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晚,江舒窈辗转难眠,正准备从榻上起身去庭外走走,燕桁却披着一身夜露推门进来。 “杳杳。”他浑身冰凉,许是纵马狂奔的缘故,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几缕垂了下来,给他本就俊美的外表平添了一丝脆弱。 被燕桁带着兴奋的语气叫唤,江舒窈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立刻起身迎他。 “七皇子要完了,姚家明天就会出事!” 燕桁异常兴奋地一把抱起江舒窈在屋内转了个圈,解下自己的鹤氅丢到一边。 江舒窈这才发现,他雪白的衣领口上有一丝血迹。 她轻轻抽动鼻子,鼻尖的血腥味渐渐浓重起来。 “你受伤了?” 顾不上为燕桁说的那些高兴,她一把扯开燕桁的衣领,这才发现燕桁的左肩上有一条长长的剑伤,此刻简单地裹着纱布,血迹透着纱布渗了出来。 “一点小伤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燕桁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拉过衣袍掩上伤口,哄着江舒窈躺回床上。 “仔细着凉了,快回被子里去,今夜我总算能和你说说话了。” 两人回到床上,江舒窈借着灯光仔细端详着燕桁的脸。这才发现他瘦削了不少,眼睛里全是血丝,下巴上的胡茬也冒了出来,原本白皙的皮肤隐隐泛青,显然是气血不足,没有好好休息过。 “你多久没有好好睡觉啦?”她有些心疼,想要硬拉着燕桁躺下,却又怕扯到他的伤口。 “我还未沐浴,先与你说说话。” 外间传来动静,李福带着下人端着浴桶了房间。 趁着他们准备燕桁沐浴的功夫,燕桁摸了摸江舒窈的脸,低声对她说:“我已经全部部署好了,姚家明日在朝堂之上将会无力翻身,等到姚家一倒,七皇子就要跟着完了。” 他那双透着疲惫的眼睛,此时熠熠生辉地闪着光芒,像黑暗中最亮的星子。照亮了江舒窈心中的害怕和迷茫。 “现在你本就在监国,七皇子倒下后,那岂不就是……” 江舒窈杏眼圆睁,冷静地思考着。 虽然七皇子倒了,可还有一个三皇子呢。 燕桁的脸上浮现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神情。 “老三不足为惧,更重要的是我要解决掉惠武帝,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地娶你为我的太子妃,才能为江家沉冤昭雪!” 江舒窈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动了杀心。 她大吃一惊:“燕桁你不会是要……” 江舒窈心里跳出一个心惊胆战的想法。 燕桁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想得到真正的自由,总会有牺牲,更何况,我与他本就没有感情,我不觉得那是牺牲,杳杳,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黝黑的眼眸深处静静映衬着屋内唯一的灯光。 在江舒窈的角度看上去,似乎有一团永远不熄的火焰,在燕桁的眸中跳动。 第264章 赐婚 次日,下朝后燕桁兴冲冲地回了别院。 “姚家通敌叛国的罪证已于今早在大殿上被宣读了出来,证据确凿、无从辩驳,惠武帝当即就气得眼斜嘴歪,病情更重一步,直接无法说出话来。” 他来不及解下披着的鹤氅,直接一把搂住安静等待着他的江舒窈。 “杳杳,我做到了!” 江舒窈微笑着被燕桁举起来,低头看着他肆意地笑着。眼中积藏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姚家倒了,那七皇子现在如何?”她没忘记问。 燕桁闻言得意地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他与姚家勾结害了那么多人,我将他软禁了。” 他像小孩炫耀玩具一样地笑着。 江舒窈忍俊不禁,突然恶从胆边生,双手一左一右扯住燕桁的脸皮,将他的脸扯得变形开来。 “狗狗。”他、她轻轻笑了一声,惹得燕桁瞬间变了脸色,假装凶狠地看向她。 “孤可是一国储君,江家女如此肆意妄为,该当何罪?!” 江舒窈咯咯地笑着,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呵气如兰道:“那就罚臣女嫁于殿下,一辈子守在殿下身边如何?” 她眼底荡漾着柔情,像一池装满了梨花的酒泉,无端让人沉醉。 燕桁的眼眸倏然变得幽深。 他扶着江舒窈的脖颈深深的吻了下去,半晌,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他滚烫的呼吸打在江舒窈耳边,沙哑道:“杳杳,做好准备了吗?” 看着他郑重的眉眼,江舒窈也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早已在心中点过千百回头了…… 姚家余党逐渐被肃清,朝堂之上像被血洗过一般,干净了许多。 皇帝病重,就连上朝也无法坚持,只能终日躺在养心殿内休养。 燕桁俨然成了实际上的皇帝,他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宣读惠武帝的旨意,将江家从大牢里放了出来,沉冤昭雪。 朝野动荡,人人风声鹤唳,明明气候开始变得温暖,京城里却日日弥漫着肃杀之气。 见七皇子与姚家相继倒下,皇帝也半死不活。三皇子一扫前世的威风,终日夹着尾巴做人,日日躲在府中不出门,朝堂俨然变成了太子的天下。 