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心中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张春庭说完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又道,“我们日后就留在汴京如何?是我对不住你们,我知晓比起汴京,你们更想要回去渔船上,尤其是长命。” 张春庭说着,从那桌案边站了起身,朝着李三思走了下来。 李三思知晓,这会儿站在这里的,不是皇城使,而是同他的挚友张春庭。 他摇了摇头,“渔船上有你,长命才一直想要回去。” “你若是不在,我同他还回去做什么?你在哪里,我们在哪里。你在船上,船上就是我们的家;你在皇城司,皇城司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这一辈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在你的左右,做你想做的事情。” 张春庭嘴唇张了张,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到最后,他同李三思对视了一眼,无声息地笑了。 “好。” 李三思将张春庭的安排都记在了脑中,又问道,“飞雀案,我们还要跟吗?” 张春庭摇了摇头,“不用,顾甚微就可以。虽然我很讨厌韩时宴,但是不得不说,他小子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第374章 他不想谋逆 他说了要当顾甚微当后盾,那便是最坚固的后盾。 张春庭想着,目光悠远地朝着李三思身后紧闭的大门看了过去。 “你想要将鲁国公府送给长命做生辰贺礼,你觉得何如?” 李三思瞳孔猛地一缩,“鲁国公府有处大湖,湖中可养鱼,湖上可泛舟……宅院远比他自己置办的鸽子笼大,到时候他一个人在里头上蹿下跳聒噪无比,便不会打扰左邻右舍了。” 张春庭垂了垂眸,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绕过李三思,推开了紧闭着的屋门,朝着那廊下看了过去。 在那里挂着一个空荡荡鸟笼,那鸟笼通体泛金,乃是用金丝缠绕,细微之处还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各色的宝石与珍珠。 张春庭抬手一挥,只听得嘭的一声。 那鸟笼从中间直接断裂开来,下半截儿掉落在了地上,而另外一半则还高高的悬挂着,因为受到了冲击而不停地震动摇晃起来…… …… 顾甚微对此一无所知。 她若是在这里,定是要大呼出声,咱们皇城司是有多富有啊!这可是金子打的鸟笼子,张大人你怎么下得了手去?你不要我同魏长命可以拿去卖了啊! 这样魏长命的鸟笼子能多加一个茅房,她新买宅院的时候也能多呼吸一口,少心痛一回。 纯纯的败家子! “顾亲事!” 顾甚微刚一出皇城司的大门,便瞧见了站在路边杨柳树下的韩时宴,他头上破了个口子,虽然已经擦拭过了,但看上去依旧有些触目惊心,嘴角也破了一块,右侧的脸的微微肿起。 “你被打了?又是官家打的么?” 顾甚微小跑着上前,看着韩时宴的眼中带着些许怒意。 面对北朝人便唯唯诺诺,对待自家臣公便重拳出击,还真是韩时宴的好舅父! “从前不认识你,只听旁人说官家待你胜过亲子,如今看来,传言也不过是传言而已。也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毫不犹豫斩杀的人,又怎么会……” 韩时宴不赞同地冲着顾甚微摇了摇头,他目光锐利的看了皇城司门前的守卫一眼。 那守卫个感受到韩时宴的目光,一个激灵整个人僵硬得像是块石头! 别看我!别看我! 要是韩御史你说的大不敬的话,那咱立即上报说不定能得到张大人的夸赞!可这是我们顾亲事说的,要是上报还不得被赏两个大耳刮子! 不识时务的人,是当不得衙门面前的“石狮子”的! 顾甚微瞧着韩时宴狼狈的样子,转身朝着皇城司里头走去。 每一个指挥使都有自己单独的小院儿,她鲜少在待在这里,之前基本上都是荆厉同张延在这里训练手下。 院子里空荡荡的,有不少地方已经落了灰尘,顾甚微瞧着有些惭愧。 “我进皇城司之后,都没有带着他们正经做什么任务。张延投靠了翟狄,同他一起反了,荆厉他们吃了大罪。如今皇城司缺人,基本上都没怎么歇息,就又听从李三思的吩咐,去抓齐王余孽了。” 顾甚微说着,推开了院子正屋的门。 屋子里空荡荡,几乎没有任何她的私人物品,一看就是随时拍着屁股就要跑路的人。 倒是在那圆窗的一角,放着一盆兰花,应该是荆厉替她安排的。 只不过这些日子过去,兰花也已经枯萎了。 顾甚微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落了灰的椅子,“你自己擦上一擦,随意坐吧。我给你找点药。” 顾甚微说着,生疏地打开了一个箱笼,从里头翻找出一瓶金疮药来,又寻摸了一块白色的棉布,刺啦几下撕成了条儿。 她拿着那药,走到了韩时宴身边,“忍着点。” 韩时宴瞧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整个人都不敢动弹起来。 “你的毒解了吗?” 顾甚微轻轻地“嗯”了一声,“解了!我师兄替我内功逼毒的。” “之后我让人给荆厉同老仵作逼毒,应该就无大碍了。” “师兄?”韩时宴闻言惊讶的抬头,他这么一动,顾甚微的手一下子触不及防的触碰到了韩时宴额角的伤口。 顾甚微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韩时宴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疼出眼泪来! 