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任小念那颗小脑袋木呆呆地杵在那儿,眼珠子骨碌一转,仍是没想出个叫自己也认栽的答案。 当初为何要去僭南城?当然是为了李侠风跟万里云中的某一个。 现今为何要留在无双城?从前没盘缠,方幼鱼把包裹还了回来,现在已经不缺了,可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她自己……竟也不明白了。 为了李侠风?当然不是,这一点她无比肯定。 若不是宋康贸然提起他,她从昨晚到现在,一次都没有想起过这三个字。 先前李侠风不理她,还十分嫌弃她,她简直痛不欲生,涕泗横流,恨不得立刻为他死了算了。 现在想想,她根本做不到嘛。 宋康见她蹙起眉头、嘬起小嘴的样子十分有趣,便又问了:“你很喜欢李侠风,对吗?” 这一次,任小念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心中有困惑,难解。 “先别急着回答我,下一次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再给我答案。”宋康一向不喜强人所难,尤其是面对如此纯稚的小姑娘。 “下一次?”任小念不知他为何会没有先兆地说起这三个字。难道,他要走了? “我先说说我的看法吧。”宋康将她牵引到藤椅上,一边轻摇缦绳,一边帮她理顺思绪,道:“我猜,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喜欢李侠风。又或者,你想象中的李侠风,根本不是李侠风本人。” “我……”这句话,她听得懂,似又听不懂。 “在见到李侠风之前,你对他了解有多少?”宋康的话语荡在耳边。 “他是天下第一名捕,是神捕门老门主最得意的七个弟子之一。他年纪不大,比我大不了几岁,却早早地被他师父扔到江湖上历练。短短几年,破获疑案、大案无数。传说,不管多么难办的案子,只要交到李侠风的手上,便没有查不出的真相。天下九州,不知有多少闺阁少女奢望嫁给这样一个英雄少年!……”任小念越说越是兴奋,这是她梦了多年的少女梦啊。 “那么,当他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跟你想象中的李侠风,合二为一了吗?”宋康不急不缓地问着。 “他……” 任小念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李侠风时的情境。 当时她的心思都在方幼鱼身上,根本没在意跟那方幼鱼你追我赶、打情骂俏、似友非敌的年轻人是谁。唔,还口不择言,误会了他是方幼鱼的同党…… 若不是他后来当着品老爹的面,自报家门,她真的很难想象,原来,他就是她倾慕已久的李侠风。 “人不能靠幻觉活着,傻孩子。”宋康给足了她自行反思的时间,才又道。 他相信,这句话她听得懂。 他晓得小念不是个笨孩子,只是长年养在枕霞山庄,江湖经验浅了些。 他甚至曾在宋明远的帮助下,潜入过她的闺房。 她的房间里有一张长桌,足有十米长,专供她练字练画用。 她的长桌上摊放着几卷画完、未画完的画,题字不是李侠风,就是万里云,当真是满满的少女心事啊。 宋康带着十分复杂的心情,随手翻了翻那几卷习作,不禁摇头大叹可惜: 这里面,明明没有一幅是李侠风,也没有一幅是万里云! “幻……觉?”任小念琢磨着这两个分开不难认,合起来似乎也不是很难懂的汉字。 他看着任小念若有所思、似有所悟的样子,笑意漫过眼角,道:“心无矫念,用心去感受,才能看得清楚,事情本来的样子。” 方才,他将小念安置在藤椅上,催动体内真力,以缦绳为介,帮助她消解腹中食物。 她今天吃的太多,比平常多了几倍,胃下垂事小,到了夜里难受难眠,可就严重了。 现在,他可以放心离去了。 “事情本来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宋康的话,她似乎只能听懂一半。 “事情本来的样子,就是——品老爹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人已走到屋外,忽而想起一件事,又折了回来,搁下一锭银子在桌上,道:“这是方才下去取食盒的劳动所得,差点忘了。” 任小念还未反应过来,他又道:“待会儿,把这餐桌收拾了,再去把碗洗了。这点小事呢,就别麻烦品老爹了,你也做得来,对吧?”说罢,又搁下了一锭银子。 “当然。” 任小念回应的是:这点小事,她也能做。 宋康这才算了却了这边的事,算了算时辰,再不走,怕是秋娘要生气了,转身飞身下树。 然而,半空迎面撞上了李侠风。 他去的急,那李侠风来的也急,两个人意外撞在了一起,吃亏的自然是武功稍弱的那一个——李侠风。 宋康抬手将他的侠风兄扶住,问道:“侠风兄,匆匆而来,所谓何事?” “我听品老爹说,方幼鱼在这里?”他心里担心着那个与他道不同、不相谋的女贼,却不肯大大方方说出来。 “刚刚还在,你来晚了。”宋康还有紧要事,已不能在这儿多做耽搁。 “她……她可有受伤?”李侠风关切问道。 “完璧无损。”说完,便准备离去,借过他侠风兄身边时,瞧见了那只连番受伤的胳膊,遂道:“侠风兄,你这胳膊……” “小伤,无碍。”