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锡还能不知道亲娘的性子嘛,在徐太后搬走的第二日,他把大明宫的宫匙和掌宫金印送到了张太后这儿。 “陛下说大明宫里住着的都是长辈,再让皇后娘娘管着用度就不成样子了,还请太后娘娘受累,替陛下分忧。” 余寿把话说得很漂亮,张太后摸着掌宫金印爱不释手,有了这东西,大明宫里一干人等都要服她的管了。什么徐氏、冯氏,都得在她面前低头,从前她们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张太后欢欢喜喜、迫不及待的搬走了,杨小满恭送两宫太后离开,回去就掐着李裕锡的腰问:“陛下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把娘娘们送走?” 李裕锡笑而不语,每天早上也不知道是哪位娘子困得爬不起来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他自己要上早朝就罢了,贵妃就不需要早起了。
第48章 重阳贺诞词 两宫太后搬宫的事, 放在后宫是大事,放在前朝就是不足一提的小事,相比较起来,还是申国公江南道一行更让人挂心。 朱友丞就着烈酒吃了一口炙肉, 用筷子指了指行驶在前面的马车说:“怎么没动静了?他不嚎了?” 跟他坐一辆车的杨绩也吃了一口肉, 回说:“给他茶水里下了点东西, 让他睡一觉,也让我等耳朵清净清净。” “嗬!小杨大人胆子倒是不小,那位可是陛下见了都要叫声舅舅的, 你就这么把他药翻了?”朱友丞语气夸张,可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 反而还有心情调侃杨绩:“你说你, 好好地金吾卫不待,求了陛下调来龙虎卫, 你这不是傻嘛。” 杨绩给他倒酒:“金吾卫虽光鲜,可那里个个怕我摔了碰了,还不如来龙虎卫真刀真枪的干。” 朱友丞啧啧嘴,他这辈子就是操劳命, 可没试过杨绩这种被人捧着的痛苦。说话间朱三追上马车,从窗口渡进来一只荷叶包着的烧鸡。 “公子也赏我一杯酒喝呗。” 杨绩扔给他一个牛皮囊, 朱三打开木塞就大喝了一口。 杨绩忍不住嘱咐道:“在马上少喝点。” 朱友丞不请自拿, 提溜走一只鸡腿, 边吃边说:“你对随从倒是不错。” 杨绩又给他倒酒:“我拿他当自家兄弟看待。朱大人您请。” 朱友丞摆手:“行了行了,你再灌我我就醉了。说吧有什么事?” 杨绩双手抱拳:“这一趟去江南道,请朱大人指点一二。” 朱友丞问:“你不是有个先生嘛, 我又不收徒,你请教他去。” 杨绩笑着说:“舅舅说了, 他可以教我做人,但怎么做官还得请教朱大人您。” 嘿,朱友丞放下鸡腿,姓温的什么意思,是说他做人不行,做官倒溜须拍马有一套吗?他冷笑:“我若会做官,年轻时就不会被贬到洛阳去,这些难道你不知道吗?” 杨绩便说:“所以在下请教的是如今的朱大人,而不是年轻时的朱大人啊。” 朱友丞失言,片刻后又咬牙说:“姓温的倒把你调教的口齿伶俐。杨绩,我要是你就立马打道回府。贵妃的余荫足够你这辈子吃用了,江南道的水太深了,即便是我也没把握全身而退,你还是不要淌混水了。” 桌上只剩下杯中酒,杨绩一饮而尽:“朱大人,我意已决,请大人不吝赐教。” 朱友丞和这个愣头青说不清楚,一脚把杨绩踢出马车,但他还是默认杨绩每日提着酒来找他,一来二去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金秋,团哥儿转眼就满一周岁了。因为还在国丧,并不好大张旗鼓的为个小孩儿庆生。杨小满也早就和李裕锡说好,不许为了孩子招摇,依旧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行。 李裕锡正抱着孩子玩呢,他拿着一根孔雀尾羽逗着团哥儿玩,孩子的手快摸到尾羽时,做爹爹的又故意抬高手,让孩子再想办法来拿。 团哥儿是个温吞的脾气,明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皇子,却并没有养出霸道的脾气,爹爹几次三番逗他,他也不生气,抓着爹爹的衣襟想站到爹爹腿上去抓孔雀尾羽。 如此又玩了两回,李裕锡才松手把尾羽给了团哥儿。杨小满坐在窗边向团哥儿招手:“到娘亲这儿来。” 团哥儿啊啊啊的向杨小满的方向扑出半个身子,李裕锡想把孩子抱过来,杨小满却说:“陛下让他自己走吧,咱们团哥儿已经学会走路了是不是。” 李裕锡把孩子放下,团哥儿一手拿着孔雀尾羽,一手攥成小拳,踉踉跄跄的迈着小步向娘亲走去。他实在是个可爱的孩子,边走边乐呵,肉嘟嘟的小脸蛋一颠一颠的。 孩子他爹就跟在团哥儿身后,好几次看见团哥儿差点跌倒,他是强忍着才没去扶,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护送到娘亲那儿。 “承琰真厉害。”杨小满将团哥儿捞起放在自己腿上,把一支茱萸别到团哥儿的衣襟上。 李裕锡也从案上拿了一支茱萸:“尚宫局倒是已经把茱萸准备好了。” 杨小满摆弄着儿子,说:“不止是茱萸,连菊花酒都送来了。方尚宫说今年的酒酿的极好,陛下一会儿尝尝。” 