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呢,我正好在东城门口巡视,有几个农户跑过来说是在东村头的河里发现了死尸,我就拉着小黑子一起过去,我们过去一看,好家伙!河里飘着四具尸体,苍蝇满天飞。” 小黑子也站上前说,“我和裂哥是第一个到的,当时河边已经围了七八十来人,大家都凑在前面看热闹,一直等到莫捕头带着仵作来了,人群才散开。” 这两人话也没说到重点上,方宁手中的狼毫一顿,便问道,“你们第一时间到达,有没有封锁案发现场?当时可有勘查或者发现尸体附近的可疑?” 两人面面相觑,答不上来。 “你们好好想一下。”谢佑灵笑着问,“当时可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再次摇了摇头。 谢佑灵继续问道,“当时围观的人群,你们大概可还记得?” “我,我大概记得,但都是村子里的人。”小黑子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道,“应该没有什么可疑的人,也没有外村人。” 谢佑灵嗯了一声,让他把人名写下来,接着让莫捕头和仵作上前问话。 “你们是随后到达的,接着说说吧。” 莫捕头生得魁梧,留着络腮胡,往前一站双手叉腰道,“禀大人,我带着仵作到达案发现场,第一时间组织手下打捞尸体,尸体水里泡得时间久了,虽然有些发烂,但能认出他们是黄老爷家的公子,立刻让人去通知黄家了。” 这就说完了?方宁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谢佑灵倒没说什么,也没再问什么“你有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继续问仵作在尸体上的发现,但仵作只说死者都是先中毒后被投入河中,死前没有挣扎,其他便没什么了。 这一通问话,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问到。看莫捕头和仵作的神态,两人似乎相熟,经常给对方使眼色。 之后,那仵作还拉着徐翔问道,“这案件不是清清楚楚得,肯定是那奸生子下的杀手啊,除此以外,黄老爷哪有仇家?这临县的大人来搅和什么呢?” 徐翔也把这番话婉转地告诉了谢佑灵,他心里其实也觉得那奸生子很有嫌疑。 谢佑灵没解释什么,而是把一份名册交给他道,“这些是当时在案发现场围观的百姓,你找个可信的人上门去问一问,原话都记录下来交给我。” “好。” 忙完已经是黄昏,谢佑灵正准备去停尸房,正好碰见徐骁成过来。方宁心里嘀咕,这个县令大人在他们快忙完的时候,终于是出现了。 徐骁成上来就问,“谢小弟,我晚上邀了一些商户在酒楼庆宴,你和吕兄也一起来吃一口?” “不了,徐兄。”谢佑灵拒绝道,“对这案件我心中存疑,若是无法解开,恐怕没这个心情,反而影响你宴客。” “也行,你就是这个性子。”徐骁成拍了他一下,道,“反正有什么事你随时说,找不到我就找徐翔,一样的。” 谢佑灵点了点头,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徐骁成就离开县衙了。 此时暮色凝重,天边云彩变换了颜色,方宁跟着谢佑灵往停尸房去,一边问道,“你这位同案……心思倒是蛮放得开的,把案件甩给你,自己不管不问了。” “他似乎很相信你,为什么?” 谢佑灵看了她一眼,挑眉道,“想听故事?” “那你说不说么?”方宁看着他,傲娇地撇开目光,双手环着胸。 谢佑灵一笑,开口道,“他在京中考试的时候,我和他住在同一家客栈,当时有一帮年轻书生瞧不起他年纪大,言语不好听,侮辱了他几句。起先他也没放在心上,万事一个忍,但他们越说越过分,还骂起他爹娘来了,他没注意,打了其中一人,这件事情差点闹到了官府。” “所以你就帮了他?”方宁哦了一声,“那群书生也真是有辱斯文。” 徐骁成的家境并不算好,爹在码头做工遇上意外,死得早,得了一笔抚恤金,是娘亲省吃俭用养大的。谢佑灵后来和他喝过两次酒,听他说起旧日往事,全数是对娘亲的愧疚和尊敬。 “他考了四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考上功名,当了一县之长,也算是对娘亲有所交代了。” 方宁却是一嗤道,“这算是有交代了?” “虽然我到武进县不过大半天时间,但所见所闻所感对这个徐县令的印象并不好,有些话我说在前头,你别觉得我以偏概全。” 谢佑灵认真地看着她:“你说。” “他是个庸官。”方宁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看人七分总有三分不全,但这个徐骁成却是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十分。 对此,谢佑灵不置可否,沉默地走进了停尸房。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县衙里的人表面上看着配合,对他有问有答,但都是挑着无所谓的讲,根本讲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他要查案的话,还得靠自己。 不过,谢佑灵刚一脚跨进门槛,长腿一顿,回头看了方宁一眼,问道,“你能进来?” “我为什么不能?”