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勐越想越回过味来,那顾家夫人上门,不会就是要提点他这件事吧,不然刘勐想不到季卿语能拿什么事情来同他谈,毕竟若他此番剿匪有功,应该能分到一部分的人带回去重整军田,如若他不来,现如今北方正在打仗,以顾青和辛帅的关系,这些人通通充军。 刘勐想明白后,只觉得两眼一黑,完蛋,把人全得罪了…… 顾青安排好这些事情,根本没停留,直接带着几个亲信,从惠山往家里赶,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明明没人说话,但九曲回廊里的暖灯却叫人觉得安谧。 菱书刚好从卧房出来,转身看见个人,吓了一跳,又闻到一身的血腥气,忍不住发抖:“……将军回来了。” “夫人如何了?” 菱书抿了抿唇,告诉自己别怕,同将军告状:“今日夫人去刘府请刘佥事帮忙,刘佥事说帮可以,但要叫夫人先罚三杯。” 他们都知季卿语对吃酒这事有多怕,光是提起,都叫人面色不好,顾青眉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了:“现下怎么样?” 菱书摇摇头:“夫人没说什么,只说头晕,回来后便睡了,晚膳都没吃……” 顾青又问:“喝醒酒汤了没?” 菱书同他说:“喝了两口,说难受,喝不下。” 顾青大致了解了,看着丫头瑟瑟发抖的身子就叫人先退下了,自己倒是没急着进屋,而是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确定身上没有味道了,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听菱书的话,顾青原以为季卿语睡着了,只他刚把门合上,走进内室,就听到里头低低的呜咽声。 顾青还没平复的心情又揪了起来,快步往里头走,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季卿语脸蛋酥红,眼尾湿润,像是在哭,可眼睛却没睁开。顾青把人抱起来,让她把头埋在自己肩上,两条长腿扯到腰后交了一个扣,顺着人的后背一点一点地拍,在人耳边低声哄哄。 但凡吃过酒的人都知道,醉了之后,有些行为是不自控的,有的人醉了如喜欢说话,像鹦鹉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的喜欢睡觉,安安静静,不吵人,还有的喜欢到处乱走,但也有如季卿语这般,喜欢哭的。 他从前在军营里见过不少,那些喝醉了的士兵坐在营帐门口,抱着地上的木桩大哭,哭得鬼哭狼嚎的,边嚎边说:娘,我想家了。 当然也其他,丑态百出有,安静乖巧也有,但不乏第二日等人酒醒了再问,这人便一副什么都忘了的模样,摆摆手说失礼。 顾青心想,虽然自己明白季卿语很可能不是因为难过才哭的,醒来之后,也可能全不记得了,但不要紧,他还不会因为这样便不管她。 不论她记不记得,也不论她是不是伤心,她这样内敛温柔的性子,有什么心事、吃了什么苦都往肚子里咽,都说“会要糖的孩子”才叫人疼,所以季卿语虽然看起来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但却没有人关心她想要什么,也没人关心她难不难过。 这种连哭起来都安安静静的人,分明才是最招人疼的,他们怎么不明白?她只要难过一次,你不管不问,下次她就不跟你好了,这不是记恨你,这是她的懂事,冷漠又乖巧,薄情又礼貌,所以顾青一点都不喜欢她哭,像是听不得这人在跟着他吃苦一般。 顾青抱着人在屋里走来走,低哄着,给她念自己背得不熟的诗,不知道念了多久,身上的人呜咽声变小了,顾青就捏捏她的后颈,又刮了刮,像是给猫顺毛一样:“怎么,我背错了吗?” 季卿语没答他,摇了摇头,然后忽然亲了亲他的脸。 很淡的一个吻,像是在奖励他。 顾青哄了人半晌,一下子就让人反哄得心尖微颤,叹道自己果然就是吃她这种脾气,可他还没来及得做出什么回应,眸光下意识一暗——季卿语忽然捧着他的脸,亲来亲去…… 眼皮、眉毛、鼻尖,然后手摸在他刀疤的地方,指腹软软地揉着,把那道冷硬的伤痕揉得微热,然后仰起头,唇瓣轻轻地碰着,小心又温和,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意吻在他这道疤上。 渐渐的,季卿语开始不满足于亲他的脸,她凑上来,跟顾青要了一个吻,顾青刚要还回去,这人却像蜻蜓点水一般,一触既离,可蜓尾触塘,沾过的地方都被这池塘里的水打湿,他的唇,他的颈,锁骨,甚至深衣领口,留下了一路水渍…… 顾青的情绪被撩动,他这两日见了太多血腥,正是欲||念翻滚肆意的时候,像是灯芯,也像干柴,一点就着,他的目光跟着季卿语一路向下的吻,渐渐暗了下来,再开口时,几乎哑声:“原来不是背错,是想被人疼了?” 季卿语就在他锁骨上哈了一口热气,在上面又亲了一下,亲出了个响,像顾青第一次亲她锁骨一样,她一脸无辜,又清纯,因为吃醉懵懵懂懂的眼神,比第一次洞房花烛夜时更加迷人:“那郎君疼疼我。” 顾青觉得一亲芳泽已不足够,他想揉碎她,让她开到糜烂。 他是最喜欢季卿语的手的,那么白嫩细腻,光是牵着,就让人觉得美好,根本不舍得让她有一点的伤,但今日,他难得管季卿语借了一只手,她的手白,他的手黑,握在一起那是三色交辉。 顾青盯着季卿语泛红的眼尾和湿润的眼睫,看她罗裳轻解时,露出的一段润白的颈,心念一动,凑到人耳朵说了句什么。 季卿语叫这句话说得浑身一烫,几乎发红,但她到底是醉了,过了半晌,竟是闭着眼,点了下头。 顾青仰起脖颈。 湿漉漉的感觉淋上来,不知是潮还是什么,她半眯着一只眼睛,舌尖舔了一下,才知道是涩的。
