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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然后将信封拆开，里面是冰琴亲手写的信，这字他是熟悉的，因为以前会经常教她写字。 他一个字一个字看着，不忍心念完，信的内容说的是她从琉璃管出去了，去到了她梦寐以求想去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水，闲云野鹤，也是自由舒心。 还叫他勿挂念，走他该走的路，不要因为她而丢掉了前程。 如果这一辈子如法相守，那么下一辈子她希望还能再次遇见，能执子之手而与子偕老…… “这个冰琴也算是识大体，没哭没闹，便服从了本宫的安排，想来也是害怕耽误了你，知道你俩在一起并不合适。” 赵强小心翼翼将信折好，放起来。 “你是皇子，享受着权利的同时，也注定失去自由，这是你的责任。” 他段然拒绝道：“母妃，可是我并不想当什么太子，我也不想当什么皇上，我只想安安稳稳过一生。” 他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三弟不是很有野心吗？他应该很想当上太子，你让他去吧，你帮助他就好，不用管我，放过我吧。” 贵妃转身怒斥道：“放肆！岂是你不愿意就能的事情？” “你现在也许觉得安安稳稳的过很舒坦，可那是本宫在帮你遮风挡雨，让你得以这么舒心。”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在这偌大的皇宫，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安安稳稳，你想要清净，可是别人未必给你这个机会。” 她铿锵望着周遭一切道：“为了一个皇位，兄弟之间尔虞我诈争得你死我活，自古都难以避免。” “只有成为胜者，才有活下去的权利，才会有你所期望的那样，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否则，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威胁。” 她回眸瞪向他：“你现在是被什么所谓的真心和爱情冲昏了头脑，你难道要为了个女人，就要把自己所有都葬送吗？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赵强一时腿软，差点跌倒。 贵妃扶着他去椅子上坐下，看他浑然无力的样子，知道他也没理由反驳再缓缓劝道：“本宫也是为你好，就算你现在和那个冰琴在一起，你有想过你的以后吗？” 他低下头去，没有言语。 “你想和她平平稳稳度一生，想得很美好，就算本宫让她嫁给你，你有没有想过今后她不一定幸福。” “面对所有人的不屑甚至风言风语，光是这些，都够她委屈一辈子了，还有你难免陷入皇权之战，到时候她也会被牵连，甚至是你的软肋，被别人捉弄，你倒是说说看，她怎么会幸福。” 她叹了口气：“同样是女人，本宫知道得肯定比你多，很多时候，爱一个人，未必就要在一起，放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对你，对她，都是好的结果，你明白吗？” 如此语重心长地说，她想着他应该会被自己劝服了。 赵强顿了顿，然后抬眸，眼里湿湿润润的，他听懂了这些话，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嫁给他并非就是如他所愿，身在皇宫，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他未必能护她一生，因为他自己都不确定还能活多久。 他顿了顿，然后问道：“母妃，为何你如此看重我？怎么不辅佐三弟？” “我是说与其花心思在我身上，不情不愿的，为何不让三弟当太子？” 贵妃侧过脸去，看向那幽深的隔窗，若有所思道：“赵武的确很多方面与本宫相像，但是本宫却不希望他当未来的天子。” “他不合适。” “可是很多事情你都是交代他去处理的，如今反倒偏向于我，三弟会如何想？” “管他怎么想，本宫一直偏爱你，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的出身，让我往后每一步都走的更加艰难，到现在本宫也过不去那道坎。” “不过你以后要是继承你父皇之位，一定要小心他。” 赵强很是不解道：“这样怕是不妥，母妃你为何这般固执。” “不是本宫固执。” 她不愿再多说：“总之，这个太子之位，必须给你。” 宫门外，赵武已经在外面默默站了好久，贵妃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他向来耳尖，还是将这些个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以为，贵妃是转变了心意，开始器重自己了，这个太子之位也肯定是非他莫属。 直到刚才那一刻才顿时明白，自己不过是她的一个工具而已，还是那种帮着赵强登位的工具，最后还会被提防和抛弃的那种。 越想，他越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越发觉得自己卑微至极，就这样心甘情愿为他人铺路，舍生忘死，被自己亲生母亲给蒙在鼓里。 听着这些话，心如刀绞，手心都被自己掐出了血。 他转而离开，对着知道他进来的下人厉声道：“不许让人知道我今天有来过这里。” 用无比愤恨的表情：“否则，定要了你们的命。” 下人们都被恐吓坏了。 就算赵武离开了许久，他们都迟迟回不过神来，自然也不敢说漏一个字。 在他们心里，赵武比贵妃都还要可怕。 -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陆楚菲正在院里和丫鬟们聊天，见到他一个人默默回来，眼神空洞，走路都很无措的感觉，便上前去扶住他，接而发现他的手紧紧握着，里面还在不断滴出血来。 “殿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着急忙慌地：“我立马叫御医来。” 她吩咐下人去叫御医，然后呆在原地急得直跺脚，一边儿嘟嘟囔囔地：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受伤呢？” 洛晴霜刚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便立马跑进屋内麻利地拎出了一个小巧的医药箱来，然后前去扶住赵武，示意他坐下。 她娴熟地再将医药箱打开，随及轻捻开他的手心，擦去那些血痕，再一步步上药，动作很是轻缓柔和，还偶尔用嘴在她伤口吹了吹。 最后用白纱布为他小心翼翼地包扎。 赵武突然轻啧了一声，她蓦然抬头，关切地凝着他：“疼吗？” “不疼。” 他低沉道。 她又迅速低下头去为他包扎着，全然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问他为何手会受伤成这样。 因为很明显，这是他自己长时间用力指甲掐进肉里了。 洛晴霜看得傻了眼，站在一旁，像个木桩，自己虽然着急，但是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反倒是洛晴霜，很快便将伤口给他弄好了。 她还是撇着嘴，没一个好脸色瞧着她道：“你会不会弄啊，这样胡乱包扎一下就可以了吗？要是殿下的手有个好歹……” 赵武突然抬头瞪向她，吓得她一激灵，自然将嘴给关上了。 不一会儿御医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殿下，御医来了，让他再给你好好儿看看。” 赵武并没有理会陆楚菲，而是站起来直接拉起了洛晴霜的手，将她带进了自己屋里去。 ----
第69章 二世（六十八） ======= “你是说母妃不让你做太子？” 洛晴霜觉得不可置信, 一直以来赵强都是之身事外，从未关注过这些事情一分一毫。 相反贵妃许多事情都是让赵武去处理的，而且要求极高, 还必须事事都得处理得干净利落，就连性命也是时时刻刻悬着。 虽然她一直以来对赵强偏爱有加, 但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 居然在立太子事情上, 她却还是不肯将赵武放在眼里。 赵武坐在椅子上靠着，垂着眸子, 那深沉的侧影映在那梧桐色的墙纸上一动不动，偶尔冷淡地挤出一抹邪佞的残笑。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许多许多。 儿时, 贵妃总是温柔笑着, 将赵强抱在怀里逗乐，他哪怕摔了一跟头, 她都会无比关切焦急，仿佛是天大的事。 她还会亲自将赵强带在身边, 悉心照顾，喂他吃食。 可是自己就不一样了，仿佛不是她亲生的。 别说磕跟头了, 哪怕是摔得头破血流，她也只是叫来御医帮他看病, 自己则是不曾露面。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 这宫里人人都在窃窃私语，贵妃好像不喜欢这个三皇子，很记恨他的出生, 尽管他当时还很小, 什么事都不懂, 就一直冷冷清清的。 跟他能够言语的就只有下人。 到后来，长大了些，会经常跟随赵强一同去承乾宫拜见她。 每次他用心为她准备的礼物，她连一个笑容都没有回予，看都不看一眼，接过便一把扔到了旁边。 而赵强哪怕唤她一声母亲，给她送些并不起眼的花花草草，都会让她和颜悦色，满意至极，热情夸赞。 赵武始终活在赵强的阴影之下。 只有在他身边，才能看到自己母亲那会心的笑脸； 只有在他身边，才会偶尔听到一两句对他连带的夸赞； 只有在他身边，母亲才会对说些话，而不是一直板着脸…… 他想要一直向着赵强靠近，想活成他的影子。 可是影子，终究是没有光亮的，只会让他的世界越发黑暗，让他仿佛没有心脏，只是个冰冷的行尸走肉。 自己像个卑劣的小丑，不缺去讨好她，希望她能够施舍给自己哪怕一丁点关爱。 尽管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都是她亲生的，她却始终不待见他。 如果这么讨厌他，那当初为何要生下…… 洛晴霜没有多说什么，她了解赵武，知道此时此刻他肯定心如刀绞，再提起这些事，只会让他更加煎熬。 她轻身走过去，蹲下，将自己的头缓缓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殿下，无需为这些个不值得的事情烦忧，该伤心的是那些对不起你的人。” “无论无何，都还有我，晴霜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赵武伸出左手，估摸着她的头。 在这个时候，在所有人都只是利用他而不是真心对他的时候，只会这个女人坚定地在他身边。 儿时也是那样，他被贵妃嫌弃，她被丞相忽视。 两个人都深知不被宠爱的滋味，也算是情投意合。 彼此不用过多言语，便都能知晓彼此的心意。 因为有过太多的感同身受。 他的脸色铁青，睫毛微微颤抖。 夕阳落下，光线阴晦不明。 她蹲在他身下，脚麻了，便干脆坐在了地面，就这样闭着眼，陪着他。 等到日光全都消散，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外面的人声渐渐隐没，周围很是安静，只有树梢上的蝉鸣偶尔聒噪一声。 屋内也没有点蜡烛，就这样黑沉沉的。 良久，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来，放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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