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宝睡觉时要人在旁边陪着,舒梵将两侧垂帘都放了下来,待室内光线暗沉后才拍着他哄睡。 他一开始还没什么睡意,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她,笑嘻嘻的,被她瞪一眼还咯咯地笑,手舞足蹈在薄被里翻滚。 过一会儿他觉得无聊了,眼皮开始耷拉着睡了过去。 舒梵帮他掖好被子,拄着头靠在一旁休憩。 她原本替他打着扇子,打着打着自己也困得不行,阖上了眼帘。 春蝉进来收果盘,见她靠在床榻边睡着,要替她盖捡衣服,身后覆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她诧异回头,目光对上来人的脸,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果盘。 李玄胤将竖起的食指点在唇上,让她噤声。 春蝉惶恐地点了点头,脑袋乱糟糟地退了出去。 李玄胤走到塌旁,将一旁的毯子拾起,细心地替她披上了。 她手里的扇子也早就遗落在一旁,他捡起,亲坐一旁慢慢替她打着。 舒梵睡梦里蹙起眉,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细长漂亮的眉毛紧紧的皱起来。 他伸手要替她抚平,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做到,她后来还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扔下扇子将她抱到怀里,用帕子替她拭去额头的细汗。 八月底是去南苑避暑行围的日子,舒梵早就命人准备起来。一应事宜都需要她统筹调度,连着几日累得合不了眼,终于没出什么乱子。 但由于此次出行人数众多,加之几位藩王进京朝见,随行的队伍比往年壮大了无数倍。 为了调度和管理,舒梵给不同队伍都编了号,多少招致了底下人不满,尤其是信王和惠王的队伍,好在皇帝坐镇,倒没闹出什么乱子。 几个藩王常年坐镇边关在外打仗,体格大多魁伟,京畿营更个个都是好手,一路随着圣驾沿定河疾驰,不过半日就抵达了南苑行宫。 这是前朝就留下的皇家园林,依山傍水,占地极广,远远望去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葱郁林木。到了苑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廊腰缦回无不穷极技巧,一花一木皆是风景。 舒梵安顿了皇帝到华清台下榻后,又去下面处理一应事务。 几个藩王不是皇帝的叔伯就是有功之臣,不少都骄横得很,极难伺候,轻视女子的也比比皆是。 但公然找她麻烦的也就只有信王。 “这潇湘馆一听就是女人住的,位置又偏僻,你给本王安排这么个鬼地方,是瞧不起本王吗?”信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舒梵不卑不亢地笑道:“王爷此言差矣。‘潇湘’一词始于上古时期,《山海经·中次十二经》中便说,“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代指湘水,后延伸为湘南一带,更有美好情谊的意思。[1]若说位置偏僻,您就大大地误解了,从后殿出去便是水台,从那边乘坐竹筏一路往下漂流可通往各殿,实在是便捷得很。” 信王没读过什么书,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想反驳肚子里又实在没什么墨水,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 舒梵松一口气,打发了这个家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到了门口见一个护卫打扮的男人抱剑站在廊下,她怔了一下,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迟疑间便见那人悠然抬起脸,帽檐下一张英俊的面孔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笑意宛然,可不就是江照? “瞧你这模样,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怎么,怕我杀了你替弟兄们报仇吗?”江照徐徐一笑。 那一刻,舒梵心头真的狠狠跳了跳,真怕他下一秒拔剑架到她脖子上。 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冷冷道:“如今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何必再说这些话吓我。你我二人都被人设计,是难兄难弟,你何苦再苦苦相逼?再者,我们现在同在一个阵营,杀了我你能走出这南苑?” 江照本也就是随口一说,听她这么说,微微一笑也不再跟她废话,靠在廊下开始闭目养神。 舒梵:“我这边不用你守着,你下去吧。” 江照:“我是奉命行事,护你周全。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浪费这个时间跟你在这儿墨迹?” 舒梵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就进了门,不再搭理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脆就归降了李玄胤,如今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话是不假的。江照不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不会为了泄愤做一些无谓的事。 且她事先也不知道李玄胤会那样做,他怪不到她头上。 累了一天,她脑袋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到了下午她才醒来,春蝉将南苑的一应琐事都禀告给她,舒梵一一点头,便让她下去歇息了。 