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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么点人恐怕连皇城的门都敲不开，但恰好两日后就是春分，萧峥得去祭坛祭社稷，祈求风调雨顺，农耕丰收。 他们今日正是商量着，或可在去祭坛的路上，让剩余没有混进京城的将士门扮做土匪，直接将依仗队伍给抢了，再趁乱将萧峥杀了。 但这么做同样也有极大的风险，且不说萧峥去祭坛时身边也会跟着大量禁军，即便真的成事，那些将士门恐怕也逃不掉。 若是郭云挽能出手，直接将宫中禁军给拖住，又将兵符拿到手，甚至能骗得萧峥暂时没有防备，那么他们只需要派几个人入宫去协助郭云挽就成，等到萧峥一死，这宫里宫外就是他们做主。 至于郭云挽…… 崔元安现在乐得给她点盼头，若她将来乖觉，他也乐得让她稳坐太后之位。 毕竟郭云挽虽然自己有手段，却没有亲族依靠，相比其他人，反倒更好控制一些。 云挽听得这话只是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宫去了，崔大人准备几个得力的人手，随时等着我的消息便是。” 什么宗室子？ 她根本就不在意。 …… 回到昭华宫，她已然累及，往床榻上一趟便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竟是日上三竿。 望着窗外抽芽的树枝，她忽然就很想吃一口芙蓉酥。 可是她知道，萧峥登基后，芙蓉酥的方子便被销毁了，御膳房里的人根本不敢做，她便又想起了赵嬷嬷。 赵嬷嬷的手艺极好，她小时候和萧峥一起吃的芙蓉酥都是赵嬷嬷做的。 “去将赵嬷嬷请来。” 她吩咐春晓。 刚好，趁着这几日，她得将赵嬷嬷给安排妥当才行。 像赵嬷嬷这样作为主子陪嫁，在宫中待了一辈子的人，主子去后只有两条出路，一条是去给主子守灵，一条，便是留在宫中做教养嬷嬷。 因为沾染诸多秘辛，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放出宫外去，让皇室的消息走漏的。 可云挽舍不得赵嬷嬷就这样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日子。 现如今慈安宫里的事情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赵嬷嬷也没别的可忙，听说云挽找她，便立刻跟着春晓去了昭华宫。 见了面，听闻云挽是想吃芙蓉酥了，赵嬷嬷乐呵呵的就挽起袖子去了小厨房。 一扭头，却瞧见云挽竟跟了进来，当即“哎哟”了一声。 “我的好挽姐儿，这地方烟熏火燎的，哪儿是你能来的地方，快些出去别呛着了。” 云挽笑得亲昵，“阿嬷，您忘了小时候您在小厨房的时候，我都是眼巴巴在一旁等着？” 赵嬷嬷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可不是么，那会儿啊，老祖宗都还没吃上，全都先给你这小猴子吃了！” 想起小时候的情景，云挽眼眶微润，但却笑得更加灿烂，走到赵嬷嬷身后，耍赖似的将头靠在赵嬷嬷肩头，又挽着她的胳膊说：“所以阿嬷，就让我看看吧，我想阿嬷得很。” 她这语气软糯糯的，就像个孩子一样撒着娇。 赵嬷嬷想起这几日她跪在太皇太后灵前，一言不发，绷着脸的样子，不由得心疼，也难得她还能跟自己撒娇，便是随她去了。 云挽看赵嬷嬷要和面，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开，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透过眼前苍老的容颜，她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十几年前，赵嬷嬷头发还没有白的时候，立在案前麻利的和面的情形。 可是现在，赵嬷嬷却和得慢了许多。 她从没像这段时间这样，感受到那么多的不可控，以往，在她印象中赵嬷嬷好像一直都会在…… 足足一个时辰后，热腾腾的芙蓉酥终于蒸好，赵嬷嬷额前的头发已经散乱了些，脸色透着红，明明疲惫，却还是笑着先拿起一块来，扇了扇后递给云挽。 “挽姐儿尝尝看味道如何？许久没做了，恐怕不如从前的好吃。” 云挽笑得乖巧，就着赵嬷嬷的手咬了一口，随后便是荡出了满脸的幸福，“好吃得很！再没有人能比阿嬷做得更好吃了！” 她说着拿起一块要喂赵嬷嬷。 赵嬷嬷忙摆摆手，“不成不成，挽姐儿可别乱了规矩。” “在昭华宫，我便是最大的规矩，我就要喂阿嬷吃！” 云挽双眼亮晶晶的。 可赵嬷嬷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总觉得，云挽这雀跃幸福的神色里似乎还藏着什么…… 不过，她一转念，又想到云挽这些年一直被幽禁在别宫里，后来又被萧峥掳进宫百般磋磨，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成了主子，慈安宫也解了禁，却都没能来得及和太皇太后亲近亲近，太皇太后便先被人给害了…… 所以也许云挽是将对太皇太后的情感寄托在了她身上，才会如此的亲昵和不舍。 想到这一点，赵嬷嬷顿时心疼急了，慈爱的应着云挽，咬了她递来的芙蓉酥。 “嗯……是差着些，不如从前清香，挽姐儿是太久没吃，馋了才说好吃。” 赵嬷嬷故意不将自己的想法表露，省得惹得云挽也伤心。 云挽挽着赵嬷嬷往花厅去，春晓和春萍立刻端来芙蓉酥和茶。 这一日云挽和赵嬷嬷说了许多话，就连午饭都留赵嬷嬷和她一起吃，赵嬷嬷心疼她失去了姑祖母，又想着她毕竟是贵妃娘娘了，做事情不必如从前那么谨慎，便是处处都随着她。 到了晚饭时，云挽又让人准备了许多郭家家宴上才有的菜。 她亲自给赵嬷嬷斟了露酒。 “阿嬷离开郭家，应当有五十多年了吧？” 她记得，先帝死时就是五十岁出头。 萧峥在皇子中算年纪轻的，所以才二十多岁。 赵嬷嬷这一日下来也彻底放开了，笑叹了一声：“五十二年又三个月零八日……老祖宗是在入宫的第二年生下先帝的。”