等到惠文帝再次病重,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时,肃杀已久的京城里迎来了一桩喜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永宁郡主、英国公江柏之女江舒窈,贤良淑怡、持躬淑慎、柔明淑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朕甚悦之,当今太子以及弱冠,适婚嫁之龄,文武兼修,才得实品,朕自躬亲下旨为贺,指太子燕桁与永明郡主江舒窈为婚,钦此——” 宫内的圣旨一出,京城的权贵们全都沸腾了。 这永明郡主当初不是也在宫内突发恶疾了吗?怎么如今突然就被赐婚给了太子? 而知情者们纷纷闭紧了嘴。 皇帝的病情越来越重,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其他人的手笔,如今太子一人势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圣旨到底是谁下的都不好说,谁还敢有异议? 英国公府的一大家子团聚了没多久,这日接到圣旨时也全都惊呆了。 江云廉挠着头看着自己沉静如水的妹妹,忍不住吼道:“老子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到底还是被燕桁那小子给骗到手了!” 两个奶团子一左一右地站在江舒窈身边,此时也嘀嘀咕咕的。 “姐姐,舅舅这话的意思是不是爹爹要和娘亲成亲了?可是娘之前不是嘱咐过咱们,不能喊爹爹叫爹吗,咱们以后是叫还是不叫呢?” 江锵玉傻乎乎地问江鸣珂。 江鸣珂伸起小小的手给了他一个爆栗:“笨蛋!娘那时又不准备与爹爹成亲,现在成了亲以后当然是喊爹了!” 姐弟俩自顾自地讨论了一番,最后手牵手,笑眯眯的商量着,要去偷偷为自己的爹娘准备一份新婚贺礼。 仅仅只是赐婚,燕桁便恨不得将自己的私库都掏出来给江舒窈。 一箱箱首饰衣料和日用金银器具等物品堆满了英国公府的库房,到最后,江舒窈甚至又另开了一间空旷的房间,用来堆这些赏赐。 江家也一下子从门可罗雀的罪臣之家变为了门前车水马龙的勋贵之家。 钦天监选取吉日举行的放定礼这日,全京城的命妇贵女们全都挤到了英国公府的后院来观礼。 江舒窈穿着燕桁不知何时安排好的百鸟朝凤金丝绣裙,坐在院内看着一箱箱仪礼和赐礼流水一般被内侍们搬进来。 其中龙眼大的东珠、巧夺天工的金饰、另有成色极品的锦缎、木器、瓷器无数。只把偌大的院内堆了个满满当当,晃得观礼的众人们眼都花了。 什么叫富贵迷人眼,这就是呀! “我的天,这江舒窈一个弃妇,竟然有如此造化!” 平阳县主已经嫁人,却还是与陆雪仪厮混在一起。 此时两人挤在人堆中,看着满院子璀璨夺目的金银器具,咬牙愤怒道。 陆雪仪死死地盯着坐在院中繁花簇拥的江舒窈,眼里几乎滴出血来。 她没有理会平阳县主,袖口下的手腕时不时露出一截青紫痕迹,她又赶快慌忙地遮挡住。 自从太子上位,三皇子蛰伏,李承楷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成日在家嘟囔什么“不该如此,不一样。” 夜里也不再与她琴瑟相和,而是总一人待在江舒窈曾经住过的院子里,闷头喝酒。 她去劝,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打骂。 昨日李承楷又在江舒窈的院内喝酒,因为今日要参加英国公府的放定礼,陆雪仪前去规劝了他几句,没想到李承楷和疯了似的,不仅对她动手,更是疯狂地扇着自己的巴掌。 “雪仪走吧,前厅摆宴了。”等到平阳县主呼唤她时,陆雪仪这才回过神来,木然地随着人流往英国公府的前厅走去。 当初她费尽心思赶走了江舒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呢? 前厅以屏风相隔,分了男子与女眷两个场地,江舒窈作为如今铁板钉钉的太子妃,坐在最上首,一杯杯的与前来贺喜的命妇们寒暄。 喝着手中果酿,她酒量不错,神志清醒。但果酿喝多了后难免上脸。顿时衬得她腮若红霞。 许多新长大的贵女们头一次见到这位身负传奇的太子妃,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被她身上那种惊人的美貌吸引得移不开眼。 第265章 当众暴行 只是这时屏风左侧的男眷场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头前的一扇屏风就被推倒了。 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成安侯李承楷一头栽倒在女眷这边的桌前,口中高声嘟囔:“舒窈,我错了舒窈,你回来吧!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分明是我的夫人,为何要去做他的太子妃?他明明会死的,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承楷摔在地上,手里握着泼洒的酒杯,却依旧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沉静地看向他的江舒窈,面上全是悔意。 陆雪仪咬着牙上前搀扶他。 “侯爷您喝多了,快起来,咱们去休息吧!”她环顾一周,看着周围无论男女老少,都射出鄙夷的目光,心中一颤,连忙向江舒窈伏跪行礼。 “还请太子妃恕罪,侯爷他近日身体抱恙,多饮了几杯,便开始说起胡话来了,妾身这就将他带去休息。” 陆雪仪费劲地扶着李承楷站起来,谁知李承楷一掌将她扇在地上,喷着酒气出声道。 “滚,都是你这恶妇,蒙蔽了老子的眼睛,杳杳与我曾经那样好,是你陷害了她!是你挑拨离间我们的感情!” 他状若无人地说着疯言疯语,惊呆了周围的众人。 莫非成安侯承受不住自己的前妻一飞冲天?竟然就此疯了? 官员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江舒窈始终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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