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土教您!” 顾青弹了下他的脑门:“你连弓都拉不开。”说完,也拿眼睛去看季卿语。 季卿语替镇圭摸了摸他的额头:“今日约了武家小姐,刚好要出门。” 顾青不认得哪个武家,又问季卿语要不要送,听她说不用,就知道这人是真不黏他了。 只出门时,季卿语在垂花门那儿瞧见了黎娥,穿得整齐,看着也是要出门的—— 黎娥今日想去买首饰,她那日戴了季卿语的簪子,却没能在镜子上瞧过一眼,越惦记越心痒,把自己的新簪子全翻出来瞧了遍,又觉得哪个都比不上,她歇了心思,便想去街市上买一个,没成想,竟和平日不怎么出门的季卿语撞上了…… 她有些心虚,说话都不敢瞧人:“是要出门……” 季卿语看外头顾青备好的马车:“我也要出门,咱们一块,刚好省了马车。” 她都这般说了,黎娥也不好拒绝,手指为难地曲起来,抠了抠衣料。跟在季卿语身后时,瞧见她未施粉黛的素颜,顿时觉得自己的口脂擦得难看得厉害,下意识抿起了唇。 两人一齐上了马车,车夫是顾青找的人,据说是叫小布:“夫人往后要出门,只管吩咐我,我就住在西边的排房那儿。” 季卿语瞧他年纪不大,点了点头:“小娥是要到哪儿?” 黎娥双手放在膝上,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衣裳:“……想去福安大街逛逛。” 季卿语轻轻合了掌,语气轻快:“那便真是同路了,我正好也要去清阳坊,不必小布多跑一趟了。” 小布坐在外头听到这话,高兴地回:“不碍事,夫人小姐想去哪都行。” 黎娥心里不待见季卿语,但自从那日偷戴了她的簪子,还险些被撞见后,她见着季卿语人,便下意识有些慌张,全然一副被季卿语抓了包的模样,她也不是偷东西,这不上不下的行为若叫季卿语发现,好似心气就低了一截,那便全然是比不过了…… 季卿语静坐着,她本就是心里很静的人,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局促,倒是今日有些忍不住悄悄打量了几眼黎娥,按她想的,黎娥那日来给她送姜茶,怕是戴了她的簪子,只她到底不愿意这样去想一个人,而且还是这样个同卿言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路过一个点心铺子,黎娥坐不住,便说要下车,季卿语见她到了,又两手空空的模样就把帷帽让给她:“你还未成家,莫要这般出门。” 黎娥一愣,有些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着纱浅露面,琵琶半矜持,古者深衣,盖有制度,以应规、矩、绳、权、衡。短毋见肤,长毋被土①。” 黎娥是村子出来的,田氏没规矩惯了,她又没什么朋友,根本无人教她这些规矩,她在衣食住上,觉得自己已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可行为上却不是,如今听季卿语讲这些,似懂非懂,却也把帷帽接过去,规规矩矩地戴在头上,戴完还同季卿语说了句:“好了。” 季卿语不严肃,也不温柔,却忽然有点像个大人:“往后出门要记得戴起来,怎么也不叫个丫鬟跟着你?” 黎娥轻咬嘴唇:“下次记得了。” 季卿语看出她不自在,没再说了,抬手指了个方向:“你若是逛完了,便到前头的绸缎庄去,我在那儿等你。” 黎娥只记得听话点头,步子稍显慌乱地随意寻了间铺子就进去了。 等人走远了,菱角才问:“夫人把帷帽让给了表小姐,自己怎么办?” 季卿语不在意地说着:“我已经成家了,只她还没有,黎娥快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年纪,总这么抛头露面,被人注意到了,怕是影响名声。” 菱角听完点着头,觉得自家夫人心地就是好,处处为人着想。 马车骨碌碌走着,穿过清阳坊的牌坊,正要往太元茶楼去。 前些日,武令仪给她下帖子,邀她出来见面,这人定亲这般久了,直到快成亲,才晓得紧张,说自己还没见过夫婿,今日出来偷看一眼,还拿她从前陪季卿语去偷看顾青的事来要挟,千云万云就是要季卿语作陪。 季卿语欠了人情,没法子拒绝,只能推了镇圭玩箭的邀约。 只他们的马车本就在官道上走着,却忽闻马蹄疾来,下一瞬,由远及近地传来人声高喝:“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避让——” 音落,官道上哄哄闹起来,人流乱窜,周遭车马也跟着连连避让,小布连忙勒紧缰绳,驱着马往旁边赶,可还没等他们避开,就听外头马声如雷,蹄声阵阵,人群之中,一支箭破空而来,似有贯日之力,“嗡”的一声,直直射在了顾家的车厢上! 力道之大,让整个马车都跟着一颤! 菱书和菱角吓得惊呼,却连忙挡在了季卿语跟前。 季卿语哪遇到过这种事,自然也吓得有些心慌,捂着心口,脸色都跟着白了。 只听外头随着箭矢一道来的马急停在他们跟前,好大官威力喝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避让,你们没听见吗?妨碍了本官捉拿要犯,你们可担得起这个责!” 小布稳住了车马,不甘示弱地回视:“你是哪处的官!竟敢冲撞将军府的马车!” 没成想,这人射箭时是豹子胆,听了这话,却变成了耗子心,连忙从马上跳下,一脸惊慌失措地拱手认错:“竟是将军府的马车!