他嘶了一声,在顾甚微面前如何能喊疼? 韩时宴想着,面无表情的转移了注意力,将心思全都集中在了案子上,“之前在殿上听你说那毒药的时候,我突然有一个想法。那个幕后之人,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想要谋反。” “也不是说不想要谋反……而是说他现在并不想要谋反了。” “不然的话,他们拥有这么厉害的药,为何不拿来直接来个局中局,借着齐王谋逆的时机,直接下药谋反呢?” 顾甚微听着,忍不住琢磨了起来。 “如果那两人是姜太师或者李太保的话,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从前二人各为其主,做出谋逆弑君之事,那也是党争的一种手段。如今太子已经被废,小皇子登基指日可待,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只想要安稳度日,不想要被翻旧账了。” “倒是我有一个疑问,姜太师若是最厉害的太子党,太子谋逆被杀,他是如何安然无恙撇清关系,并且继续成为官家最信任的人之一的?” 太子谋逆被张春庭斩杀于玉台的时候,她还没有返回汴京城中。 之后碍于张春庭的威严,她也并没有去详细打听过这件事。更加重要的是,这种事情便是打听来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毕竟真正参与过那场风暴的人,都守口如瓶。 顾甚微想着,看向了韩时宴,“所以,太子是真的谋逆了么?” “他是中宫嫡长子,只要愿意熬下去,等到官家归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小皇子如今尚且年幼,就算贵妃家族势力大,那他也不至于就那般着急。” 旁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可是韩时宴是一定知道的。 他不光是御史,更是皇亲国戚。 说话间顾甚微已经给韩时宴上好了药,并且将那布条儿缠好了。虽然那布条的边儿毛乎乎的,看上去不怎么精致,但到底是止住血,看上去不那般可怖了。 “太子谋逆,千真万确。只不过他是被逼无奈之举。”
第375章 官家与废太子 韩时宴说着,长叹了一声。 “飞雀案之后,舅父大病一场。虽然他竭力隐瞒,但是明显汤老太医留在宫中当值的时间变多了。” “而且汤大郎也进了太医院,这父子二人皆是擅长养生延寿之辈。” 顾甚微微微一怔,这倒是她从前没有关注过的细节。 “舅父很是重用了表兄赵惟一段时日,他生病在榻的时候,都是太子监国,直接上朝理事。且赵惟衣不解带在舅父面前服侍汤药,那一阵子父子情深简直就是一段佳话。” 韩时宴说着,也有些唏嘘。 如今的官家子嗣不昌,虽然他不喜欢皇后,盛宠贵妃娘娘。 当时赵惟乃是中宫嫡长子,虽无什么明君之相,可也并非是蠢笨之人。在他出生后的很长一段时日,宫中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站住了的皇子。 “他是舅父的第一个孩子,自是与旁人不同的。甚至他学会写的第一个字,都是官家手把手亲自教的,宫中画师还给赵惟画了一本画册。” “可也是这本画册,惹出了祸事。” 韩时宴见顾甚微看着他,忍不住耳根子一热,他清了清嗓子,又道,“那日恰好是太子生辰,官家尚未大好,于是便只设了家宴。我随着我阿娘一同去的。” “父子二人不知道为何想起了那画册,便唤人拿出来瞧。那画册第一页乃是太子出生之时的画像,第二页是抓周。当时赵惟抓到了传国玉玺。” 那时候离飞雀案还远得很,传国玉玺还在官家手中。 韩时宴也尚未出生,他也不知道玉玺为什么会是抓周的物品,总而言之那画中小儿怀中千真万确抱着国玺。 “不光是玉玺,当时那画中婴童脚下还踩着一柄锋利的小剑。官家当时瞧着就变了脸色。” “后来我阿娘还感慨,说记不清楚当年赵惟是不是踩着剑了,只记得国玺是确有其事。且当年赵惟抓到国玺,官家还欣喜得很,全然不似今日。” 顾甚微认真地听着,有些唏嘘不已。 她想了想忍不住感叹道,“当年官家正值壮年,而赵惟不过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孩童,他抓到国玺。官家怕不是只觉得自己后继有人,祖坟上冒了青烟才生下这种天选太子。” “可再看之时,他已经年老体衰,而太子正值当打之年……官家对太子有了猜忌。” 帝王心术,谁又能当真搞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呢? “现在想来”,韩时宴说着亦是感慨万千,一来因为年纪,二来她阿娘自是知晓自家的斤两,不想要参与党争,所以事实上他不管是同太子赵惟,还是后来的贵妃之子赵诚……皆是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 用他阿爹的话说,你是要做御史的。 同他们感情好了,那岂不是骂起来得不好意思了?不行不行! “当时飞雀案没有深究下去,官家内心肯定也是耿耿于怀。那段时日更是对身边之人多有猜忌。” 韩时宴说着顿了顿,“而张春庭张大人也是在那段时日横空出世,从前皇城司行事低调。张大人接手之后,明显从以往大不相同。” 他说着,又想起了那“师兄”二字,小心翼翼地朝着顾甚微试探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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