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亭中坐满了拉着帘子的百姓。那座二人之前就座的凉亭还空暇着,像是绒林留给二人之礼, 陆绮凝伸手指着她之前坐着的凉亭,时过境迁,身侧人照旧,她心非石,水滴石穿,“那时我便心动了。”只她那会儿子对情爱一事只透微弱,她才没察觉。 南珵与这姑娘十指相扣的手,微微收了收,“那是我的荣幸,能让那时的阿予动心。” 过了几月,她再次坐在那石头打磨的圆杌上,此时这里没有卷轴,也没有彼时江南之景,只有她的眼中景。 这次南珵破天荒的没有坐在陆绮凝身侧,而是选择这姑娘对面圆杌落座,他五指轻扣做工还算精致的石桌,他一双瑞凤眼饱含温情地笑着看对面姑娘,万千温柔只为一人,语调悠长道: “别院偷闲独坐,花窗景,容华似锦一枝独来秀。” “扶摇起,轻舟落,是秋舞,金风玉露情丝系佳人。” 这首《秋日赋》还是徐爱卿头七过了不久,他见这姑娘坐在秋千上累的小憩时,抬手在红纸上所些,他此生还有一憾事,便是没能亲手给陆书予掀盖头。 落日余晖,连同洒向人间的霞衣一同收尽西山,盈盈月色是朝阳与晚霞送给大地之礼,银辉泛凉,绒花摇曳生姿,凉亭外侧帘子全都被放下来,风轻轻扣响密如海水的竹帘,隐约透着坐在其中的二人。 凉亭内只燃了一只红烛在石桌中央,烛蜡落在桌上几滴,无伤大雅,花好雪影下,对坐双人影。 亭外凉风习习,亭内气氛别样。 陆绮凝瞧不见南珵表情如何,她视线被红红盖头遮着,这盖头也是她提前很久让晴云偷偷摸摸去了江南绣坊,先是拿了花样回别院给她瞧,后头才让绣娘绣的。 她也没见过南珵掀她盖头模样呢。 她双手搭在双膝上,红绸遮眼,视线内她只能瞧到自己双手在裙子上轻轻敲着,缓解她心中几丝尴尬之感。 到这份上,好像还真有点紧张。 直到她眼前的朦胧色一点褪却,她视线重新看清当时人,绯红映了耳后,心跳加快几分。 她明眸高抬,那人眉眼低垂,弯唇一笑,还如她婚后第一次见到这人那般散漫模样,但那双暖意裸露玉表的笑眸里,又带着几分危险。 这场景南珵从自打要跟这姑娘成婚以来,便幻想过多次,跟长在他脑海里似的,执念于此。 竹帘被风吹起缝隙,红烛噗噗响了两声,烛火像失了分寸模样,高亮几分,光雀跃在他轮廓分明左脸颊,跟他被眼前景迷惑住的惊喜。 他先是打量这姑娘的盖头,双层叠加的红盖头,金凤凰,珍珠挂坠,在刚被他掀起的那一瞬,珍珠仿若欢声笑语弥漫他耳,带着祝福美满;又像是一个姑娘家满心期待着自己所要嫁之郎婿,爽朗笑语不断。 怪不得陆书予今日穿着妆容跟往常不大一样,常日里这姑娘妆容要多洁净有多洁净,今日却异常庄重。 这时,他的眼中景温软唇瓣轻启。 “娶我吗,南珵。” “生生世世只娶你。” “那什么娶?” “我的一切来娶。” 南珵心中一闪而过,陆绮凝明眸略显慌张。 “其他亭内还有不少百姓在呢。”陆绮凝被南珵打横抱起,从凉亭往外走,她见人不把她放下,只好将头埋在这人胸口,小声嘀咕。 落在南珵耳中,十足十的是撒娇,这姑娘他抱起来毫不费力气,他声音大了些,故意给别处亭中的男儿郎听去,“这样正好,在自家夫人愿意情况下,让别处亭中的男儿郎多些勇敢。” “你怎知我心意?”陆绮凝将头从这人心口抬起,疑惑,虽然她心中是不抗拒的,而且这人言之有理,姑娘家都暗示愿意了,男儿郎再不主动些,怎得也说不过去。 