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岫云回头时,赵钦明奇怪地看着她。 “你是要在崔衡回来之前,把人先留住?”他问。 她不答,挣扎着起身要送他出去。 她这皮肉一动就是寸寸挣开的感觉,腰也撑不起来,扶着碎步往前走。 赵钦明冷着脸叫她躺回去,她却不听:“还要去见娘,不能叫她知道我也伤成这样了。” 天色暗了下来,她将灯递给他,扶在门前目送他脚步。 “扑通”一声,院宅转角处出现个人影,摔在地上。 那人本偷偷摸摸趴在墙边,现下是被一脚踢了出来。 有人窥探。 二人心中皆是一惊,赵钦明随手扯过门边挂着的一把桃木剑,朝着要逃跑的人扔了过去,击中了那人。 而后他正要上前,那转角处却又多了个身影,一个石子击中了那要逃跑的人的腿,而后伸出绳索直接将人捆住了,摔在他们面前。 被捆起来的是个男子,那后出来的人一身黑衣,蒙着面,却是个女子身量。 石子打人的招数,好熟悉啊……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崔岫云看着那女子走近,问道。 赵钦明将那被捆住的男子摔在一边,发觉那男子昏了过去。 蒙面女子本不言,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狭长妩媚,看了一眼崔岫云:“姑娘,谢早了。” 声音清冷,那女子反手就抬起袖中的弯刀,寒光倾洒,瞬间勾住了崔岫云的脖子。 而后蒙面女子看着赵钦明手中那封柳叙的信:“拿来,给我看看。” 显然赵钦明是不吃这套的,他直接攻了过来,蒙面女子为着躲闪也不再能要挟着崔岫云。 石子…… 崔岫云看着打斗着的二人,背上方才出的一身冷汗,渗进了伤口里,疼得打颤,却忽而神智清明。 清坊,上回在清坊她误入点燃鲛菱香的房间时,就是有人弹出石子折断了那燃香,救了她一回。 这个女子,那时候就开始跟踪她了吗?
第43章 上弦月 赵钦明身上没有武器,虽说不落下风,但那弯刀锋刃上的寒光也闪得人心惊。 莫名的,那女子的招数也让他觉得熟悉,他试图夺刀时,女子忽而笑道:“臭小子今非昔比啊。” 他皱眉,那弯刀就轻勾着他的腰带蹭过,放在腰间的信往下坠,直直落在女子手头。 她立地上了旁的屋顶,边逃边拆了信,踩着瓦片闹出一阵声响。在赵钦明追上她时,她也粗看完那信,折起来两指一捻回身扔向了他,趁他接时,转身消没于黑夜。 被绑起来的那个男子很快被拖进了崔府,几个家仆看守着等他醒来。 柳叙听说此事时,担忧问道:“那这信还能……” “此人路数江湖气重,应当不是朝中人,这信中也没什么秘密,还是能呈上去。”赵钦明说着。 崔岫云将上次在清坊的事道出后,柳叙眨眼:“那女子会飞石绝技吗?” “你知道这招数?”崔岫云问。 柳叙缓声问:“不知两位可否听说过,上弦月这个名字。” 崔岫云自是茫然,赵钦明倒是挑眉:“那个女匪?” 闻言柳叙浅笑:“官府谓之匪,民间谓之侠。这位女侠在云州声名不小,以一手飞石绝技称于世,多年来也总是做劫富济贫的事。只是她从来只在云州啊,怎么会……” “你与她有过交集吗?”崔岫云问。 柳叙回想起来道:“我丈夫去世时,伤亡的抚恤被管事的扣下,她出现过一次帮过我。不过她在云州神出鬼没的,偶尔出手帮人,也难说。” 崔岫云想这这恐怕不是意外。按着时间来算,这个上弦月说不定就是随着柳叙一道进京的,也能跟踪到是崔衡和崔岫云带回了柳叙,这才关注上了自己。 此刻她和赵钦明私下来往的事恐怕瞒不住了,大抵他众目睽睽之下救了她之后,有的事注定是说不清了。 脱衣之后,府中侍女替趴在床上的她上着药,忍着疼时,想着方才同赵钦明说叫他平日里别来了,他寒了眼却也没反驳的样子。 “好了。”上好药后,她自己擦了擦汗,想起了方才去看望母亲,母亲给她的香囊被她顺手放袖子里了,便叫侍女将她挂好的衣裳取来。 摸摸索索间,她突然触及到袖子间一个异物,狐疑地拿了出来。 是一个香木雕牌,上面还用绳子串着一张字条,是个京城的住处。 这木雕牌是……她心下一惊。 她想起了上弦月和赵钦明打斗时她怀中一阵犯疼,似乎是那时候,上弦月扔到她袖中的? 她捻碎了纸条,抿着唇。 那夜在大理寺见到赵钦明将崔岫云救下后,络素本想进去查探,却被听闻消息赶来的属下给强拉了回去。 “王上,”属下跪在他身前拦住他,“出来前,络素王爷知道您还在动用间谍寻找一女子,特意嘱咐了我们,若您因小失大,便可杀……” “杀谁?”他冷笑问。 “王爷说,你们俩,杀谁都行,一切大姚为先,”属下低眉,“王爷说的是气话,但王上万不可再冲动了。” “我带他长大,他说话倒是越发不客气了。”他静了几分,终于肯坐下。 上一任大姚国主是他的叔父,死后国内一片混乱,未曾定下继承者。而他和王弟络素能够以侄子的身份重新夺权,也得罪了不少人,为着稳定形势,也要苦心周全。 回想当年,他的叔父杀了他的父亲,追杀他们两兄弟至边境时,他十五岁,络素十四岁。 