实在对不住,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见谅!” 小布冷哼了一声:“我看这箭要是射到了你的脑门顶上,我说一句见谅,看你会不会答应。” 穿着官服的小吏连连作揖,看起来要哭:“小人也是一时情急,害怕那逃了十年的江洋大盗就这么跑了,这才情急出手……” 小布哪听他这些胡搅蛮缠,根本装作没听见:“我今日谅解你不得,如今车里这位贵人,可是你得罪不起的!若是将军知道了,定是要你的小命!” 听到这话,小吏更是慌不择路,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顶着小布的脾气和发怒的眼神,又上前一步—— “小人真是无心之失,并非有意为之!不知是将军府哪位贵人,还请贵人饶小人一条生路!”他高声说着话,一副急着求见季卿语的模样,竟是要上手掀车帘! 小布一惊,刚要把人拦下—— 变生肘腋之间,快马直策奔来,到了跟前也不见停步! 就在小吏伸手要掀季卿语车帘时,马鞭挥出,在空中打了一道闪电,直接抽掉了他的手,瞬息皮开肉绽!将撞要撞之间,骤然勒住的马还是直接将人撞了出去—— 力道之大,速度之快,小吏整个人飞了出去,鲜血喷出,翻滚在地却嘶哑得吼不出声—— 两旁围观的百姓骤然惊呼,各个掩面,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 只见这人个头极高,胯|下是名马赤兔,一身黑色劲装,硬朗的面容,眉骨略高,剑眉星目,一道断眉气势迫人,带着刀锋般的凌冽气焰,不是顾青是谁? 顾青把烦人的苍蝇赶走,挑开一角车窗帘,看季卿语坐得还算稳,就是脸色吓得有些白,顾青顿时面色又黑了一层,他们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就这么看了一会儿,顾青从外头伸手进去,往她怀里放了包板栗,哄了人:“先吃着。” 打马走近,围着地上那小吏走了一圈,冷冷开口:“什么人派你来的?” 地上那人痛得直叫,听到顾青问话,整个人都在发着抖:“……小人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小人只是奉命捉拿要犯,无意,无意冲撞贵……” 顾青眯起眼睛,叫胯|下赤兔一蹄子踩上了这人方才被打断的右手上:“等闲人被我抽这一下,应该已经死了,你身手不错。” 那人又是一阵哭嚎,撕心裂肺的喊声叫得不少人都掩面避开,可纵使这般,这人依旧咬牙不放:“……小人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顾青全然不信:“捉拿逃犯……又聚着闹事不走,到底是真想捉拿逃犯,还是什么?”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幡然醒悟,那小吏怕不是故意的,只是刚巧今日倒霉,冲撞上了贵人,这要是平民百姓,指定要被欺压—— 只那人还在地上含着血沫开口:“冲撞贵人,怕将军责罚……小人不懂大人……” 伴着话音,众人只见顾青抬手把方才射在车厢上的箭矢拔了下来,转身之间,弯弓射箭,有气贯长虹之姿,射日之力!箭矢离弦,箭锋直指不远处酒肆二楼—— 飞矢出弦,破风而去,瞬息又消失在人潮之中,悄无声息。 顾青将古铜大弓抛给小布,盯着地上的人,冷冷开口:“带走!” 与此同时。 酒肆二楼,曹嶙站在凭栏处,双目骤缩—— 身后竹屏轰然倒地!上头箭羽夹着一段鬓发,直插竹中,箭羽因为力道,震得发颤! 靠近眼睛下方,一道红线应声破绽而开,在他脸上流下了一道血痕……
第26章 风月事了(一更) 越人歌酒肆二楼, 趿着木屐的小二忙上忙下。 这处酒肆与其他的酒肆不同,二楼的厢房走道是一条响屐廊,据说是仿吴越西施建的, 廊道建的宽厚,却非实心,下头埋了一成排的小陶缸, 肆里的美人、小二各个身系铜铃、身戴佩环,趿着木屐在廊上走时,能叫厢房里的客人听到清越铃响与环佩叮当,真真算得上余音绕梁。 只这一回,坐在厢房内的客人颇觉这声响吵闹, 面色骇人—— 抬着坏掉的竹屏出去, 又换了展新的进来,小二们头都不敢抬,就怕惹厢房里穿着青灰色常服的年轻男子生气——这男子坐在酒案前, 用一方嫩青色帕子捂住了左脸,不着细看便知心情不好,美人环佩叮当地来都不敢劝,轻柔慢语还没开口, 见地上丢着几大碇银,便识趣地滚出去了。 只没过一会儿,外头又有脚步声来,只这回环佩叮当是没有的, 只剩下急切,那人来得急, 气息都还未喘允,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妹婿, 事情可是败露了?” 随着声音一道来的,仿佛是清泉解冰一般,霎时化掉了里头男子脸上的阴沉,他仰起安慰的笑:“二哥不必担心,只是被发现而已,那姓顾的决计不知道是谁做的。” 魏轩捏着把金扇子进来,头戴玉冠,着着金丝青玉袍,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脂粉香,一看便是刚从哪个美人堆里出来的,只额发微乱,倒是还知道急——这人先前惹了祸事,叫魏硕罚了三个月的禁足,谁来劝都不好使,真真是三个月一日不差,只这人又是风流浪子的性子,禁足就像拿刀磨他的鳞,如何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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