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若雪,不想死、就闭嘴。”他说这话时声线已带着隐隐的抖。 “闭嘴可以,把人带来我看看?” “……..” “好好好——”似是怒极反笑,徐青竟在原地拍着手连连叫了三声好。 “林姑娘这样伶牙俐齿,真不怕我今日就当场杀了你?” “杀了我可以,得先让我看看你抓到的人,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呵呵。”徐青望着对方那张淡漠的脸,倒真像是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只让他更加想起了总作一副冷寂样子的江淮,眼中的毒辣就更加闪烁。 “啪啪啪!”他站起身,面朝着亭外的方向猛拍三下手,有下人的脚步声应声而动。 他笑望向林若雪:“姑娘骂了半天,也该累了,下面就由我表演给姑娘看吧!” 他鼻中哼了声,转过身,几个下人立即上前将林若雪围住,半推半请地朝湖边走。 林若雪被推搡着往前走,远远就瞧见湖边的两个下人,似乎合力提着团什么东西…… 待她在跟前站定,只听“啪”一声,两个抬着“东西”的下人齐齐放手,没了支撑,那一团立即就软绵绵地歪倒在地上,像是一坨血色的豆腐,湿答答地趴伏在地,隐约还发出一阵嘶哑的音色。 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林若雪捂住口鼻,定睛看去,立即被震得一惊—— 这哪里是什么‘东西“!分明就是一个浑身淌着脓血,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全然没了人样的女子! 林若雪惊呼一声,本能地要向后退,那血色的肉里却忽然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倏一下拽住了她曳地的裙角,喉咙里依稀还发着嘶哑浑浊的乞求声: “姑娘,救我——” 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一瞬间,血腥之气混着眼前女子的惨状,纠成了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直冲林若雪的头顶。 她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极力压住声线里的抖,寒声道:“抬起头!” 这边徐青却似乎对林若雪的反应很满意,脸上也终于重挂上抹快慰的笑容。他施施然走到那女子身旁,毫不留情一脚踹到她扯住林若雪裙摆的那只手上。 那女子吃痛,闷哼一声缩回手臂,整个人像块死肉一般重新瘫回地上,徐青嘴角的笑容却愈甚:“几个胆子敢同林姑娘拉拉扯扯?昨日你半夜偷了林姑娘贴身的令牌落到此般境地,还不知吸取教训?” ?她偷了令牌? 林若雪听到这句,瞳孔猛地一缩,朝地上的人看去。 徐青言语间却越发自得,甚至有几分邀功的意味:“林姑娘,她将令牌交与我第一时间我就将人扣下了,我可是帮你惩治了要害你的人呐,你方才却那样辱骂与我,可真让徐某伤心得很呐!” 林若雪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能安什么好心,无非是发现人已经跑了找人泄愤罢了,再去探看地上那人的面孔时便少了些许紧张。 林若雪蹲下身,轻轻将那张面孔抬起。 那张斑驳的脸上粘满血泪,她看了半晌,最后兀得生出几分惊疑—— “采星?” 再次确认被抓的不是丁木的瞬间,她一颗揪着的心便施然松楚几分,紧跟着涌上来的,是对眼前人出卖自己的嫌恶,甚至生出几分活该沦落至此的轻蔑来。 可再看这女子的浑身上下—— 处处血痕,处处斑驳,小小一个身躯不知经过了几十种刑罚,身上筋络寸断的惨状,却总不免让她想起昨日初见时,少女那张尚且肉墩墩白生生的面庞。 林若雪抿唇别开目光,不经意便蹙紧了眉头,明知此人罪有应得,却还是生出些许不适。 最终还是站起身,面对着徐青道:“放了她吧,你抓错人了。” “哦?”徐青几分意外地挑眉,望着少女平静的面容笑道:“林姑娘居然为她求饶?姑娘可知若不是她,今日沦落至此的,可就是你们江家军的人了,姑娘不想杀她泄愤?” “我知道。” 林若雪只淡淡瞧着他,并无波澜道:“但她毕竟没有酿成什么祸事,何况她也算是为你做事,你大可不必这样做。” “大可不必?” 徐青望着她半晌,忽地笑了出来:“的确,林姑娘这样良善,我早该预料到。牵系下人,饶恕仇人,连江淮那样的硬骨头也恨不得死你裙下,这样大的本事,唯独我却见识不了一二!” 什么东西忽地在徐青心中碎裂,他自己也不明白,心中久久如厚盾般抵御着的,怎么会三番五次在面对这二人时破碎。 他自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可为何眼前的女子却能在面对戕害自己的小人时,能说出轻飘飘一句饶过?世人都说他错了,可他有什么错?不过都是为自己相争而已,难道还分高低贵贱? 徐青端着的笑隐隐有破裂之势,望向对方的目光也俄而聚成阴沉的一片死寂,他确信自己这一生最厌恶此等假仁假义,可偏生在遇到这样的人时总生出一股死一般的嫉恨来!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他自然是不信这一套的,徐青冷笑一声,向着对面的少女前进一步,直将对方的整个身形都覆在自己阴沉的影子之下。 他想要的,从来都要紧紧抓在手才好! 若是对方实在不服管教,那便要亲手毁了。