两个人,还有一匹能够象征他大姚贵族身份的贡马,疲惫不堪地跌落在云州小河旁。 他醒来时,他和络素都被捆在他那匹马上,而前面还有一匹马,马上的女孩背对着他,骑服华贵,一手持着缰绳,一手牵着他这匹马。 “醒了?”女孩回眸看他,发觉他充满敌意后甩了甩鞭子,不满说,“我救了你,你什么眼神啊?” 云州本就多族混杂,他和络素冒充某个小部落的奴隶,说他们是偷了马跑出来的。 “那就做马奴吧。”那时候的云袖袖蹲在他们两个五天没吃饭的人面前笑说。 络素那时候总是生病,总是在屋中休息,活儿都是他做的,络素却是一向很讨厌她。 “疯丫头一个。”络素白着脸,看着总是来找他比跑马的云袖袖说。 他不知道络素怎么总是嫌她,毕竟平日里药也好,衣食也好,她总是自己拿来送他们。 不是怜悯,也不是恩赏,只是当做朋友一般送给他们。 她是很好胜,也极善驯马,比起年长几岁又是马背上长大的他,也还是差一些的。 日日比,那么过去了四个月,她终于赢了一次。 她赢了的那一天,极高兴地要带他去府中拿南地运来的果子。 他应了下来,沉浸那一刻时,忽而想起了络素昨夜跟他说的话。 “她爹昨日俘获了一队兵士,是与我们失散的亲信。” 他们必须找回人马,重回大姚。 所以在她还在笑时,他伸出袖中的匕首,架着她去见了她父亲。 她听到了他要挟她父亲的话,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忽然发怒往他匕首上撞,不许她父亲答应。 他收手不及时,自此在她脖子后留了个疤。 他逃跑的时候,把带来的那匹贡马留给她了,说算是送她的。 “我立刻把它拆吃了。”她那时候咬着牙说。 后来云州大乱,他潜进去,竟找到了那匹马,却找不到她在哪儿。 “你找不回来的。”络素这些年总是这么同他说。 本以为是说,人海茫茫找不到了,原来也是说,哪怕见到了这个人,也找不回来了。 赵钦明回宫时,皇帝还在招待络素一行。 他听了苏见深所打探的消息,说他舅舅苏协从六岁起就被送去了北地连吟山,拜了山中一高者为师,学经国之道,至二十岁而回。 “那么多年不见,家中人从未怀疑吗?”赵钦明问。 苏见深摇头:“每年都有画像寄来,况且您的母亲是他的亲姐姐,多年来每月都通信。她说是弟弟,族中自然无人怀疑。” 赵钦明还在思索此事,内侍却突然进屋来。 “殿下,陛下且请去作陪。”
第44章 奇人 天色刚过四更,崔岫云连门口守夜的老仆也没有惊动,蹑手蹑脚出了门。 露气重了起来,她在微白的天色里试探着前行,雾中多了个明显的人影,把她惊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迷惘地看着不知已经在门前蹲坐了多久的络素。 面前的人起身,也是一副精神倦怠的样子,半晌没说话,她便问:“不会一晚上都在这儿吧?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就走到这儿来了,”的确是待了一个晚上,他说着,见崔岫云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撇嘴说,“昨夜我跟他打了一架。” 领会络素口中的“他”是指谁后,崔岫云侧脸:“你输了。” “你就这么确信啊?”他笑。 他看上去太狼狈,不像是赢了的样子。 “算了,我就是来告诉你,我要走了。”他泄气地摸摸自己牵来的马。 “保重。”她点点头。 被他忽而紧抱住的时候,她又惊又疼,倒吸一口气:“快松开!” “他会护好你的。”他低声念着,留下来的这些天,还好确认了这件事。 他又送了她一匹马,跟从前那匹一个品种。 “若有一天他护不住你了,或是你在这儿待不下去了,来找我。”他把缰绳塞到她手里。 看着他转身离去,背影萧索,崔岫云捏着手中的缰绳。 她望着这匹与十年前极相似的马,马似乎依旧,他已不是落魄的马奴,她也是更名改姓。 “络隐。”她叫道。 这个属于大姚国新君的名字,也是面前的人真正的名字。 他驻足,并未回头。 “保重。” 于她而言,面前这个人是儿时的玩伴,是利用过她的人,是再难信任的人。 但总归,是可以道一声别离的人。 京城巷子众多,许多做生意的聚居,此刻赶着早上开市的摊贩商人所住的地方,早就人声渐浓了。 崔岫云循着那木牌旁留下的地址挨家挨户找过去,终于到了一处略破旧寂静的院落。 她还没推开篱笆进去,就听到里头有砍柴的声音。 “哎,”一声劈柴声落,夹杂一阵男声,“也不知道那个疯女人把消息带到了没有,怎么还不见人啊,累死我了……” 屋内又起了一阵咳嗽和木门吱呀声,而后是木轮滚过的声音。 起初的男声便抱怨说:“你起来做什么,药快好了,我待会儿再给你上一遍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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