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皱眉盯着:“是不是要睡了?” 季卿语心慌得很,捏着桌角的指节都白了,摒着呼吸小声说:“快了……” “那睡觉。”话音一落,下一瞬,顾青就把人抱起了起来,几个大步进了榻里—— 季卿语还没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就已经被顾青压在榻上了,他从后头亲她,粗鲁又急色,双手不规矩地大肆摸,也让气息变得越发急促,酒味从脖颈处往上冒,原本是他的酒气,可亲着亲着,味道却变成了她的。 这是最原始,也是最凶悍的欲望,没了大婚当夜的洗澡沐浴,没了一池的花香做遮掩,顾青身上所有味道都从他身上沾到了她的,季卿语身上冷汗层层,却根本敌不过男人滚烫着热意的吐息,她那样小,对上他,几乎是手无寸力。 顾青的手臂孔武有力,抱她那样紧,却也因此叫她害怕得发抖……就这么不知亲了多久,顾青忽然捏起她的手,放在嘴边,潮气濡湿了她的指缝,齿牙磨着手,叫那道并不显而易见的疤发疼起来—— 那是一个雪天,冬至才过,晚上吃饺子的时候,季卿语听季母无心说了句近来夜里总睡不好,便上了心,盯着小厨房熬了安神补汤,端去给母亲。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瓷杯碎裂落地的声响,季卿语以为母亲出了事,步子快了起来,谁知见到的画面却让她大惊失色——母亲跪在地上,父亲坐在圈椅里,厢房里没点灯,漆漆一片,但或许点了,灯笼被人丢在皑皑白雪覆盖的青石板路上,翕忽灯灭。 季云安隐在半片黑暗中,只露出一只黑白一轮的眼睛,森冷又阴狠。 “夫人对过去的事,好似很感兴趣?” 王氏的头埋得低低的:“……妾身只是恍惚听到,并不是有意打听。” “恍惚听到?那想来确实是好奇的……可既然夫人想知道,为何不直接来问我?夫妻一场,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季云安坐在圈椅里,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夫人觉得呢?” 王氏跪在地上一颤:“妾,妾已经不想知道了……” 季云安好似很满意他这个反应,语气开始得意起来:“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云阳念书的时候,云阳那种蛮夷之地,真是没规矩,商贾出身的女儿竟也能入学读书,还是跟男子一起……夫人就是那时候,跟人打听我的?” 王氏猜到了他想说的话,脸霎时一白。 “委实是不知礼数了些,古来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季云安顿了片刻,“不过话说回来,夫人商贾出身,就是想打听我,也不过徒劳无功,而且那时,我也已和赖氏订亲……”他说着说着,声音又冷硬起来,“也不能说是徒劳无功……若非不是你没脸没皮地打听,赖氏走后,爹也不会想起你来,季夫人的位置也不会轮到你来坐。为夫替你改了商籍,约束你不能和满身铜臭的商贾来往,我原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但事实,好像不是如此……” 王氏交握的手扣得紧紧,但伏地的姿态却暴露不出一丝情绪:“妾身是季家主母,与那云阳商户毫无瓜葛。” “……夫人清楚就好。” 季云安倚坐着,全无坐相,他把整张脸都喝得红透了,如今全凭欲念在办事,也是这时,他的余光里看到外头飘进来的半片衣角,下意识眯起了眼睛,在寒冷之上,愈发寒冷地刮着人皮:“谁在外面?” 站在外头的季卿语身形一顿,几乎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半步:“父亲,母亲。” 季云安见着人一愣,旋即竟缓和了语气:“你到前面来。” 季卿语慢吞吞走进,愈近,便愈是闻到父亲身上的酒气,隆冬时节,雪厚沉香,以至于这股浑浊的酒气越显难闻,每走一步,季卿语心间的忐忑不安愈发强烈起来,许是因为方才骇人听闻的责骂,又或是上头坐的那个父亲与她知道的父亲全然是两个人……本该团圆的冬夜弥漫出可怕气息,一阵穿堂风过,冰寒与混酒浸骨,在身体里游荡慌张,让她被酒浇透了。 季云安盯着她的仪态,便是再苛责,也挑不错,他挑剔半晌,斜眼看着地上的王氏:“卿语什么都好,就是有了你这么个娘。” 季卿语瞳孔骤缩! 她心思细腻,从小便觉得爹和娘不是很亲近,但平日见,就算不亲近也是相敬如宾的模样,如今陡然听到这样狠心的话,忍不住张口驳斥:“爹怎能这般说?” 可她刚开口,就被跪在地上的王氏拉住了:“卿语!” 伴着话声,原本坐得好好的季云安抄起个茶杯,擦着季卿语的额角砸了出去! 王氏失声叫了起来,连忙把季卿语护在怀里,甚至不敢去看她额角有没有伤到,嘴上絮絮叨叨地说着:“老爷喝醉了,醉了,你别顶嘴,别顶……” 季卿语吓得失神,就这么躲在娘的怀里,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季云安——这不是她的父亲,太可怕了…… 可季云安并没有放过她,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陡然逼近她们母女:“你方才说什么?” 