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就看出来,只要太子咬死了不认,谁还能再说什么?” 英国公老奸巨猾地笑了笑。 “我们江家又不是死了,除了那几个死对头,谁还敢出来没事找事,太子明摆着不认的孩子,他们还要去多嘴把这事拎着说?” 江云廉紧锁的眉头松动了一些,又担忧道:“那外人岂不是会觉得杳杳和孩子被太子抛弃了?” 他虽是男子,也能想象出那些命妇贵女们嘴里会说出些怎样刻薄的话来。 英国公叹了口气。 “儿啊,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皇帝已经够防着江家和太子了,现在一个皇孙都未诞生,若是让朝臣们看到太子一下得了龙凤胎,他的地位更稳固,而皇帝……恐怕会更忌惮我们了。” 他那双埋藏在沧桑下的双眼透彻地看向江云廉。 “你妹妹聪慧,早已考虑到了这一点,她不会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语的,这件事虽然有损她的名誉,可确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江云廉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以前自诩能带兵打仗,对这些朝堂权谋总是不屑一顾。 如今被迫卷入皇权斗争,这才觉得自己思想过于单纯。 在其位,谋其事,他既然领了西北的大军,必然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如今北凉蠢蠢欲动,西北战事随时有可能再起。 局势扑朔迷离,便是连自己的妹妹,也要受到牵连! “好了,你不要多想这些,只一点,凡事谨慎,遇到事情,在脑子里多想想再做决定。” 英国公心底也有些无奈,只是他久经沙场,看惯了这些,眼下太子没有动静,他们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虽然女儿与太子成不了夫妻,可江家与太子拴在一起,却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江鸣珂和江锵玉姐弟俩入了英国公府,就如同鱼入江河,端的是如鱼得水,活泼自在。 两人能说会道,精力旺盛,整个园子一下午都充斥着欢声笑语,人丁稀少、沉寂已久的英国公府终于又活泛了起来。 叶氏的嘴许久未笑成这样了,她亲手做了手擀面,两个团子很给面子的一人吃了一大碗,吃得肚皮鼓胀,还摆着双手在地上学鸭子走路。 “哎,这两个活宝,我记得云廉说过,舒窈小时候很是安静,倒是他喜欢舞刀弄枪,看来外甥像舅,此话不假。” 许白英见江廷玉被弟弟妹妹带着开朗了一些,心底也很是开心,看着孩子们玩闹的样子,不禁同叶氏说笑。 叶氏刚想说兴许随了父亲,可一想到英国公对她嘱咐的那些,又抿着嘴把窜到喉头的话咽了下去,只跟着呵呵发笑。 孩子的父亲,不能提! 江舒窈一直担心的也是孩子们长得像燕桁,容易被人看出来,外人还好说,但是对着家人,她不想撒谎。 好在今日每个人虽然都看了出来,但也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此事。 她松了口气,英国公急不可待地把入族谱一事就定在了明日,于是江舒窈见天色暗了,便赶着两个人来疯的孩子回院睡觉。 “娘,入族谱是什么?” 江鸣珂小脸坨红,牵着江舒窈的手兴奋地蹦蹦跳跳。 她和弟弟原本还有些担心娘的家人们不喜欢他俩,可今日吃喝玩乐下来,无论家人们还是下人,对他们都只有无尽的喜爱和疼惜。 被爱总是感到快乐的,于是姐弟俩分外兴奋,闹得根本停不下来。 “入族谱就是将你俩的名字写进家族记载中,记好你们是娘的孩子,是我们江家的下一代。” 江舒窈捏了捏江鸣珂的小脸,姐弟俩被李福照顾得很好,看上去比分别时还胖了一些。 “赶紧沐浴睡觉了,明日很早就要起床,见许多长辈,不要赖床,也不许发脾气,知道了吗?” 她对姐弟俩悉心嘱咐了一通,哄着两人被丫鬟们带着沐浴去了,这才进了房间松泛下来。 “小姐今日真是幸苦了,奴婢未曾想到,两个小主子竟然如此活泼开朗,让您一天下来都未歇上一时半刻的。” 丁香见江舒窈面露疲倦,赶紧端过小马扎坐下为她敲腿。 江舒窈懒洋洋地撑着头笑了笑:“确实是两个皮猴子,你们跟着伺候辛苦了,每人赏二两银子,找淡绿去领。” 她没有增加人手,两个孩子的到来实实在在地增加了丫鬟们的活计,若不给些奖赏,恐怕有人会心生不忿。 “多谢小姐!” 丁香高兴地笑开了花,捶起腿来也更加卖力。 江舒窈望着窗外的月色,开始担忧起明日来。 英国公提前请了江家的族老,那些人都是古板守旧之人,偏偏辈分很大,两个孩子入族谱,必须经过族老们同意。 想到当初江云廉要迎娶许白英一事都被他们说成门不当户不对,江舒窈就有些头疼。 第244章 族老的考量 因着历史缘由,英国公府这一脉的江家人与江家族人都很疏远。 只是嫁娶添子等大事,少不了要请族老见证。 一大早,英国公派去的人从京城各处将几位族老接了来,一路上好吃好喝供着,大红包更是前一晚就封出去了。 饶是如此,几名族老入府时,脸色还是一个赛一个的差。 “大侄子,你昨日派人来说,要孙子孙女入族谱,莫非是我们大侄孙又添了两个娃?” 英国公的伯父,也就是大族老背着手在花厅里踱了两步,眉头紧紧皱起。 “这娃添得不声不响的,满月酒都没请我们喝,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英国公陪坐在花厅里,面对着族老们笑道:“哪里的事?