春蝉都要走了,忽然附到她耳边小声道:“守门的那个侍卫是京畿营的吗?长得可真俊啊。听说京畿营的侍卫都是贵胄世家子弟,想必也是位王侯公子吧?” 她边说边笑,脸颊红扑扑的,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舒梵愣住,手里的刺绣都放下来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江照那个冷面煞神。 舒梵看着她面泛桃花的面颊,欲言又止。 她与江照认识十多年了,对他的臭脾气可谓了解得极为透彻。别看长得唇红齿白气质俊雅,眼睛长在头顶上,一张嘴巴又贱又毒,笑眯眯不动声色地蹦出几句话就能把人给气死。 因两人政见不合,他从小就瞧她不顺眼。 一开始师父费远是持中立态度的,江照便与他们日渐疏远,在外招兵买马,在内不断瓦解笼络漕帮内部势力,排除异己,渐渐架空费远。 但他在漕帮内部并不是只手遮天的,仍有不少反对他的分舵,舒梵才能在夹缝中保全自己。否则,他恐怕早就宰了她了吧? 不知道那日李玄胤跟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归降了瑨朝。只是不知是真归降,还是卧薪尝胆? 舒梵心里沉甸甸的,左右为难。 尽管心里不愿意承认,李玄胤对她而言实在是极为重要的人。 与团宝、她师父一样重要。 舒梵翌日一早就去向太皇太后请了安。 太后和刘太妃住在行宫的西边,是南苑中最避暑热的地方,四周的宫殿亭阁便都占满了,几乎是人挤人。太皇太后不喜热闹,便在东边选了个偏僻的地儿。 舒梵见日头毒辣便让人在殿宇上方张了避荫帘,用废弃的竹竿打下桩子支撑着,人在底下行走,如在浓荫下乘凉,与西边一般无二。 “卫姑娘真是巧思,太皇太后畏热,又不便跟那些年轻人争抢,多亏了姑娘的细心安排。”孙姑姑笑着唤人去把团宝抱来。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姑姑谬赞了。” 团宝每日都要午睡,这个点儿已经睡着了,昏沉沉地趴在宫女的肩上,两只小手扒拉着对方是肩膀,似乎生怕被甩下去似的。 舒梵连忙将他抱到怀里。 太皇太后问她:“你若实在想孩子,就把人带回去吧。在南苑的这些日子,活儿应该没有那么重。” 舒梵喜出望外,连忙跪下谢恩。 春蝉和阿弥在路上一左一右替她打着伞,走了段路才把团宝抱回住处。 团宝睡得很香,趴在她肩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脑袋歪着和她蹭到了一起。 舒梵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 春蝉怕她累着,建议她把孩子放回榻上。 被她拒了。 “我平日都不能日日去见他,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她抱着团宝在屋子里轻轻走动,四周竹帘都放了下来,几个宫人对视一眼便都退了出去。 团宝这段日子又重了,舒梵只抱了会儿就觉得手臂酸软,但她舍不得放下,抱着他又走了会儿。 屋子里太安静了,所以她对细微的声音都很敏锐。 听到身后竹帘微响时便转过身,脱口而出:“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进来……” 声音戛然而止。 她实在没想到李玄胤会来这边,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拢,满是惊讶。 不得不说,舒梵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眸子,眸光清澈,却极有动人情态,流转间仿佛能摄人魂魄。 有那么一瞬,李玄胤想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用这样的眼神去看旁人。 “这边天气炎热,住得还习惯吗?”他没解释自己的来意,而是这样问她。 有段日子没见了,舒梵竟觉得有些陌生,犹豫了会儿才对他笑道:“多谢陛下关怀,微臣住得很好。” 许是室内太过沉寂的缘故,舒梵觉得尴尬得很,两两相望,唯有相顾无言的沉默。 何况是他这样毫无预兆的到访。 她更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 室内实在闷热,李玄胤脱了外套丢在榻上,从她手里接过了团宝。 余光里瞥到她下意识按了下胳膊,似是酸麻所致。 他微蹙了下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抱着孩子轻声哄着。 许是他较她更为高大有力的缘故,团宝在他怀里似乎睡得更安稳了,白嫩的小脸因热意而泛红,李玄胤伸手替他解开了领口的一颗扣子。 “会不会凉?”舒梵有些不确定地望向东边。 微风扬起纱幔,带来几丝难得的沁凉。 “无妨。”李玄胤给团宝脱了最外面的衣服,又给披上了一层轻薄的毯子。 “你坐这边吧。”舒梵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床榻。 他略一侧身目光便顿了一下。 夏日衣衫本就轻薄,又是在自己住处,她只穿了件乳白色的纱衣,红色的肚兜系带在脖颈后打了个蝴蝶结,让人有将之解开的冲动。 雪白肌肤晶莹如玉,微覆着香汗,胸脯高耸,又轻软形状又美好,如粽子尖尖几乎要呼之欲出,精巧的锁骨之下便是动人的沟壑。 舒梵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手捂住胸口。 他本来没笑的,这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舒梵有点儿泄气。 怀里没了团宝确实轻松了些,可不抱着什么她倒显得局促不安,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室内只有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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