第75章 入水 徐青上前几步, 彻底将林若雪的身子覆在自己亲自形成的阴云下才堪堪停住。 林若雪不知他在想着什么,只感受到头顶上方那人微热的鼻息一下下扑在自己额前。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 两人距离太近了,近得叫她产生了不适。 林若雪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徐青将她的神情和一应退后的动作收近眼底,自嘲般地笑了笑, 竟是紧跟着又上前一步, 较劲赌气似的, 偏不叫她离自己远了。 “你……” 林若雪蹙眉望他, 想说你非同我挨这么近做什么。可抬头去看, 对方的面目只背对着熹微的日光,整张脸阴云似的沉在一片暗影里瞧不真切, 便让心底那些浮动的不安又翻涌出来。 毕竟尚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徐青又是个疯子,自己还是别再轻易刺激他为好。 她抿抿唇,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重新低下头,只想再退后, 离他远些就是。 后撤的脚步刚动,衣袖就被人扯住。 后退的动作一下子被人制住,林若雪望着自己被对方紧紧攥在手中的袖口, 只淡淡道:“放手。” 对方似乎轻嗤了一声, 却是不服输一般,袖口一翻便攥住她手腕,一个用力,轻而易举便拉得林若雪一个趄趔。 林若雪暗叫一声不好, 险些就要跌他怀里, 好在快触碰到他衣襟时,上半身猛一使力, 自己方在快触碰时稳住了重心,重新站住身形,才没沾惹上他! 林若雪稳住身子,一股怒意混着嫌恶便如打破冰层的飞锚一般猛冲上来,她用力使劲儿扯了几下,但力量地比过于悬殊,她如何挣扎,腕子却也被他牢牢握在掌中挣脱不出。 她再忍不住,对着徐青怒目而视着吼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 徐青将少女雪白的手腕攥紧掌中,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被他包裹着,他望着对方的一双杏眼,原本温和慈悲的眼眸,因为恼于他的触碰而盛满了与之毫不相配的怒意,到了最后竟变成了一片凌厉的恨,好似直下一刻就要射出利剑,叫他当头一棒万箭穿心才解恨。 徐青望着,眼中的些许戾气竟望得涣散了,化成了心底的一片迷茫。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娘。 是那个向来将自己视为己出的女人,会在他使手段坏规矩被师父责罚时将小小的自己护在身后,会在师父怒斥他小小年纪心术不正时为他说话,会在他没拿头筹发狠练功时陪他到午夜,只为给他送一碗热汤来。 可这一切都结束在他被逐出师门的那个夜晚,彼时的他跪在地上,使劲儿拉扯着师娘的衣角,求她劝说师父不要将自己赶走,可无论如何哭求,最后只听得头顶上方的一句长长的叹息。 “青儿,你心术不端,师娘若是再纵容,便是真害了你。” 他不信师娘这样绝情,只一味攥紧她的衣摆不松手,直到师娘用力从他手中扯出衣裙,他抬眼去望,对方的目光便永远烙在了他的心口。 便是林若雪这样的目光。 那一瞬间,他竟生出几分恍惚,好似也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呢喃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你不甘心什么?你害了那么多的性命,你还不甘心什么!” 少女愤怒的诘问像颗颗坠地一串珠串,将他的思绪换回笼。 徐青的目光重新落在林若雪的面孔上。 少女被他攥着手腕,恼怒的眼神像要吃人的幼兽,挣扎着身体极力想要逃离他的触碰,只和之前那些恨他的其他人如出一辙—— 是啊,他在不甘心什么呢。 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再去任由这些“好人”折磨自己那才是作茧自缚,何况这乱世,只分输赢,何分对错! 最后一点愤恨涌上心头,让他涣散了的阴戾重新在瞳仁中凝起,他又收紧了五指的力道,连带着将掌中攥着的手腕举起。 他望着林若雪,最后竟笑了一声:“林姑娘这样的好人,连一个出卖过自己的婢子都要护着,怎就不能也可怜可怜我呢?” 轻慢之色瞬息又盖住他的眼,徐青竟伸出另只手来,贴上少女冰凉泛白的前额,帮她把那缕挣扎掉落的碎发别到脑后: “如今江淮靠不住了,你也不用再去伺候他了,你一个弱女子,伺候谁不一样,便留下来伺候我,不也挺好?” 他言语更加恶劣,只等着看少女再次被自己挑得盛怒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他觉得有趣。 却不料,这话落下半晌,林若雪只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神情却渐渐淡了下来。 他没等到意料中的盛怒。 “徐青,你知道自己和江淮差在哪里吗?” 林若雪静静地瞧着他,最后竟怜悯似的笑了下,让他的心竟也没来由地跟着颤了下。 “我告诉你,在江淮的意识里,女人从来都不是用来伺候他的。” 这下轮到徐青安静了。 林若雪淡淡瞥他一眼,手上使劲,想将腕子从那人掌中抽出。 可徐青不发一言,却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林若雪瞧不清他沉在暗影之中的神情,不指望自己说的能叫他懂,更不打算再和他起什么口舌之争,两人便都在一片静默中僵持着,一个暗自使劲儿想要挣脱,一个不说话却也不放手。 若换作旁的女子,怕是真要以为眼前人是对自己生了意思,执拗赌气不叫她走。可林若雪毕竟看得画本子多了些,她心中明白,就如同徐青自己所言,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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