大伯父,孩子不是云廉那小子的,是舒窈的龙凤胎,自古以来龙凤胎可是大吉之兆啊,这不是看您几位德高望重,所以特地请来为孩子们入族谱吗。” 他对这些远亲的感情,早就在他们一次次的刁难中耗尽了。 现在也是看在同宗的份上给他们面子! 听了英国公的话,三个族老的脸色全都变了。 “舒窈是江家女,女子的孩子应该随夫姓,入夫家族谱,你真是活糊涂了,怎么能把她的孩子载入江家族谱?” 三人中,二族老是远房的亲戚,也最为古板,闻言立刻杵着拐杖站起来,气愤地在地上杵动。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早知如此,我们今日便不来了,这种违背祖训的事,我们不干!” 他身板硬挺,此时挥舞着拐杖,丝毫没有最开始装出的年迈体弱之态。 英国公眯起双眼,正准备骂人,这时外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两个装扮一新的奶团子就跑了进来。 后面跟着一大群人,英国公府的人到齐了。 “见过各位族老爷爷,祝族老爷爷们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江鸣珂和江锵玉昨晚就被江舒窈叮嘱了一顿,此时小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小嘴也和抹了蜜一样,“叭叭”一顿说的全是好听的话。 三个族老没想到这对龙凤胎的相貌如此出色,眼神也聪颖灵动,张口说话,便显出几分不凡来。 心中的不悦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又不能沉默着不说话,最后还是大族老率先动作,从一盘的果盘里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塞给姐弟俩。 “好孩子,知礼懂事。” 他故作和蔼地拍了拍江锵玉的头,转而又对英国公道:“大侄子,还是那句话,这事不成体统,从古至今,还从未有过未婚女子的孩子入族谱之事!”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叶氏、江云廉夫妇和江舒窈都听见了。 江云廉当即心生怒气,眼睛一瞪就准备搂起袖子上前。 江舒窈微微伸手拦住他,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们是晚辈,若是顶撞了族老,就算再有理,也免不了落人口实。 爹还在呢,他是英国公,整个江家最有身份权势之人,纵使是族老又如何,宗族的许多事务,还得依赖着英国公府才得以进行! 族老们若是识相,便该骑驴下坡,半推半就把这事办了,也算皆大欢喜。 可惜这三个族老,已有两个都说了不讨人喜欢的话语。 “大族老,窈儿如今已是郡主,她的身份尊贵无比,便是我在人前,也得以示尊敬,她的孩子随她入族,我觉得很合理!” 英国公皱起的眉眼下已经浮现出了三分火气,他耐着性子给族老脸面,从江舒窈的身份、两个孩子的优秀上不断游说,企图让入族谱一事顺利进行。 哪知这二族老轴得要命,听了英国公的话,以为他在用权势压人,更是吹胡子瞪眼。 “再尊贵,那也是江家女子!自古以来女子都是别人家的,我倒要问问,既然郡主生了孩子,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何也不见郡主婚配?莫非这两个孩子的血统还不详不成?” “女子未婚生子,奇耻大辱!” 大族老二族老两人一唱一和,把英国公和江云廉的脸都说黑了。 “族老们慎言,窈儿在外遇难漂泊了四年,孩子的父亲是个平头百姓,如今不在了,并非你们口中所言,今日本是喜庆之事,我们自家人都不在乎,为何一定要掐着此事不肯松口?” 他大手一挥,又有下人端来放着红纸的托盘,依次呈给三位族老,大族老上手一看,蛮横的神色不禁呆滞了两分。 这红纸里包的竟然是银票! 英国公为了孙子孙女入族谱,显然是下了血本,不惜砸重金说动族老,意在同意江舒窈的孩子入族谱! 三名坐在主位上的江家老头们的神色一时都讪讪起来,一直摸着胡子未开口的三族老此时笑眯眯地开口。 “规矩都是人定的,祖训流传多年,也有腐化之处,如今世道变了,这两个孩子如此聪颖活泼,将来必成大器,若是入了江家,那就是为江家光宗耀祖,何必一味将我们江家的血脉往外推呢?” 他一说话,另外两个族老不禁在心中暗骂他墙头草。 他们三人原本应该一致拒绝这事的,谁能想到老三滑不溜秋,看到一点银钱,竟然当场改口。 这样一来,他们族老的威严往哪里放! 三族老假装没看到其他两个族老的眼神。 都是一把年纪的人精了,族老的名头是好听,可自家真真切切得到好处才是真,他家又没人升官发财,若是拿了英国公给的银子,一家子都能过得轻松些。 而这都只需要他说几句好话,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 三族老俨然已经“背叛”了族老们的联盟,剩下大族老和二族老两人,面对着摆在面前的红纸包面面相觑。 谁会嫌钱多?可若是答应了此事,那他们族老的面子可就真没有了! 要知道,他们一辈子没当个正经的官差,好不容易等到老了,靠辈分坐上族老之位,可是把这点身份看得比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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