方宁眨着大大的双眸看他,朝他肩膀拍了一下。 谢佑灵跨步进去,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神色无异,这才往里走。查看名牌,确认四位死者之后,他站了过去,先将铜盆里的苍术、皂角等点燃,以去味,做好准备工作,开始正式查验尸体。 从发顶至脚底板的全身,尸体无外伤,又是从水中打捞出的尸体,谢佑灵先是查看死者的双手手指,并非紧握的状态,指甲里也无泥土;接着是按压肚皮,查看口鼻耳眼,也无水流出,而最直观的是泛黄的皮肉颜色,并未发白。最后,是尸身开始一点点出现的青黑色,推论是死前中毒,再被人推下河中。 “验尸公文呢?”谢佑灵抬眸去看方宁,眸光一顿,见她不知何时脸上带着一条绸白缎带,应该是常备在身的,可以直接系在脑后。 方宁将验尸公文往前递了递,谢佑灵接过看了,发现死因并无可疑。 “如果死因没有问题,那么就要查死者身边的人了,查清楚杀人动机。”方宁环胸打量了尸体几眼,那模样丝毫不怵。 “表面上看这是一起仇杀。” 谢佑灵说着,先用皂角洗手,然后用醋往铜盘里浇了一边,从其上而过,祛除秽气。方宁也有模有样地照做,出了停尸房后,抬头看他。 “怎么不接着说下去?” 谢佑灵一笑,却是摇了摇头,朝等在门口的徐翔招手,然后道,“今天就到这边吧,晚上我们自己找客栈下榻,明日一早点卯在衙门碰面。” “谢大人,那使不得,父亲交代我一定要招待好你,府上还有几处厢房,两位若不嫌弃,一起移步吧。” 但谢佑灵笑着摇了摇头道,“多谢好意,但怕是不方便。”他又解释道,“你且与你父亲说,我住在客栈才能收集信息,等案子破了,我们再好好聚。” 见他态度坚决,徐翔也不好多强求,但周到地将两人送到客栈,替他们安排好住处才离开。此时谢佑灵和方宁正在大堂里坐着,悠闲地喝茶,恰逢谁人多嘴提了黄老爷家的案子,作为外乡人的方宁也好奇地打听了一句。 “真是黄老爷的奸生子做的?我刚到县城也略有耳闻,看来这案子闹得很大啊。” 另一人立刻附和道,“当然是个大案子啊!一下子死了四个人,还是大财主家的公子,那叫断子绝孙啊!” 方宁又问,“那位奸生子在何处呢?” “那谁知道啊!”一起参与讨论的人忽然压低了声音道,“说他带着黄老爷的四姨娘私奔了,指不定是他们回来报仇了。” “报仇?你知道什么啊?” …… 在大堂里收获的信息有点复杂,但最耐人寻味的一点就是:那位奸生子和私奔四姨娘曾经是青梅竹马!
第19章 且不提黄老爷这位奸生子是不是谢佑灵和方宁认识的那位“黄松”,就本案而言,他是个核心人物,只是这个人物,却似乎从未现过身。 梳理死者的人物关系,需得从现实出发,目前从获得的线索来看,暂时没有其他嫌疑人。黄老爷的原配夫人是位大家闺秀,在武进县的名声很好,育有一子一女;九、十房小妾多数喊不上名,抬了姨娘的有三位,二姨娘育有两子,三姨娘未有所出,五姨娘育有一子两女。 至于四姨娘,便是和奸生子私奔的那位。 “黄松和四姨娘的故事恐怕不简单。”方宁和谢佑灵回了厢房,她坐在圆凳上,托腮思索。 谢佑灵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她面前:“也许那是另一个故事。” 方宁懂他的意思,接过茶杯,手指在边缘轻轻一划,然后道,“你始终觉得,凶手不是那个奸生子?为何?” “一切以证据说话。”谢佑灵没直说,抿茶一笑,说起刚才大堂里老百姓们的话题:“不过,黄老爷家倒是和花楼很有缘。” 花楼?方宁的眸光一抬,和谢佑灵对视起来,两人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处。 黄老爷生前贪于流连花楼,是很多姑娘们的恩客,那个地方是消金窟,更是能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夜晚,月明星疏,闹市街灯火通明。 花楼门外,谢佑灵和方宁化身为外乡商客驻足于前,两人一身锦衣富贵,门口的姑娘连忙迎了上来,帕子一甩,小嘴甜甜道,“公子,进来坐坐嘛?” 谢佑灵巍然不动,但见方宁一合扇子,用扇柄勾了那姑娘的下颚,勾着笑道,“美人儿,引个路呢。” 见他如此轻浮举动,谢佑灵的眉头微挑,暗含笑意:敢情你嚷着要买扇子,就是为了做这个动作? 方宁勾搭着姑娘的肩膀,一副熟络的纨绔公子哥模样,进了花楼,单手叉腰,利落地一甩折扇,扬了扬眼眸:“把你们楼里的花魁喊出来,我要看看和京中的姑娘有啥区别。” “是不是呢,大哥?” 谢佑灵淡淡点头,方宁本以为他无趣,没想到脑后却传来他认真的言语,“大哥带足了钱,你使劲玩。” 方宁:“……大哥你真好。” 这一番举动自然是引来老鸨的注意,瞧着是两棵摇钱树,连忙喊来红棉、绿湘两位头牌陪客,进了厢房。两位姑娘分别坐了下来,一人一边,倒酒陪聊天。 “红棉,你的手可真嫩。”方宁摸了一把姑娘的手,抬眸好笑地看了谢佑灵一眼。 谢佑灵端坐着,无言,倒是让身旁的绿湘躁动起来,她上手搭在他肩膀,吴侬软语,又是喂酒,又是体贴人的,偏他毫不动摇。 反观红棉老被方宁吃豆腐,还颇为挑衅地看了看绿湘,两人暗中较劲着呢。 “公子,可是觉得绿湘服侍得不好?”话说着,她轻咬下唇,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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