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轩想起这事来就后怕,面色忐忑不矣:“我听人说,那办差的小吏已经叫顾青捉去了,你说要是被查出来……爹不会要生气吧?”魏轩徘徊几步,看曹嶙捂着脸,据他的人说是受了伤,才想起来哄,“怨我!无端叫你做这事干嘛,给顾青递了把柄不说,还叫你受伤了……” 今日确确实实让曹嶙给季卿语找麻烦的便是魏轩—— 魏轩这人,说得好听是风流,说得直白些,那便是好色,从前看季卿语好颜色,又见他娘是真喜欢,便动了想娶的心思。这样的美娇娘换做谁家妻,谁能说得出一句不满意?况且季卿语还是季大诗人的曾孙女,相貌才情不必说,放在家里是红袖添香,带出去与官绅人家往来,那便是替他在后园争脸,整个宜州城,怕是没有一个比季卿语更适合娶回家的姑娘了。 魏轩打探了一番,对这女子满意极了,却不曾想这小小六品芝麻官的女儿,竟敢不愿嫁给他!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先前要出气,可一转眼,这人却跑到庙去了,他没办法,只能对着她爹撒撒火气,叫那季家老头破费不少,都打点不上关系。 热锅上的蚂蚁被煮了几个月,谁知那老头也是有脾气的,转头竟把季卿语许给了个糙汉将军——这将军还是他轻易奈何不得的,魏轩只能忍下了这口恶气。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五皇子登基,太后是他姑母,当今圣上他都能托大叫一声表哥!他魏轩还怕什么顾青?而且顾青不是到京城去了吗?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季卿语可不是经常出门,错过了这回,他得等到猴年马月? 其实他也并非想做什么,不过是想吓吓她罢了——叫那些平头老百姓瞧见是季卿语坐在车马里,还能不眼热?宜州城里那些人,除了想看热闹,那最想看的便是传闻中美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季卿语到底长什么模样! 魏轩想得清楚,等那些人真瞧见了季卿语的样貌,根本不消他动手,自有人羞辱她,什么千金小姐、名门闺秀?还不是跟乐馆舞女一样,只能任人瞧看?他倒要看顾青回来知道了这事,还会不会喜欢这已经被人瞧去千百回的美娇娘? 魏轩想得美,可胆子却小,自己轻易不敢动手,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家中那个上门婿——这人吧,虽是个文平小县城出来的,但却有本事,把他爹他娘还有他那个妹妹云姐儿都哄得高兴,魏轩心里嫉妒这人,可又不敢嫌在明面上,毕竟还得托他办事,况且这么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倒插门、没骨气的,在他魏轩面前,也得一口一个二哥的敬着。 “一点小伤而已,二哥要是来得再晚些,怕是都瞧不见血了。”曹嶙不在意地说着,他笑起来一点不设防的模样,好似真的很敬他这个二哥,活脱脱一个白脸书生秀才样。 曹嶙继续道:“姓顾的知道不了,那人是我买来的死士,要是被人拿住,便会自尽,绝不会留下把柄,再不济,若真的事情败露,我也决计不会让爹知道,这事同二哥有关。” 魏轩听他这话,顿时喜笑颜开:“行!这回你帮二哥顶了事,那二哥指定也不会让你亏着。”魏轩搂着曹嶙的肩膀往外走,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你不是喜欢风月楼的小雪燕吗?二哥这就把人找来,让她好好伺候咱们曹大人!” 曹嶙陪魏轩去快活了一回,见魏轩还要来,摆手拒了,魏轩喝了不少,才记起这人是他家的赘婿,是个没骨气的,得听他妹子管着,哪能上勾栏?魏轩心里嫌他,自己又玩了两回,叫曹嶙等他。 这一日,快到暮色沉沉,两人才回来。曹嶙把醉酒熏熏地的魏轩送回了房,听他一口一个好妹婿,都是笑脸应着,只刚一出来,面色便沉了,像换了个人似的。 走在廊庑上,风将酒气散了不少,曹嶙心里想着事——魏轩冲着季卿语去,可他曹嶙却是朝着顾青。 那几个文平县的逃犯和赵宏林早就该死了,他好容易才把这些人送进牢里,眼看着就要问斩,可偏生半路杀出个顾青不说,还逢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若非顾青执意留着那几个人查别的案子,怎会生出这些枝节?! 这个顾青,真能坏他的好事! 曹嶙越想心越沉,黑着一张脸,回了房间。 房间内灯火通盈,暖融融的,夫人魏子云正坐在窗台边,衬着烛光绣花。 “天这么晚,就不要做这些了,省得把眼睛熬坏了,不过是些绣活,家里不是有下人吗?” “夫君回来了?”魏子云明明语气关切,可头都不抬,“我亲手做的,又怎会和下人做的一样,我看夫君是和二哥跑出去快活惯了,觉得我同那些莺莺燕燕,没什么不同……” 这便是生气了。 曹嶙笑起来,几步上去哄:“醋了?哪有什么快活?净办正事去了,再说了,我快活不快活的,你还不知道?我最快活的,还不是你这里?” 魏子云拿绣棚轻敲他的头:“胡言乱语,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去风月楼玩?” 曹嶙一顿,转而把魏子云拥在怀里,不在意地问:“到处打探我的事?” 