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佑灵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方宁往前走几步,围着走了一圈,虽然觉得真相是残酷而可悲的,但事实就是事实,无法争辩。 沉默,愈是激发了众人的好奇。 “凶手,”方宁转过身来,朝众人脸上一一看去,最终看向了大夫人,她慢慢道,“就是你,大夫人。” 大夫人?!怎么可能?堂上的人面面相觑,惊骇无比,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二姨娘猛地瞪眼,指着方宁就大骂道:“你们是抓不到那个奸生子是不是?!胡乱抓一个人就准备草草了事?你们要抓人,也抓靠谱的!”接着是一番谩骂,方宁自动略过。 “大人,”二姑娘上前几步,说道,“我娘亲为人善良,平日里待人亲厚,对黄府上下更是仁厚,不会是她,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大夫人静默几许,抬头看向方宁和谢佑灵道:“大人何出此言?” “这样吧,我和大家说一个故事。”方宁挥手,让徐翔多准备两把椅子,端点茶歇点心上来,微微一下道:“故事有点长,大家慢慢听。” 她轻咳了几下,学着茶馆酒楼里说书人那般腔调,缓缓开口道:“这故事得从红楼开始说起,想那家财万贯的黄老爷时常流连红楼,那时有一对头牌,阿眉和如梦……” 当年,阿眉和如梦是红楼的头牌,阿眉生得艳丽如花,如梦则是雅淡如菊,只是如梦身子不好,接客也少,最重要是她当时被一位官爷看重,老鸨自然没有让她经常抛头露面,她也过得安稳。后来,那位包养她的官爷调任,老鸨眼看这棵摇钱树不见了,对待如梦再也不复往昔。 好在是如梦这些年攒了不少钱,再挨过半月就能替自己赎身了。她的好姐妹阿眉,这些年恩客不断,特别是黄老爷出手大方,也攒了不少钱,甚至她还和一位书生私定终身,只要离开红楼,就嫁给书生。 两人都等着这半月结束,赎了身,恢复自由,满心期待。 可她们满心期待的同时,老鸨心里不痛快了,虽然当初签订了卖身契,她们有了钱就能赎身,但只要她们人在楼里,就能替她赚钱,多少是舍不得放人走的。 巧的是,那日黄老爷来楼里找阿眉,正好是如梦被老鸨引出来的日子,只一眼,直接被她雅淡的气质吸引,当下魂都没了,那半个月,吵着囔着要见如梦。当然,其他客人也是这样,老鸨就故意吊着这些客人,价格是越抬越高。 如梦心里哀伤,阿眉安慰她,“当初那官爷在,你好歹是过了一段好日子,他也是真心对你,你该知足。像我们这样的人,注定命途多舛。” “如梦,熬过这半个月,我们就自由了。” 最后还是黄老爷出价最高,如愿以偿地抱着如梦进了房,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如梦一直伺候着黄老爷,起初很痛苦,慢慢地,心态也就放平了,每天数着花瓣过日子。 终于,攒够了钱的最后一晚,如梦的心里踏实了,但她当天黄昏就生了病,高烧不退。 就那样昏昏沉沉的情况,老鸨还让如梦去伺候黄老爷,可如梦躺在床上,根本没力气起床。黄老爷进了她的房间,看到床榻上楚楚可怜的冰美人,心里越发痒,当即要就脱了衣服上去。 忽然,楼里不知是谁喊了“走水了,走水了……”外头引发一片慌乱,阿眉敲开房门,半拉半推把黄老爷带出去,说是等火熄灭了,再让姑娘来伺候。 黄老爷心里不痛快,他的火苗刚起就被熄灭了,实在是扫兴。 原来是后院起了小火,不是大问题,等黄老爷再次回屋,床上的美人还在,只是烛火被熄灭了,借着月光看去,半遮半掩的模样更让人心痒痒。他带着适才的火气,发泄般上了床,将人双手绑住,带着刻意的暴力。 夜里黄老板满意地离开了,床榻上的姑娘还衣不蔽体,双手被缚,许久过后,才被伺候的人发现,那人“呀!”了一声。 “眉姑娘,怎么是你?” 阿眉朝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幸好是她,若是如梦,她恐怕早就没命了。 烧了一夜的如梦,在阿眉的床上醒来,知道昨夜的事情之后,万分后悔,但是阿眉宽慰她,今天就是她们恢复自由的日子了,别怕,一切风雨都过去了,往后她们会过得幸福快乐。 两人如愿赎身,阿眉搬去书生家里住,她留了暂且无处落脚的如梦,三个人开始了新的生活。 就在阿眉和书生开开心心成婚后,期待着新生活的她,却觉得不舒服,时常呕吐,去看了大夫,大夫却说她怀了身孕,像是一道惊雷劈在她头上。 “如梦,那夜,那天过后,我忘了,忘了喝避子汤。”阿眉抓着她的手,哭得痛苦不已。 如梦也很自责,那次她看到阿眉浑身是伤,当天早上就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忘记喝避子汤,这都是她的罪过。 阿眉还宽慰她,“黄老爷凶的时候是这样,我,习惯了,你别难过。” “我真想替你受这罪过。”如梦反而哭得更凶。 两人索性哭了好半晌,哭了停了,发泄完,如梦盯着她的肚子看,嫌弃道:“这是那个人的种,不能留。” 阿眉却带着怜爱摸着小腹道:“不,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若是你郎君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你们以后该怎么办?阿眉,你听我的好不好?这孩子不能留,你郎君不会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夜,被黄老板强迫的人,是我。”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但最终,阿眉还是选择了诚实相告,她和郎君说了那晚,还有自己怀孕的事情。书生怔怔地看着她,当下不知该如何,说需要时间来考虑,而考虑的结果便是两人和离。 阿眉理解,黯然离开,离开之际,她还拜托如梦可以替她照顾书生,帮助他,陪伴他。 如梦答应了,而阿眉重新回了红楼,因为怀孕不能接客,只好在后厨帮工,直到她生下黄松,那个所谓的奸生子。 故事说到这里,方宁口也干了,喝了一口茶,续问道:“那么,如梦去哪里了呢?” 众人也好奇,如梦去了哪里?