但是话言之归位,她只暗示了不排斥,可没暗示同意呢。 南珵步伐迈的大,没走几步,就把这姑娘放在过湖的船只上,二人坐在船蓬里,外头船夫独自划船,他故意轻声在陆书予耳边嘶鸣,“我脖后都被夫阿予勒红了。” 陆绮凝瞬间咳了两声,掩实尴尬,刚在凉亭,南珵抱起她一瞬,她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后,她将被南珵才叠好放在膝盖上的红盖头瞬间拉开,再次掩实她心所愿,“那不是没预兆,我怕摔着。” 小船蓬里窄小,二人面对面坐着,还是膝盖捧着膝盖的,南珵双手背在脑后,靠着木船墙壁,好生夸赞道:“夫人这意识不错,为自己着想。” 陆绮凝是稍稍斜坐着,这样她便可不去看南珵,可这话倒让她正坐,她双手环胸,正对着这人,“是不错,这样日后旁的男儿郎抱我,我自当也会这般。” 只须臾,南珵换了个姿势坐着,他一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支弯曲抻在另一膝盖上,身子微微向前,几乎是与这姑娘贴脸。 “旁的人,商人?还是官员?只要夫人愿意,为夫都可满足。”南珵言语淡淡,但眸中占有意十足,戏园子里的伶人不也整日里因戏不同,扮演角色不一,他亦可以。 陆绮凝还真盯着南珵这张白面俊俏的男儿郎脸庞思索一番,耐人寻味道:“官员罢。” 南珵轻笑一声,言语轻快,“夫人真想为夫扮个官员,等你我再相见之时,为夫自当满足夫人所需。” 银河落湖中,璨璨指明灯。 划桨船夫听着里头一对夫妻交谈,他常年划桨,识人不少,何况江南城中何人未见过太子与太子妃二人,这是真为百姓着想之人,不过二人只当寻常一日,他便也只道寻常。 “老夫瞧着您夫妻二人,感情甚好,这再相见之日,不就是来日彼此睁眼四目相对之时?”船夫边划桨边道。 其实陆绮凝八月便要启程回北冥一事,知晓人甚之又甚,船篷内的二人不约而同闭了声,过了很久,久到二人都快离船上岸时,南珵才苦涩一笑跟船夫道了个“是。” 二人回到家,梳洗一番,相拥而眠,心思不一,难以入睡。 陆绮凝心中思忖之事,不局限于二人之间情爱。 情爱一事,是她自愿落于其网,心甘情愿,她自是愿意等待的;更多是便是她想着南祈与北冥之间如何扩通商道,如此百姓安居,她心安宁,此举到那日她归北冥路上时,观四周才可定夺。 恰恰相反,南珵阖眼未入睡,思虑的却是他回到南祈,能否顺利说通他父皇母后。 直到后半夜,二人才沉沉入睡。 东边朝阳,西边晚霞,一月有半月都不见踪迹,‘梅雨’也让江南陷入朦胧烟雨中,青石水滴声入耳,易见学子脚步匆。 芙蓉易折不易摧,桥上欢声笑语浓。 陆绮凝一群学生撑着伞在湖心亭桥廊上嬉笑,秋闱近在眼前,她领着学生片刻放松,一连两月,柳夫子从回家养最后生产月余,到最近生了个女娇娥,她携夫前去瞧过一会,月子里的女娃娃珠圆玉润的,她嘱托柳夫子好好养着,书院一切有她在呢。 不远处的一处亭内,南珵刚在湖心亭里帮百姓解决完一桩琐事,他撑伞来到凉亭里,桥上背影繁多,但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他日夜所搂之人背影,正与一旁的女学生相谈甚欢。 淅淅沥沥的雨戛然而止,正值八月傍晚,天边彩虹伴着晚霞,开五彩斑斓的花朵形状,美不胜收,落在桥上,南珵心中油然而生一副隽丽美景。 学子花路近在眼前,夫子依旧灿烂如阳。 ----