可惜今年不能大肆饮宴,不然重阳是定要君臣同乐一回的。但虽不能饮宴,节还是要过的,李裕锡打算带着众臣登高赛诗,应该也别有一番乐趣。 他把团哥儿从杨小满腿上抱起,道:“过几日朕带着承琰去登高。” 杨小满还没说话,团哥儿先兴奋的啊啊叫,小家伙大概是懂了爹爹要带着他出去玩,一连蹦了三下才肯罢休。 重阳那日,李裕锡带着团哥儿一早就出了宫,君臣同往北山登高。李裕锡也没用御辇,将团哥儿亲自抱在胸前骑马,北山并不高,驾马慢行走上一个时辰也已经登顶了。 既说好要赛诗,那到了山顶,大臣们就不免铺开纸笔好好露一手。诗关重阳,左不过是咏菊或咏茱萸,才华横溢的人自然可以当场成诗,文采上不尽如人意的臣子也不急,昨晚就找人捉刀写好了诗词,此刻只需诵读出来即可。 李裕锡当然知道这些猫腻,但赛诗本就是为了乐趣,因为这个上纲上线坏了兴致就不值当了,只是他也不喜欢这种找人代笔的行为,虽然不说破但也把这些诗句挑出来,放在一旁不加以理会。 席上有一人名为令狐陶,先圣时期曾官拜检校司徒,可谓是位高权重。但此人能登高位全因受父辈蒙茵,他的父亲令狐楚被誉为古文文宗,又曾与白居易、李商隐等著名诗人交好,在文坛实属一大家。令狐楚的盛名泽被后代,所以令狐陶虽然没有大才,但也仕途通达。 李裕锡瞧着令狐陶送上来的诗文,这就是一篇中规中矩的咏菊诗,堆砌了华丽的词藻却略显匠气,在李裕锡眼里只能算中等之作。但就算这样的作品,显然也不是出自令狐綯之手。 李裕锡但笑不语,吩咐余寿把诗作收在一旁的匣子里,并不打算当面下这位老臣的面子。但席上还有一人却不打算息事宁人,国子监助教温飞卿提着酒壶站起来:“禀陛下,年年重阳皆咏菊,倒没什么新意了,不如今年另立他题,如此才有趣些。” 李裕锡喂了一颗果子给团哥儿,看好戏的说:“哦~温卿想立何题?” 温飞卿便道:“大皇子生辰在即,不如我等就来做生辰诗为大皇子贺寿,陛下以为如何。” 李裕锡大笑:“旁人倒可作诗,温卿以词著称,却是得写一篇词才行。” 这有何不可,只要能下令狐陶的面子,温飞卿愿做个十首八首词来。论起这两人的恩怨,那要从十几年前说起,温飞卿虽然爱狎游,名声不太好,但他是真的有才,一首《菩萨蛮》让当时的天子爱不释手。可这首《菩萨蛮》却是令狐陶要温飞卿代笔所作,词成后令狐陶进献给天子,并称是自己所做。 令狐陶严令温飞卿不得对外透露代笔一事,可温飞卿看不起令狐陶这样尸位素餐之辈,不但将代笔的事往外宣扬,还给令狐陶取了“中书堂内坐将军”的诨号,讥讽令狐陶没有学识。 在此之后两人的矛盾越闹越大,只要令狐陶在朝为官一日,温飞卿就别想有出头之日。本来像温飞卿这样的小官是不在重阳登高的名册内。但显然新帝也不喜欢令狐陶的做派,登基之后对这位老臣十分冷淡。国子监祭酒度量再三,可惜温飞卿的才华,于是暗中助他,将人塞到了御前。 温飞卿又号“温八叉”,意指他可在叉腰八次的时间内做成锦绣文章,而他也果然不负众望,提笔挥就一篇精彩的生辰词,把一旁憋了半天没憋出半句诗的令狐綯给比到了泥地里。 结果大皇子的生辰确实没有大办,但温飞卿一篇《重阳贺诞词》成了京中新热,杨小满想低调都不成了,只好让人把裱起来的词篇挂到书房去,全当做团哥儿识字的读物了。 李裕锡却还嫌不够热闹,于团哥儿生辰当日下圣旨册封儿子为丰州别驾,给团哥儿身上挂了个虚职。 “等他再大些,朕就封个王爵给他。”李裕锡亲自把床上睡着的团哥儿抱起,交给乳娘带去偏殿睡觉。 杨小满揉揉眼也犯困了,道:“何必再去抱他,一起睡了不行?” 李裕锡掀开被子钻进去:“那可不行,承琰已过周岁,哪有常常跟着娘亲睡觉的道理。何况有他在这儿,朕的贵妃就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了,哪里还想得起朕。” 杨小满翻了个身,嘟囔道:“你就是嫌他碍事,我今儿可累着了,想早些休息,你别闹我。” “不闹。”话虽这么说,但李裕锡还是起身把人带进了怀里,亲了亲杨小满的面颊,道:“朕搂着你睡。” 再接下来,杨小满就听不清楚李裕锡说了什么了,睡醒只记得昨晚有只“狸奴”一直“舔”她的脸,梦里都觉得痒痒的。 自团哥儿生辰之后,朝中着实安静了几个月,一是因为还在国丧呢,好些大事都办不了,干脆拖到来年再说;二是因为江南道的事还没解决,朝中大人们都夹紧了尾巴,私下再有什么小动作也不敢闹到台面上了,于是连李裕锡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等到团哥儿能开口蹦出一两个字时,天气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安仁殿里烧足了地龙,杨小满吩咐在偏殿铺上波斯进贡的地毯,然后让团哥儿坐着玩。 小家伙手上拿着的是舅舅从江南送回来的木工玩具,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狸奴就趴在他身边睡觉,门外一来个什么人,小狸奴就猛的睁开眼盯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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