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韩时宴同顾言之是一伙的,今日他送她的这件紫色衣衫,就是这个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但是…… 先前她站在地上,不觉得韩时宴的站位有什么问题,可如今站在了高处,却是发现所有人都站在另外一边她的对立面,只有他们三人,是站在同一侧的。 她看着韩时宴的背影,他挺拔得像是一根孤独的青竹,又像是一座巍峨可靠的高山。 光是一眼,便让人知晓什么是朗朗君子,士族风骨。 她愿意给这样的人一分信任。 顾甚微想着,收回了思绪。 顾老贼今日早晨才在开封府见过她,并且对她放了狠话,那时候她穿的是什么衣衫来着?是皇城司的大红袍。 她朝着人群当中看了过去,突然之间她的眸光一动,看向了站在人群东南角的一团红色。 那一团约莫有五个人,全都穿着红色的衣衫,在每个人的腰间都悬挂着一柄黑色的剑。 即便是隔得远,都能瞧出这五人身量单薄而修长,油头粉面的,虽是男儿身可嘴上还抹了口脂,一瞧便与其他宾客不同。 应该是王家请来唱杂戏的。 杂戏又分为艳段同正杂剧,那艳段说白了便是热场子的歌舞杂耍,从这五人装扮来看,十有八九王家选的是一段剑舞。 众人听得承平侯夫人的话,自持身份的官员同贵夫人们皆是站在原地不动,却是使了那丫鬟婆子小厮,在自己附近搜查起来。 顾甚微盯着那五人瞧,却见四人留在了东南角,而另外一人则是飞快的朝着东北角挪动而去。 就是他了! 顾甚微想着,脚在吴江肩头一点,她凌空飞踏,轻轻飘过。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先前还站在吴江肩头的顾甚微像是一只苍鹰一般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过。 在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甚微的声音已经在身边响起,“抓到你了,真正行刺曹大娘子的人!” 最先回过神来的人还是那承平侯夫人,她立即分开众人,冲到了最前方,她好奇的看了看那杂戏少年,又看了看顾甚微,顿时不满起来。 “不是说找血衣吗?你怎么就胡乱抓了一个人,便说他是凶手了!你莫是看他们是没有身份的贱籍人,便打算以权势压人,逼迫这人认罪了。” 那杂戏少年闻言,声音里带了哭腔,“是啊!这位娘子,我是刚刚听到响动才跑过来的,我怎么会杀贵人呢?” 跟他穿着同样衣衫的四个少年郎,立即都围拢了过来。 其中一人生的略高一些,看上去比其他人稳重不少,他满脸焦急,瞧见顾甚微拿着人,立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们明鉴,我们都是杂戏班子的,虽然也配了剑,但为了防止误伤他人,剑都是没有开刃的。” “这剑便是一张纸都割不开,是没有办法杀人的。” 他说着,咣的一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跪着双手举了起来。 承平侯夫人一瞧,立即笑了出声,“就算我不会功夫,那也瞧得真切,可不就是没有开刃。顾甚微,你这下抓错了人。” 顾甚微冲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她抬手指向了东北角,“劳烦站在东北角的兄台帮忙寻上一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件属于他的血衣就藏在那里。”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和善的白面书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衙内。 听到顾甚微点名他,瞬间涨红了脸,他结结巴巴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我吗?” 顾甚微点了点头,“就是你!就在你的周围,你仔细寻上一寻。” 那书生红着脸点了点头,像一个没头苍蝇一样打着团圈儿转。周遭的人瞧着顾甚微像个笃定的神算,也好奇地跟着找了起来。 突然之间,那书生激动地叫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就在亭子这里……”
第98章 可敢拔剑 众人一片哗然。 尤其是那开封府尹王一和,瞧着顾甚微的眼神都变了。 他狐疑地瞥了吴江一眼,莫不是他那蠢外甥的肩头是什么风水宝地,往上站上一站便诸事亨通?瞧着顾甚微这般淡然神色,显然她已经有了破局之法。 那么,是不是他也可以上那肩头踩上一踩,祈求伯爵府的曹大娘子莫要死在他家中! 他刚刚已经在心中拜了漫天神佛,希望曹大娘子活过来,至少活着离开他们老王家,可丝毫没有用。老仵作已经将她扎成了刺猬球了,她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那白面书生一叫唤,承平侯夫人便第一个冲了过去。 别看她生得有些圆滚滚的,可听到有事发生,那跑起来宛若闪电一般,没三两下便冲到了凉亭边。 在凉亭的其中一根柱子上,还钉着一根有毒的飞镖,是顾甚微拉开曹大娘子的时候,郑老六射上去的。 “在哪里在哪里?苏家小儿那东西在哪里呢?” 白面书生红彤彤的抬手一指,只见那凉亭的横梁之上,的确是放着一团包袱。 承平侯夫人脚一跺,正想要叫人拿竹竿子过来,却是瞧见穿着新娘喜服的吴五娘长鞭子一甩,便轻轻松松那团包袱卷了下来。 承平侯夫人乐呵呵地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赶着第一个打开了那团包袱。 她一把揪起包裹了头的衣服,对着众人抖了抖,“我的亲娘叻,居然是个红袍子!