魏子云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什么你的我的?你去了勾栏,还怕我知道?我们成亲也快一年了,你吃腻了,我不怨你,只你要知道,我才是你的妻,你是入赘的魏家,是不许纳妾的……” 曹嶙眸光微微一暗,抱着人,唇就靠在耳边的位置,呵出的热气把人耳朵都弄湿了:“是去了,二哥叫我去的,我能不去吗?” 魏子云轻哼一声:“你日日跟二哥鬼混,还拿他来堵我的话。” 谁知曹嶙忽然靠在她耳边说,小声说:“那不是进门快一年了,都没见有个孩子,心里着急,又想着是不是不行吗……” 魏子云的脸顿时就热了,嗔骂他:“哪有这般说自己的?榻上的事,分明行得很。” 曹嶙笑起来,抄手过魏子云的膝盖,抱着人进了里室:“那便给我生个孩子。” 放了帷帐,其实还不到睡觉的时刻,可魏子云被他弄得脸红红的,就是快去,可偏这时,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来敲门,魏子云勾着人的腰不让走,就听外头催得急:“是老爷急着找姑爷。” 媚丝丝地拉出一句:“……快点。” 曹嶙换了身衣裳,步子很快,到书房时见魏硕肃着一张,便知他是知道了,当即跪了下来—— “糊涂!那顾青是什么人,也是你能轻易招惹的?”魏硕宽袍大袖,这一气,袖子几乎是弹到了曹嶙的脸上。 曹嶙沉着半哑的声音:“不过一个小小顾家,小婿自认为,不足为惧。” 魏硕听他这话,心里是高兴的,自新帝登基后,他的心情便没下来过,从前在宜州,他和江家平起平坐,可如今却大有不同,连江家都要让他几分薄面。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你二哥一句话,你就去了,意气用事!”魏轩用的那些人都是他的,还真想瞒住他不成?魏硕什么不知道?叹了一声,把人扶起来,“顾青和皇上,那是有过救命的交情,你这般做,不是让皇上为难吗?” 曹嶙站在下首,忽然吐了一句:“爹真的觉得皇上看重顾青吗?” 魏硕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此话怎讲?” “若皇上真想重用顾青,以顾青的本事,合该留在京里,又怎会放他来宜州?”曹嶙细细道,“禁军多少兵马?十万不止,可如今跟着顾青的有一万吗?八千不到,爹难道真还认为如今的威武将军,还是从前的威武将军吗?” 魏硕在他这番话里眯起来眼睛:“你的意思是,顾青到宜州来,事有蹊跷?” “朝廷重武,为何?还不是□□皇帝年间兵戈太盛。先帝在位时,为收拢兵权,废掉各地兵制,连绥王殿下都不能在京,顾青有将才,这样的人,就该圈在京中管束,把他放到宜州来,才是危险。” 魏硕站起来,踱了几个小步,思忖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用不着顾青,才把他放来宜州?” 曹嶙不置可否:“魏家有爹,在京中还有太后、叔父,是世家,顾家不过一支独木。” 魏硕背着手沉默许久:“此事我自然会查,只今日之事,切不可再发生。” - 今日清阳坊那事,闹得不小,季卿语受了惊吓,没了去武令仪那儿的心情,只得吩咐小布跑了一趟太元茶楼。 武家小姐听说了她的事,也是急得不行,一下子忘了要瞧夫婿的事,拉着小布问了好久,后来知道将军及时赶到,没出什么大祸,才歇了一口气,歇完又觉着今日的罪过大了,若不是她约季卿语出来,也不会平白遭此一遭。 武令仪让小布捎了些茶点给季卿语,说是改日登门赔罪。 小布带着糕点回顾家时,镇圭正抱着一只贯耳壶,来找季卿语:“二娘二娘,我们一起投壶。” 季卿语脸色还有些白,像是惊吓不小,坐在廊下的竹榻上出神,这会儿听到镇圭叫她,都忘了自己不善投壶,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了。 等顾青端着安神茶过来时,镇圭正靠着季卿语,语气里满满的鼓励,拳头都握上了:“二娘慢慢投,这次一定能投中!” 顾青顺着他们前方不过五步的贯耳壶看去,只见壶中一支箭都没有,地上却已经东倒西歪躺着七八支了。 这准头:“……” 美人榻上,季卿语拿箭的姿势标准,目光很专心,认真得朱唇微抿,几乎是比她写字弹琴时的模样还要认真,顾青站在一旁等着看,谁曾想这人面上胸有成竹,可手离了箭,箭却投了个三不沾的壶。 “……” “没关系二娘,二土再重新教您!”镇圭几步跑过去,把地上的箭全收回来,然后拿起一支,用一只手挡住眼睛,说,“二娘像二土一样,一定能投中。” 季卿语学着他的模样,挡住了左眼,只用一只眼看,握着箭,就要投,忽然这时,一个温暖的胸膛靠上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顾青就从后头握上了她的手—— 季卿语转过头去,顾青的脸离很近,近得叫人能看清他不长的眼睫,以及瞳孔里,她的倒影。季卿语看着人,人却看着贯耳壶,眼里只有目标,明明是很冷的,可那双手握住她时,又让她觉得温暖。 她从来都知道顾青的手掌很大,一张手就能把她的全部包裹起来,但也很粗糙,手心那道不深不浅的疤时常刮过她的肌肤,让她身上,不管哪处,都轻易泛起战栗,季卿语在这舒服与不舒服,忽然觉得这人有些可靠。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1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