第67章 旌旗蔽空 翌日酒醒, 季卿语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比生病还要难受,先前高热时好歹只是四肢无力、精神不济, 如今她只是动了动胳膊,就觉得自己好像睡觉时被人打了一顿,身子骨跟快要散架似的, 她躺了会儿,缓了缓劲,手下意识往身侧摸了摸,摸了个空,嗯, 顾青又早起了, 想来今日请安又迟了不少…… 季卿语认命又习惯地闭起眼睛补眠,想着是不是再睡会儿能好些,可刚闭上不过须臾, 突然睁开了—— 昨日她到刘府请刘佥事帮忙,还吃了人三盏酒,不知道酒不是都这般,一杯如肠, 简直从胃里辣到喉咙,季卿语喝完,当时便皱起了眉头,半刻钟回家的功夫, 便已是头疼极了,她按着额角歇了会儿, 到底是没耐住,很快便睡着了…… 事情到此处, 都算是正常,只是睡着后,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忽然哭了起来,似乎也不是难过,就是忍不住地掉眼泪,止都止不住。到后来,顾青回来了,低低的呜咽声传到人耳朵里,叫人心疼,顾青像是受不了她这么哭似的,就把她抱起来哄,也不管她为何哭,但她哭了多久,顾青便抱着哄了多久。 若是只这般,季卿语定觉得这人温柔得不可思议,根本不像个武夫,可是哄着哄着,渐渐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偏差——顾青在给她念诗,但不知怎的,她忽然在这些高洁傲岸,清风朗月的诗句中,捧着顾青的脸亲了亲,亲了脸还不够,还同顾青要吻,亲人家的耳朵,胸口,在人家锁骨上呵气…… 越想越清晰,似乎有了画面似的,暖黄暧昧的烛光摇曳,衣衫不整的妻子贴着他冷峻的郎君,不顾他的迟疑,甚至自荐枕席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像是勾引,季卿语从不知道自己竟能这般不矜持…… 季卿语越想,脸面越烫,想到后来的一点点,只觉得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没脸见人,只能把被褥盖到脸上,宁愿自己没醒来——她从来只知这人放浪不羁,却没想过他能这般下流,她甚至没想过这事还能这般做,顾青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何能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来?想到这,季卿语又想,自己大抵是真的醉了,才会任由顾青这般胡来…… 昨夜的事情便是不能想的,只是一个苗头,都让她丢人和羞赧,季卿语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越发睡不着,摇铃,叫菱角端了水来,在铜镜面前,把自己的脸洗了好几遍。可不知为何,脸蛋都擦红了,可昨夜的感觉却一直黏在脸上挥之不去…… 季卿语只觉得头疼,便是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为何不能像父亲一样,吃酒忘事,或是在不要脸面也,装作什么都不记得…… 她忽然懂得了父亲的本事,感叹自己到底同父亲一点也不像,连他最厉害本事都没学到手。 季卿语从帕子里抬起头来,忽然在铜镜里看到了身后的来人,她瞟了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顾青淡笑不语,走过来,靠在她身后,让她抬头看他时,可以枕在他的肩窝:“还记得?” 季卿语羞喝:“郎君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顾青被她念得心头一动,就低头,在她的脸上到处亲,可语气里却是一丝一毫没有反省:“不喜欢看你哭,但挺喜欢看你脏的。”顾青说着,又捏着她的手心来亲,“你太干净了,沾上别的我又舍不得,还是沾上我的吧。” 季卿语不惯着他,伸手捏住了他的脸,摸着他刚刚挂掉的胡须:“胡言乱语。” “嗯,下次也让你往我脸上来。” 季卿语听不下去了,把擦过脸的毛巾盖他脸上,躲开他走。 顾青知道把人惹急了,也不轻易往人跟前凑,给了人时间缓缓心情,等人请安回来消了脾气,才又重新凑上去,虽然在门口瞧见他时,还是会故意绕开他走,可顾青长手长脚,微微展臂就把人拦下来了,也笑也严肃:“在惠山上搜出些东西。” 季卿语见说起正事,脸红就消了下去:“搜到什么了?” 顾青似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半晌,忽然提起:“你先前说祖父在世时,曾因玩忽职守,被山匪劫过一批军粮。” 季卿语明白顾青的意思,惊讶道:“郎君在惠山找到那批军粮了?” 话音一落,又觉得不对,毕竟,“粮草放这般久,怕是要坏的,山匪打家劫舍多是为了糊口饭吃,没道理留着这些粮草不吃……” “确实如此。”顾青微微一顿,“但没想到这些人竟会把军火藏到军粮里。” 季卿语瞳孔微微张大,想起什么似的,喃喃:“难怪当初军粮被劫后,宜州四处的土匪安静了好一阵,想来是怕这事被朝廷发现,要追究他们,毕竟军器造价不菲,这不朝廷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可军粮里藏着军火这事竟无人知晓,当初军粮被劫,父亲和母亲联姻,祖父用母亲的陪嫁买了如数的军粮弥补,是真的不知晓军火一事,可祖父不知,负责押运的人也不知吗?这事为何到了后来,真就这般草草盖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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