这袖口竟然真的有血迹!” 她想着,眼眸一动,又看向了顾甚微,“你知晓得这么清楚,万一是你故意穿上红色衣服杀人,然后把衣服藏在这里。又故意引导大家来找,借此脱罪怎么办?” 这下子便是顾甚微,都忍不住高看了承平侯夫人一眼。 她这人可不是简单的胡搅蛮缠,她可远比一般的人要敏锐有见地得多。 “夫人当真有见地。” 承平侯夫人哼了一声,“你莫要恭维我,我这个人是个直肠子,惯常是对事不对人,有什么说什么。” 顾甚微不以为然,她看向了手中的红衣少年郎,“你知道我是如何从这么多人当中找到了你么?” 顾甚微说着,环顾四周,朝着众人说道,“方才我的轻功有多好,大家都亲眼目睹过了。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我追人追出去了很远的距离,我要回来也花不了几息时间。” “承平侯夫人在死的时候大叫了一声,我听到叫声折返,然后你们听到叫声之后都循声赶了过来。” “我有轻功跑得快,所以你们来了之后瞧见我在承平侯夫人身边为她止血几乎成了定局。很明显,有人知晓我今日早晨穿的皇城司的红袍子,所以故意设了这个局想要陷害我为杀害曹大娘子的凶手。” “凶手刺杀了曹大娘子的之后,不能穿着血衣逃走,他需要将衣衫脱下来,作为我杀人的佐证。” “当然了,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否则他也根本没有办法逃走。因为他若是从围墙那头走,会迎面撞上折返回来的我。若是朝着其他方向走,会撞见闻讯赶来的你们。”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够在我赶回来之前,立即脱掉自己的外衣藏好。然后想办法融入到看热闹的人群当中,装作浑然不知。” 顾甚微说着,看了韩时宴一眼。 “只可惜,我在来之前,在马车里换了衣衫。” 她说着,不等韩时宴回应,目光又落在了红衣少年郎身上,“我为什么让大家找血衣?我为什么要站在吴江的肩膀上?我为什么一眼就找出了你?” “很简单,这个凶手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见过我,他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将红色血衣藏好,等着作为佐证。可现在他见到了我,发现我穿的不是红衣而是紫衣。” “这样一来,原本证明是我杀人的衣袍,反过来我清白的佐证之一。那么找到血衣就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暴露他自己的事情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高看承平侯夫人的原因。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反过来思考,想出她是故布疑阵给自己脱罪这种狡辩说辞来的。 至少眼前的杀人凶手并没有。 顾甚微说道,“在这种情况,凶手不让人发现血衣在哪里,只有一个办法……” “他直接去血衣藏身之处,抢先搜查一番,然后告诉众人凉亭里头没有,这样其他人便不会过来重复搜了。你站在高处,锁定的是两种人。” “第一种是穿红衣的,因为你武艺高强,且感官十分的敏锐。那人如果穿的旁的颜色的衣衫,临杀人的时候再穿红袍,有些不容易抓住时机。” “且穿红衣的话,即便是不幸被人瞧见的身影,也方便将脏水泼到你身上。毕竟你提着带血的剑站在曹大娘子身边,且同她有仇怨。” “第二种便是不胡乱地搜索自己周边,反倒是有目的地径直而去的人……凶手十分着急,生怕旁人先搜查了凉亭,所以他必须加快脚步,赶在众人前头。” “若是站在地上,你瞧不清所有人员的走向。可当你站在吴江的肩头,也就是站在高处之时,你便能够十分清晰的从人群当中揪出符合这两个特点的人。” 韩时宴的话清清楚楚,周遭的人皆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甚微瞧着,点了点头,“没错!并且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晓,他才是真凶。” “承平侯夫人”,顾甚微说着,看向了承平侯夫人,“请夫人将那衣衫翻个面,仔细检查一下,上头是否有擦在上头的脂粉。” 承平侯夫人睁大了眼睛,她看向了那五个一色衣衫的少年郎,恍然大悟。 “我知晓了,你开始说,杀人拔剑之后,会有血飞溅而出,溅到杀人凶手身上。所以他不光要脱掉外袍,他还得擦身上的血。可是这群唱杂戏的,他们脸上起码擦了一斤粉!” “他用什么擦血,当然是那个藏起来的袍子。这样到时候开封府的人发现了胭脂水粉,更加认为是你了啊,毕竟你是个小姑娘!” 虽然是一个飞得跟老鹰似的,还会一爪子抓人的小姑娘。 “五个人排排站,就他一个人掉色儿了没那么白了,可不就是他!” 顾甚微微微颔首,她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了一言不发的红衣少年郎身上,“当然了,一击必杀的证据并不在那袍子上,而是在你身上。” “你敢拔出来这把剑,让大家看看是否开刃了么?” 顾甚微的话音刚落,她手底下的那少年郎突然之间猛地拔剑,朝着顾甚微的方向刺了过去。 这一下子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那把剑不光是开了刃,上头还带着血迹。
第99章 灵机应变 那红衣少年郎提剑猛刺,眼神当中满是怨恨,只见他动作迅猛的拔剑出鞘,猛地便朝顾甚微的胸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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