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甚微说着,冷冷地看向了顾老夫人,“现在我说,你来答!” “断械案之后,我阿爹是通过谁翻的案?他付出的代价可是进宫去当护卫,他做交易的对象是谁?这件事可是顾老贼同幕后之人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给今后的行刺做准备?” 顾老夫人一愣,摇了摇头。 她肯定的说道,“这个不是你祖父安排的,因为我们想要他科举出仕……侍卫统领说起来是官家身边的亲近之人,可说到底也就是个替挡刀的……” 见顾甚微脸色不善,顾老夫人忙转移了话题。 “至于行刺一事,那更加不可能了。你娘一死,他本就同我们离了心,再因为曹大娘子的事,你阿爹更是恨我们入骨……” 顾老夫人说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次行刺是不是你祖父所奉之主安排的,但是我肯定他是不敢也没有办法让你阿爹参与其中的。而且以你阿爹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行刺官家的事情的……” 顾老夫人说着,脸色一白。 她在这一刻,彻底了理解了顾甚微心中永远也化解不开的恨意。 顾家所有的人都知晓顾右年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知晓他不可能是飞雀案的主谋,可是身为家人在明明有能力上谏的情况之下,却是没有一个人替他辩解一句…… 他们毫不留情地直接将这个儿子放弃了,甚至在第一时间用顾右年的血蘸着馒头,进行了一场巨大的狂欢。 她从未在意过这个孙女,也没有去乱葬岗上亲眼目睹她当时的绝望,她当时在做什么? 她在埋怨顾右年连累了他们,她在庆幸顾家更上一层楼,她对顾均安文章天下知而欣喜若狂…… 顾老夫人抿了抿嘴,她突然觉得屁股下的椅子变得滚烫滚烫的……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想要一个不留,那就一个不留吧……这是我同你祖父的报应。” “顾家这么多年存下的钱,一部分昨夜老三离开的时候叫他带走拿去带回岳州老家了。那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大部分则是放在老宅祠堂里,就是你小时候用剑戳了很多洞的房梁柱子里。” “用油纸包着,都是交子地契铺子什么的……” “这些也不是大头,还有一部分东西,你祖父托付给了一位故人。” “抱歉,我知道的东西的确不多,想来我同我的儿子们也不过是你祖父的踏脚石而已,所以他根本就不信任我,也没有想过要将那些事情告诉我。” “老宅里头的钱,你拿走吧,你想要自己留着或者怎么处置都随你。” 顾老夫人绞尽脑汁的想着,最后又道,“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是顾言之说他位高权重,且是个明主。一开始联系,是那面具人来家中,可被我撞见之后,便不见来了,改成飞鸽传书。” “还有你说的那个可能给顾言之生了孩子的女人究竟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猜她的闺名里头应该带着一个茹字。” “因为有一回顾言之喝醉了酒,我听到他叫了这个字。虽然只叫了一句,但是我听到了。而我的闺名叫做莲芳。同这个茹字丝毫没有任何的干系。” 顾甚微蹙了蹙眉头,整个大雍朝闺名当中带着一个茹字的人多如牛毛根本就数不清楚。 她正思索着,就听到顾老夫人又接着说了起来。 “他们以菖蒲作为忠诚之花,而且……在你回来汴京城之前,顾言之同我说胜利在望了,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应该是快要到收网的时候了……” “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顾老夫人说着,看向了顾甚微,她想要说一句对不起,可饶是她也觉得这句话太轻了,根本就说不出口,她喃喃了几下,随即又低下了头去。 顾甚微瞧着,摩挲了一下腰间悬挂着的长剑,默不作声的挑着灯笼朝着地牢外头走去。 一直到从那阴暗潮湿的地底下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的那一瞬间,太阳刺得人的眼睛想要流泪,四周都是那样的亮堂堂的,春风和煦吹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韩时宴,你看桃花居然都开了。” 韩时宴听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靠近了一些,顺着顾甚微的视线看了过去,在不远的墙角处有一株早桃花树,上头的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了,粉的白的。 那光秃秃的枯木在这一瞬间,像是新生了一般。 “嗯!若是做成桃花糕,再配上一盏茶,一定很美味。” 顾甚微哈哈一笑,“韩御史的脑子里除了灭门就是吃了吧!你这么能吃甜的,怕不是那蜜蜂精投胎转世。” 她说着等着韩时宴回怼回来,却见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从那桃花树上折了一支开得最艳的走了回来,塞到了顾甚微的手中,“走罢,去接你小弟,总不能空手去。”
第179章 阿泽来历 顾甚微看着手中那支娇艳欲滴的桃花,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且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去去就回。” 她说着,将那支桃花塞回了韩时宴手中。 然后一跃而起飞出了开封府,骑上那匹枣红大马飞快地朝着顾家老宅的而去,这两处地方相隔不算很远,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她从马上跳了下来,那流浪的黄狗儿认出了她,飞快地跑了过来,在她的跟前摇着尾巴。 顾甚微朝着门口看了过去,顾十五娘大喇喇的坐在门槛上,在她的身边放着两把崭新的大锤。她托着腮,仰着头看着天空,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宅里头乱糟糟的,时不时有人卷着包袱从角门里探头探脑的离开。 