第76章 南辕北辙5 == 八月末这日,是秋闱学生放榜之日,此次科考,出题人便是南珵,批阅的只陆绮凝跟南珵二人,八月初一秋闱结束时,二人一直日夜批阅学生卷面到现在。 城中各大书院的学生一大早起来,便聚集在十里街上,生怕待会来晚,抢不到最佳看榜时,还有不少富商家代替自家孩子看榜,这会儿正坐在马车内悠闲喝茶。 十里街蜿蜒十里,人员络绎不绝。 然花街巷就冷清非常,家中有子女的,举家都去了十里街,陆绮凝抱臂而立站在别院门前,眼前跟走马观花似的,一会儿是百姓冒雨来给别院送吃的;一会儿又是街中百姓淳朴之姿。 这条街上就太子别院门口热闹,马儿鸣叫不止,院中侍卫正在陆绮凝跟南珵的一应物什陆陆续续装在马车上。 今儿卯时下了整整一个时辰雨,辰时才逐渐停歇,陆绮凝斜倚着门框,她目光所及不见乌云,只见侍卫来回出入身影,跟那些装在箱笼里的物什。 她察觉到身侧有人叹息声,便知是南珵,她道:“行云流水花盛开,无人可食院中灯。”想当时二人刚下来不久,正值江南秋意浓时,院中似火红灯笼的柿子,颗颗红透晚霞,如今物事人依旧,不见院中影。 原本她在刚跟南珵下江南时,心中有打算,是在这桩婚事满一年后,她直接写一封和离书给这人,也就是今年十一月份是她再离去,可北冥皇帝跟北冥皇后年岁已高,心心念念便是去找她阿娘团聚,她便改到八月份离去。 后院那颗柿子今年叶子又旺盛了些,就连树上的树枝都长了几分,有几枝已从后院窜到中庭,枝繁叶茂的。 南珵扭头望着那棵还未有果实的树枝,想当时他还用柿子‘要挟’过陆书予,让他在屋里睡呢,转眼都快一年过去了,他漫不经心道:“我去见你时,多给我们阿予带点。” 他心中难过万分,也留存遗憾,婚后第一个中秋佳夜,他也不知能不会赶到北冥皇城,说得言语松快,能让人欢乐几时是几时。 “那我留着肚子,到时多吃些。”陆绮凝俏言道,她听闻北冥也有种着柿子树之地,是漫山遍野的柿子树,她可以多存放些,等南珵来给她烙饼吃。 “成。” 侍卫跟婢女将院内二人带来的物什都分装整齐后,最后别院大门一落锁,二人上马车之前都回头看了眼,这座小院。 陆绮凝跟南珵并未提前跟城中百姓打招呼,是以百姓还沉浸在放榜喜悦中时,二人选择悄然离去,万人相送,不如不离别。 “回南祈后,记得多去看看我阿爹阿娘。”陆绮凝坐在马车内道,她这个做女儿的往后是很难尽孝道了,想到这她不免有些失落。 人总是面临多个选择,忠孝难两全,往后便只剩下她只身一人了。 车轱辘在青石板上驶过,残余着碾过落在地上桂花的香气。 南珵与这姑娘隔着矮桌对着坐,他视线落在她半落的长睫上,似有似无的泪珠挂着,瞥着头不看他。 生离与死别哪样都苦,一朵花为了忠义脱离原本适合她的土壤,在陌生环境中有个陌生开始,花有血有肉,亦有爹娘相陪,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南珵将这姑娘放在矮桌边缘的素手托起,放在自己手心,他岳父岳母所吃过吃苦,致使其不愿回北冥朝,他身为太子,是知其中关键的,他能做的便是按陆书予所言,多去侯府走动,“夫人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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