第114章 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那阿嬷一定想念郭家的味道了，今日这些菜的配方都是我特意叮嘱过的，味道虽不如郭家后厨做出来的原汁原味，但也聊胜于无。” 云挽说着给赵嬷嬷夹了一筷子菜。 “好~” 赵嬷嬷笑着拿起筷子。 但在吃下那道菜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记得郭家家宴的味道了…… 从前太皇太后还是郭家嫡女时，没少分她这些好吃的…… 从前…… 太皇太后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许久之前，模模糊糊的场景浮现在赵嬷嬷脑中，她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看到的是年轻时候的太皇太后，还是云挽…… 云挽似是知道她想起了往昔般，端起酒杯对她说：“阿嬷，往事不可追，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姑祖母和我，也许注定是要被困在这深宫之中的。” 赵嬷嬷顿了顿，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可喝完后，还是忍不住说：“挽姐儿，你的日子还长着，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 经过这一次，她也算看出来萧峥是真的偏心。 她知道云挽已经查出是谁害了太皇太后，也知道云挽找了萧峥了，可是，一直到现如今，萧峥都半点要处罚那人的意思都没有…… 可被害的人是云挽的亲姑祖母，萧峥岂会不知道云挽有多在意？ 再加上慈安宫解禁之后，难免有人会嚼舌根叫赵嬷嬷听见，让她知道了云挽在这之前还受了那么多苦。 所以她再也不会盼着萧峥和云挽能和好如初了，甚至暗恼当初没能在云挽还是宫女时，想办法将云挽送出宫去！ 云挽看出赵嬷嬷的懊恼和暗恨，浅浅笑着温言宽慰说：“阿嬷放心，我一定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委屈了自己，我也会好好护着阿嬷。” 赵嬷嬷长长叹了一声。 若不是因为云挽还在宫中，她将太皇太后的遗物都料理好后，便是要殉主的，可她知道太皇太后放心不下云挽，所以便想着就算往后恐怕会被萧峥安排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头，常年见不得云挽一面，她也要留下来，听着云挽的消息，等闭眼时才好告诉太皇太后云挽过得怎么样…… 之后两人默默吃着菜。 云挽见赵嬷嬷也没什么好好吃饭的心情，又想着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轻轻按动了酒壶上的宝石，再给赵嬷嬷斟了一杯酒。 “阿嬷，这么多年过去，你早已经是我的亲人了，往后，阿嬷可要好好的才行。” 她对赵嬷嬷举起酒杯。 赵嬷嬷满腹愁绪，只以为她是在宽慰自己，便浅浅应着，没多想就将酒喝了个干净。 “挽姐儿，听阿嬷的，下次若再有机会，一定要给自己留个孩子，只有有了自己的孩子，女人在宫中才算有了依仗，以你现在的位置，只要将前朝的关系处理好，再有一个孩子，旁人也是轻易动不了你的。” “阿嬷，我知道。” 云挽听着赵嬷嬷的叮嘱，整个人静静地，满眼柔和。 忍不住冲着赵嬷嬷伸出了手臂。 “阿嬷，让我抱抱您。” 赵嬷嬷愣了愣，看她眼中难掩的不舍，忽然心头咯噔了一声，更加预感不妙。 但当下，她还是下意识伸出手，将云挽抱在怀里，任由她靠在自己肩头。 云挽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赵嬷嬷的体温和气息，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阿嬷，兄长他们在西北玉屏关下，我已经派人疏通了一番，阿嬷可要记得去找他们。” “什么……” 赵嬷嬷好像没听清。 然而下一瞬，她便感到脑子昏沉。 紧跟着，云挽将她脊背搂住。 她眼皮越来越沉，却飞快的反应了过来…… 原来，今日是云挽在跟她告别？！ “挽姐儿……” 她看着云挽含笑带泪的脸，拼命的想摇头，想要阻止，可刚吐出这三个字来，便是没了知觉。 云挽又将赵嬷嬷的鬓角理了理。 而后才对着春萍说：“让人进来，将阿嬷带走吧，你也跟着她去。” 今日晚饭前，她将春晓支走了，春晓的心思在这后宫，与她不是一路人，所以她的这些打算只有春萍和小全子知道。 “娘娘……” 春萍没想到云挽会让她一起出宫，眼眶一下就红了。 “你我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我知道你是个实心的，像你这样的人，在宫里混不出个什么模样，更可能会被旁人利用压榨，倒不如替我好生照顾着阿嬷，将她平安送去西北后，你便自由了。” 云挽拿出了托邓海找来的，春萍的身契。 至于邓海，她自然也早就安排好了去路。 “可是奴婢舍不得娘娘……”春萍哽咽着。 云挽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傻丫头，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人终究会分别，不是生离就是死别，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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