瞧见顾甚微站在大门前,那些人忙将包袱一塞,跑得更快了些。 顾甚微没有含糊,径直地朝着大门口走去,抬脚轻轻地踢了踢顾十五娘的屁股,“走了!他们都知道悄悄地走,你这蠢人怎么就不知道带着你阿娘回河东去。” 顾十五娘像是被人解开了穴道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她围着顾甚微转了一个圈儿。 “你怎么比那菩萨还灵验!我不悄悄地走,我还要等你一起砸掉那该死的家规呢!”顾十五娘明显精神有些亢奋,她拖着两柄重重的大锤,跟在顾甚微的后头,叽叽喳喳说着话。 “我现在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就像是做梦一样!我可真不愧是我阿娘的亲生的女儿,多少是有些疯劲在的。” 顾甚微听着,抽了抽嘴角。 顾十五娘瞧见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并不在意的说道,“我阿娘不想跟我去河东,她出家了。” “我在这里等着你,若是你再不来,我就要离开汴京城再也不回来了”,顾十五娘说着,忍不住看了顾甚微一眼,见她还和从前一样淡然,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他们还会回来吗?” 顾甚微摇了摇头。 顾十五娘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仰起头来,看着那比人还高的四十九条家规,冲着手心里哈了哈气,然后一把拿起那铁锤……她的手高高举起,过了许久方才重重地落了下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那石碑纹丝不动。 顾十五娘傻了眼,“我想这一刻想了无数回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砸不动!” 顾甚微瞧着她那副模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你以为我回来做什么的?” 若是可以,她希望顾十五娘并没有站在这里,灭亲族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顾十五娘若真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直接离开汴京城,这样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她在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可她想,兴许是因为傻,她才有些喜欢顾十五娘的。 顾甚微想着,一把拿起了顾十五娘拖过来的另外一把锤子,猛的朝着那石碑砸了过去,只听得轰隆一声,那石碑轰然倒塌,腾起了厚厚的灰尘。 顾十五娘瞧着,心头一松,却是蹲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顾甚微透过那倒塌下去的石碑,朝着顾家老宅的祠堂看了一眼,却是转身悄然的离开了,从今往后,顾家同她顾甚微再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 汴京城郊外有许多处山坡。 顾甚微的选的地方,是一处高地,她的父亲顾右年便安葬在这里。 她看着刚刚才新起的坟冢,将韩时宴摘下来的那根桃花枝放在了墓前,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颗梨膏糖,放在了桃花枝的旁边。 她没有待太久,又站了起身,朝着一旁的韩时宴看了过去。 “虽然顾家倒了,但是这只是开始而已。” 韩时宴点了点头,“我们可以重新梳理一下现在所有的线索,再决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对顾均安说福顺已经知晓了阿泽的来历……” “阿泽究竟是什么来历?你又是何时去查的?” 他同顾甚微一起在五福寺撞见福顺公主和那个孩子的时候,都没有见过阿泽,更不用说知道其中的玄机了。 怕顾甚微误解,韩时宴又忍不住解释道,“因为他同我堂兄韩敬彦生得十分的像,所以我有些在意。我回去之后也查问了一番,韩敬彦并没有双生兄弟。” “而且我那伯父有庶子,并也没有什么必要在外头弄出一个外室子来。” 顾甚微一怔,冲着韩时宴点了点头,“阿泽的确同你们韩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找人调查过了,这世上的确是会有生得很像的人,他是被人有心挖出来,特意送到福顺公主身边的。” “他原本是蜀地之人,后来去南地待了三个月。你还记得那个夏县令么?” “就是他收到了皇城司的信,然后犯事全家落罪的那位。阿泽之所以来汴京,当时就是护送夏县令的妻子回汴京探亲而来的。上元灯会,他同其他人走失了,恰好单独在永安桥上撞见了福顺公主。” 韩时宴一怔,他深深地看了顾甚微一眼。 虽然顾甚微没有说过,但是他能够察觉得到,顾甚微一定还有从未展现出来的底牌。 不然的话,凭借她自己一个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搜罗到那么多证据,知晓那么多的事情。 不过顾甚微不说,他也就不会多问。 “所以你认为是有人特意调教了阿泽,让他去哄骗福顺公主。如果没有阿泽,福顺公主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放弃我堂兄韩敬彦。即便是不嫁韩敬彦,怕是苏贵妃也会让她另选高门贵子。” 韩家是一个大家族,并不是只有韩敬彦这么一个优秀的子弟。 顾甚微点了点头,“你那时候还没有灭门的恶名,说不定就会选中你,这样长公主还有韩家都成了苏贵妃党。就算不是你们,还有别的可以拉拢的对象,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顾均安的。” “而福顺公主同阿泽有了牵连之后,便只能下嫁了……不然的话,苏贵妃就不是给自己的儿子拉助力,而是结仇人了。可不是谁都像顾均安那样想要做绿帽子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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