这点小伤,以他的内力,不消半个月便可痊愈。 “小伤?你这胳膊且要废了。”说着,不容分说,帮他的侠风兄拆了绷带,指着那团黑乎乎的伤口,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没做什么,去了趟阎府。”他心中已多半认定了那深不可测的阎天铮便是昔年绣猫大盗,便自觉夜闯阎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伤……谁干的?”宋康的眉头皱作一团,看来这伤……似乎不轻。 李侠风只在男女情爱一事上迟钝,其他方面并不愚笨。 见他这位一向气定神闲、举重若轻的宋师弟如此紧张,便心知不妙,如实道:“阎府上的一个家丁。怎么,这伤口有问题吗?” “你中了毒,这毒……还不轻呢!”宋康的额上已冒出了涔涔细汗。这毒……凄心海棠之毒,他听过,却从未解过。也不知此时现学,来不来得及。 “不会吧,伤我的暗器是锁神钩。锁神钩你还记的吧?师父曾说过,西域锁神钩,乃万象宫的镇宫之宝。无上法器,怎么会沾染毒性?”李侠风作为一代名捕,自然晓得“中毒”二字的含义。昨夜里他被锁神钩划伤了胳膊,血色是鲜红且带着腥味的,并无中毒异状。难道,这世间真有那无色无味的奇毒不成? 宋康瞧着这并不算深的伤口,低头嗅了嗅,这味道……苦,酸,甜,涩,大约是凄心海棠无疑了。 当下不再迟疑,出手封了他侠风兄的奇经八脉,同时,将那已往心肺处蔓延的毒素逼回右臂。 任小念站在门口,瞧了很久。 待宋康帮他的侠风兄运完了功,起身招呼她进来,她才道:“原来,你也是神捕门的人,怪不得你的武功这般好。” “你想错了,”见到小念,他方才皱了半天的眉头才微微舒展,道:“我只是个挂名弟子,并未正式拜师。少时幸得老门主不弃,教过我一招半式防身之术,都是祖上的交情。” “这样啊。”宋康说什么,她便信什么。看向一旁表情痛苦的李侠风,问道:“他的伤……没事吧?” 这神捕门师兄弟俩方才的对话,她只听了一半。因而,并不十分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去前苑把品老爹叫来,乖。” 宋康刚失了不少内力,现下一头热汗,并不好受。 但他看向小念的眼神,总是充满了爱惜,还有他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柔暖。 “哦。” 听了他的话,任小念就像中了蛊一般,当真去了前苑,去把正在忙碌的品老爹叫来。 其实,她对李侠风的心思早就淡了。 她方才一进门,先问的便是宋康的师承,而非受伤的李侠风。 只是,她自己还浑然不觉。 ----
第17章 第十七章 老马识途,识药师谷 品善老爹到底是年长些,比宋康有见识。 李侠风那胳膊一露,他便瞧出是中了凄心海棠的毒。 且他立刻做出判断:眼下找出中毒原因并无多大意义,最紧要的事,是如何解毒。 江湖传闻,这凄心海棠之毒无药可解。中毒之人,活不过七日。 可药师谷的殷老谷主偏偏不信。 早于二十年前,他便在谷中荒阴处种了三棵凄心海棠,前些日子品茗来信说,已然死了两棵,不知那最后一棵,能否熬到成年。 只因那古书上说,凄心海棠的毒汁都在那娇艳花蕊上,一蕊三滴,一滴的分量能药死三个人。 若是想调制出凄心海棠之毒的解药,破解这千古之谜,除了从它的根源入手,似乎别无他法。 这凄心海棠的种子是殷老谷主研究了古书里的秘方,自己配出来的。 殷老谷主一代奇男子,在医术上的造诣颇高,武林人称在世华佗。他本人却很反感这个称呼。只因他固执地认为,若是真正的华佗在世,绝不会被一株小小的凄心海棠难倒。 世间万物,此消彼长,相辅相成,绝不会存在什么无解之毒。 他年轻时候,常对他三个小徒儿说,谁道那凄心海棠是无解之毒,谁便是无能之辈。 他那三个小徒儿自幼便在严师训导下修习医术,个个都是自强之人。 因为,她们有一个自强不息的师父。 可惜,那师父不是个长寿之人,天命之年就入了土。 闭眼前,都没能见到他亲手种下的那三棵凄心海棠开出朵花来,令人叹惋。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照品茗的说法,三棵死了两棵,还剩下一棵,尚未长成花形。 那么,李侠风所中凄心海棠之毒必不是药师谷流传出来的。 当年殷老谷主为何要耗费心神,不眠不休数月,亲自调配出凄心海棠的种子?因药师谷原本没有呗。 药师谷没有,整个中原武林也没有。 上一次的“凄心海棠杀人事件”发生在沧海对岸的扶桑岛上,知晓这件事的人本不多,神捕门恰好有弟子到扶桑游历,亲见了这桩异事,回到僭南城,当即禀报了他的师父——神捕门老门主——诸葛丰。 神捕门与那药师谷渊源颇深,老门主诸葛丰跟老谷主殷典私交也匪浅,每年至少要见上一面,叙叙旧,品评一番武林大事。 毕竟啊,到了他们那个年纪,那个地位,还活着的没反目的老朋友也不多了。 发生在扶桑岛国上的凄心海棠杀人事件,便是诸葛丰说与殷典听的。 那殷典是个医痴,也是个至善之人,他先前以为那凄心海棠不过是传说中的植物,早已绝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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