第22章 大夫人神色淡定地迎向方宁探究的目光,端茶在手,吹了吹温度,饮了一口,丝毫不怵。 “吕先生,你何故这样看着我娘亲?”二姑娘疑惑地发问。 方宁前头才问“如梦去了哪里”这样的话,后头就把视线调转在大夫人的身上,不正是向众人表达一种讯息? “吕先生不会怀疑我娘亲是如梦姑娘?”二姑娘的这一句发问,引来堂上众人的质疑之声。 整个武进县,谁人不知道黄老爷娶的是致仕阁老家的大女儿胡新月,她生得美貌端庄,知书达礼,能娶到这样的大家闺秀,若非阁老早前和黄家祖父是好友,岂能落到黄老爷的头上? 就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三姨娘都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哼!你们根本是没有抓到真凶吧!怕没交代,拉着我们胡说一通,其实你们根本就抓不到那个奸生子,还在这冤枉别人!”五姨娘胸腔起伏不定,略带愤懑道:“我儿死得真是冤枉哪,冤有头债有主,那奸生子何不……” 去找黄老爷报仇呢?只是后面的话,她到底没说下去,毕竟黄老爷也已经魂埋黄土。 “谢大人,吕先生,这……”徐翔有些为难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低声道:“黄老爷和胡阁老家的亲事是整个武进县都知道的,当中会不会有什么差错?” 谢佑灵抬眸看去,朝着大夫人一笑,“大夫人,你真的,叫胡新月吗?” 在他说这句话时,大夫人原本带笑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嘴角微抿,轻轻放下了茶杯。她微吁一声,心知无论多深的秘密终究会暴露,或许事到如今,她再没有遮掩的必要,毕竟目的已经达成,至少,至少保住他就够了。 “是,我就是如梦。”话说出口,心里的负担像是沉石落入大海,终于轻松了。 “娘亲……”二姑娘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 五姨娘则用见了鬼般的眼神看向她,碍于有外人在场,硬生生憋住骂人的冲动,咬着后槽牙问:“你说你叫什么?” 大夫人朝五姨娘点了点头,“你没听错,我就是红楼的如梦姑娘,并非真正的胡家小姐。” 听她这么淡然地说出口,堂上众人俱震惊,唯独二姨娘,先前还怨愤不平,不知为何莫名就沉默了起来,垂着头。 在场众人除了谢佑灵和方宁早已知情,俱是愣怔,又听如梦徐徐说来,神思才一点点回来,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阁老家的胡小姐自带书墨香,知书达礼,如何能看上一身铜臭的黄老爷呢?胡新月在成亲之前就逃婚了,我想要故意接近黄老爷,就找到了她,说愿意替她出嫁。” “她原本不相信我,并没有答应,只是我向她哭诉,千方百计请求,她终是局不过我,方才同意。” 见她开始回忆往事,方宁问道:“黄老爷其实也知道你的身份了,是不是?你是怎么做到令他不动声色的?” 如梦一笑,“这自然是胡阁老的原因,他起先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不过是碍于父亲和黄家祖父的约定才不得已同意。我主动请求代嫁,他自然同意,给了我体面的身份,还认我做干女儿,对外称我是胡新月。黄老爷知道了,也只能认这个哑巴亏。” “可,可你这样的身份,为什么老爷还对你千依百顺?”五姨娘有些不满地瞪着她。 如梦朝她轻蔑地一笑,“我这样的出身怎么了?就是我那般出身,才把老爷治得服服帖帖,懂吗?” 剩下的不必多说,那些闺中手段,五姨娘问了也是自讨没趣。 “娘亲,那你,你嫁给爹爹是为了什么?”二姑娘的心里五味杂陈,一些不想承认的念头却疯狂滋长。 如梦满怀怜爱和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并没回答,接着看向谢佑灵问道:“谢大人,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见你的第一面。”言罢,如梦着实惊讶了一下,又听他继续说了下去,“你当时说了一句——老爷走时是安了心的,他们怎得还是争得你死我亡?” “但我看过衙役的笔录,他们问话的时候,你说过老爷病逝当天,你去了寺庙上香,没见过他最后一面。你那句话若是寻常带过,确实没什么,但是却在给我一个讯息,那就是老爷走得安心,当时是没有立下遗嘱的。” “你是为了撇清自身的关系,想告诉大家,你并不知道那封遗书的存在。” 如梦看着他,“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的。”谢佑灵继续道,“这只能令我起疑,毕竟当时任何人在我眼里,都有可能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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