王氏搂着季卿语磕头:“卿语什么都没说,是梦话,梦话,她睡着了……” “我看她清醒得很!连我这个当爹的话都敢反驳!”季云安把季卿语从王氏怀里扯出来,把她推到雪地里,“我说的不对,那就你来说,说说你这个好娘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季卿语跌进雪里,却没有开口。 季云安更气,直接叫季卿语把方才砸出来的茶杯捡起来。 可这如何捡得起来? 外头白雪一片,杯子也是白的,连盏灯都没有。 额角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雪地里,成了这暗淡黑夜,最刺目的颜色。 王氏跪在地上磕头,一边磕,一边说着骂自己的话。 季卿语听得心碎,手压着雪,雪里有瓷片,掌心漏出血来。 时间很慢很慢,满腹荒唐的院子没人敢靠近,也不知是多久的多久,王氏的声音才渐渐淡去,但季云安却没有放过季卿语,他让季卿语复述王氏说过的话,一字一句。 季卿语不愿意,王氏就在旁边求她,到最后,连季卿语也不知自己说了没有。 只知道再醒来,王氏抱着她,握她的手一个劲儿地哭,嘴里却还说着:“卿语的手快快好,好了,爹爹就不生气了……” 酒气吻过耳畔,渐渐印上额角,惊慌和那段不敢回想的过往漫上心头,刺目的朱红远没有那些难听的话叫人难受。 顾青亲着她的脖颈,已经推掉了她的中衣,系带的抱腹被咬开,热气洒在胸口,季卿语眼底存了点泪珠,惊惶与害怕已经占据了她的内心,便是这一瞬,她抽出手来攥住自己的领口,另一只手去推顾青,挤出的声音里,漏了一声哭腔:“我不想要……” 她分明没用什么力气,但顾青几乎一瞬间就停了,埋在她颈边沉重地喘着粗气,他勃发得明显,但真的停下来了,季卿语没敢动,就这么任他喘着。 不知多久,身上的人一个重重的翻身,把自己摔在旁边的榻上—— 季卿语怔怔扯过被褥,把自己紧紧的包起来,闭上眼,无声地呵气,转移自己的心跳过速。 厢房里乍起的旖旎骤然散尽,随之而来的沉默变成了尴尬,季卿语躲了多久,顾青就那样支着躺了多久。 直到季卿语把心情平复下来,才恍惚方才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又做了什么——冰冷雪色退散,满身酒气的父亲的责骂,唯唯诺诺的母亲的卑微,渐渐从她的脑海中离去,有人抱着她……顾青问她睡觉,她说快了,顾青便抱了她……一如洞房那日,他亲她之前,也同她说过话。 夫妻行房本就是正常得正常不能再正常的事了,季卿语听娘说,刚成亲的男子要的都凶,她虽没什么经验,但也知道顾青要的不多,除了洞房那日,这是第二次,她还把人拒了…… 她能感觉到顾青平时不是没有想法,他那么大的个子,欺压她轻而易举,但他好像都忍住了,季卿语躲在被子里想不出原因,思来想去,只能是成亲那夜她的反应……这人兴许想不到她怕酒,但却能感觉到她不是很乐意…… 时间慢慢淌过,季卿语平复之后,轻吸了口气,厢房里没人说话,但季卿语知道顾青还醒着,这人连呼吸都没变……她怔然半晌,准备说点什么,就感觉榻边一轻,顾青走了—— 季卿语呼吸跟着一紧,忽然有些心慌。
第21章 明前龙井 夜色正幽悄, 孤光一点萤。 顾青满身酒气地在净室里狠洗了把脸,单手撑着墙上那面铜镜,任水渍沿着镜面往下淌, 再滴回脸盆中,他抬头看着里头自己的轮廓,恍惚觉得这场景何其相似, 心里愈发不高兴—— 好端端的,逗她作甚?还给弄哭了。 顾青想着季卿语哭的那声,“嘶”了声,越想越烦,只觉得这人说不定还在里头哭呢, 这般想着, 对自己下手的劲儿都狠许多。 人家不愿同你好就不好,非得把人折腾哭,指定往后就怕上他了。 今日刚明白人家是兔子脾气,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家这兔子,急了都不会咬人,就会红眼睛, 让人没办法得很。 顾青自觉做了糊涂事,顿时没了兴致,半晌就下去了。 似乎是过了半个时辰,季卿语才听到外头的动静, 她心口咚咚地跳,担心顾青生闷气去了, 清了清嗓子喊人:“……将军?” 外头明显是听到了,但顿了下才应。 这便是真生气了。 季卿语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 又过了半晌,顾青才回来躺下,也没跟她抢被子,穿着中衣抱着手躺着,眼睛闭得很快。 季卿语窝在被子里,明明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却不像之前那么怕了,她两只手攥在一起,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顾青忽然动了——季卿语以为他又要走,忙从被褥里伸手,拉住他的衣衫。 顾青只是翻个身,没想到会被扯衣角,方才不是哭了嘛,现在该生闷气才是,扯他衣角做什么?顾青还没想好怎么哄,毕竟这人挑剔得很,连龙井都不喝,索性全当动作太轻,感觉不到算了。 季卿语在后头捏着人的衣角,衣角是捏了,却不知能说什么,她没遇到过这种事,根本不知道怎么道歉,到最后,只能小声说了句:“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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