨,二爷自有让她住口的法子…… . 三月里,和风絮絮、杨柳依依,好似一夜春风抚遍山川,江河湖崖,无一不嫩枝抽芽、团锦绘雅,到处都显出些仿若倾城佳人般的好姿色来。 便连那纷繁的桃瓣,都灼灼其华、不胜耀目。 威远将军府新晋的二少奶奶姚氏,因着凌小将军返回边疆,一个人颇为闲寂,便攒了局,邀得齐三小姐一道儿踏青赏游。 此事原与时锦没甚干系,却不知那姚氏与白鹿书院柳院长之女柳意交往甚密,当下便由柳意捎了话儿与时锦,让她一并出来长长见识。 时锦心下纳罕,便将这话儿诉诸于口,“真是奇哉怪哉,齐四小姐怎的没被邀着?” 齐婉然拿团扇敲了下她的头,“专注!” 时锦只得又悬着腕子作画儿。每日里得了闲,四小姐总得寻着她顽上一刻,或作画、或制胭脂,尽是些小女儿的玩意儿。 时锦因着颇通医理,那制出来的胭脂便添了几味药,护肤养颜,格外莹润,倒教四小姐当成了宝。 齐四小姐倒不甚在意此事,她自捏了宫装美人映水照怜的团扇,于竹条案畔来来回回得走,“因着上回抢三姐姐夫君的事儿,大夫人怕是记恨着呢。这会儿独独邀了三姐姐去,怕是又有哪家子青年才俊让姐姐挑选罢。” 说至此处,时锦也带了三分纳罕。 若是以前,她断然不会问出这般不合时宜的话儿,现下却自带了几分疑惑,“可你为何……明知不合时宜,却还那般行径?” 她原本以为四小姐刁蛮狠辣,待得熟悉些,便觉着她颇有几分敢爱敢恨的风范。 “……你是不知,我阿娘是妾,我也便算得个庶女。往日里瞧着面子情上过得去,只一涉及到姻缘,哪里还有庶女半分置喙的余地?”她于时锦一侧坐了,神情恹恹,“有一回,嫡母喊我过去,说是寻摸了门好亲,谁知才一说,便是与人做填房。那人比爹爹还虚长几岁,若是换做是你,你待若何?” 所幸她并未指着时锦作答,只惫懒得趴在桌面上,往日里的端仪俱都抛至一畔,“我若不争,怕是这会儿早与人做了后娘了!” 时锦愣了一瞬,直至那毛笔滴落的墨团在宣纸上泅开一片,方才回神。 她慌得将手中毛笔搁置在山水墨砚台上,又拿了帕子去擦,只好好儿一副画儿,竟是不成样子了。 齐四小姐倒是不太在意,只挥了挥手,拿眼觑着时锦,想起另一遭来,“对了,你呢?我二叔就没说给你个名分?” 侯府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这二叔是真真儿把时锦放在了心尖尖上。往日里还端肃冷凝,只翻了年儿,那真是一日日的如胶似漆。 时锦亦噙了抹苦笑,“二爷倒是提过,只奴婢一心想要出府,想要顾全阿弟。你也知我表兄现下过了乡试,怕是要全心赴在会试上,恐无暇照顾阿弟。” 至于二爷所言正妻之位,她只当情至浓处的一句戏言,断不可放在心上。 想至此,时锦心中蕴了些苦涩。实是二人之间差距逾若鸿沟,便是连半分痴念都不敢想及。 只她拿了出府的话儿试探二爷,二爷却面沉若水,半分言语也无。 两人一时都有些慨叹,俱都有些神思不属。 时锦因是告了罪,自齐四小姐院子里辞了出来,便想辗转回清风院躲闲。 上回因着衣裳的事儿惹了二爷不快,她只能亲自操持着整治两件新衣裳与二爷。 只才走过花园凉亭,时锦便听得一声儿唤,“那边那个小丫头!” 她脚下不停,只当这声儿带了几分熟稔,却不知那人步伐亦加速了几分,追了上了她,且拍了拍她肩头。 “我刚刚唤你,你怎的只当未听见?”那人与她道。 这声儿…… 时锦愣了下,一转头,果见满头银发似雪。 她不由得曲了曲身,权当厮见,“贺神医怎的在此?” 贺怀远自她身畔转了个圈儿,细细打量她形容,“你瞧着,眉目深锁,有心事?” “无碍,只刚刚执笔时,泅了些墨。”时锦囫囵答他,又将话题扯了回来,“神医还未说,怎的这会儿在靖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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